“聽話！”趙老爺說道。

    素來和悅的父親再次對自己嚴(yán)厲了口氣，趙韶星的嘴巴撅起，周蔚悅連忙哄著趙韶星。

    “趙韶星?！壁w東的聲音越發(fā)是說不出的冷峻，這會兒商議的事情，侄女兒在外間候著已經(jīng)不合適到了極點，小兒子在場又算的上是什么呢？

    周蔚悅附耳到趙韶星的耳邊，“聽話，姑父姑母議著你大哥的婚事，回去好好等著?！彼穆曇衾眉氶L，而細長若絲的聲音被李薇竹捕捉到。

    趙韶星也學(xué)著周蔚悅說話，“我真的討厭她，不想讓她做嫂子?！?/br>
    “屋里頭的人都議得這件事，姑媽剛剛聽到你說的話了，你放心。”

    “可是爹爹……”趙韶星也看出了爹爹的心思，自從他因為淘氣出事之后，懼怕極了爹爹拉下了的臉，這會兒卻硬生生扛著爹爹鐵青的臉，留在了廳中，因為他著實是不喜歡李薇竹，不想她做自己的嫂子。

    周蔚悅心中念了一句抱歉，姑媽的意思她病中的時候領(lǐng)會的分明，李薇竹與趙韶辰的婚事是一定會成的，只是當(dāng)年姑父應(yīng)承她的條件，還有待商榷，“不管等會是什么結(jié)論，晚些時候我都去告訴你好嗎？這會兒你要是再待下去，姑父的臉色就要更難看了。”

    趙韶星最喜歡周蔚悅的就是這一點，她并不會把自己當(dāng)做孩童看待，再看看爹爹的臉色難看的嚇人，“那我先走了?！?/br>
    從周蔚悅的膝頭爬下，主動牽住了大丫鬟柳葉的手。

    “去把老夫人請來吧?！敝苁祥_口。

    趙東的眉頭攏起，聽著自家夫人說道：“好不容易老爺回來了，娘也在府里頭難得住這么長的時間，坐在一塊兒好生議上一番才好?！敝苁峡刹幌胝f服了自家丈夫之后，又有老夫人從中作梗。

    趙東眉頭舒展，頷首道：“請老夫人來正廳，說是有事要商議?！?/br>
    老夫人還沒有來，幾人便端坐在了正廳里，周蔚悅有些坐立難安，手心因為冒了冷汗而濡濕，偶然之間見著了李薇竹，她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茶盞的細膩胎瓷，目光放得悠遠，姿態(tài)恣意而放松，略略靠在了椅背上，竟是發(fā)起呆來。

    她在發(fā)呆？周蔚悅有些震驚，想要學(xué)著李薇竹一般平心靜氣，卻怎的都無法靜下心來，呷了一口茶水，發(fā)燙的茶水，讓她的心更加燥熱了。

    老夫人很快過來了，寒暄一陣，便和兒子兒媳入了內(nèi)間。

    原本正廳里便安靜，這會兒少了幾人的呼吸聲，更是靜謐，周蔚悅眼觀鼻鼻觀心，盡力不讓自己去想，屋內(nèi)是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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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門親事，我覺得還是作罷了的好?！眱?nèi)間里，首先開口的就是周氏。

    “交換了信物，寫下了婚書，這會兒要毀約？”趙東搖頭，他敬重自己的夫人，駁斥夫人的話也不帶訓(xùn)斥的語調(diào)。

    趙老夫人也開口，“兒媳，你過來，是要讓我聽你說你要毀約的事？”說完之后對著丫鬟吩咐，“去把我?guī)旆坷锏哪撬嶂δ舅倪叺裰饺鼗ㄩ_的匣子拿過來?！?/br>
    趙東并沒有開口說話，當(dāng)年和李家定下婚事之后，寫著李薇竹生辰八字還有她的落英金玉項圈都放在這匣子里，他保管了幾日，后來娘親回來小住就把匣子討了過去。

    “娘，不用?！敝苁仙裆唬拔抑喇?dāng)年老爺和老神醫(yī)有過約定?！?/br>
    “既然你知道，為什么還提出要毀約？”趙老夫人眼皮子掀了開來，“我趙家能夠越過先前的漳陽城里的羅家，憑借的就是信用兩字。先前那些話，你公爹去后，我一個人把東子拉扯大，所教導(dǎo)他的是立身做人，讓他做到的是信守承諾，這些年，東子一直做得很好，成了現(xiàn)在這樣，我覺得很好。我知道你出身好，也有自己的本事，不然韶辰也不會在漳陽城里有些名聲。只是你要知道，我趙家的傳統(tǒng)便是信守承諾?！?/br>
    趙老夫人的話是鏗鏘有力，周氏的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多少年都過去了，當(dāng)年趙家從困境之中能夠走出來，只是因為入了貴人的眼，加上羅府的當(dāng)家人性子太過于低眼看人，才讓趙家在漳陽城里站住了腳跟，羅家當(dāng)家人的性子有些不討喜，他的那位夫人手段和心眼都不少，也挽回了羅家的衰勢。

    趙老夫人說話的功夫，丫鬟已經(jīng)取了那匣子，“里頭就有那丫頭的生辰八字，你打開瞧瞧?！?/br>
    “我不瞧?！敝苁侠淅涞?，“李家丫頭說白了姓什么還不知道，只是被李老神醫(yī)撿去了，才跟著李老神醫(yī)一個姓氏，生辰八字只怕也是憑空捏出來的，有什么好瞧的?！?/br>
    趙老夫人斥道，“那這信物中不會有假？”她的聲音里也帶著火氣，劈手從丫鬟的手中奪過匣子，打開了匣子，黑絨布上除了一個紅封之外，還靜靜躺著一個金玉項圈，那玉翠得驚人，就算是無人把玩，少了那光華，也是璀璨，正面朝上，刻著的正是一叢竹，小篆寫成的薇字在右下角。

    趙東這會兒開口，“娘?！彼麑χw老夫人搖搖頭，“青如一時有些想不通?！?/br>
    青如是周氏的閨名，周氏聽到丈夫喚她的閨名，神色也緩了些。

    趙東看著周青如，道：“之前我只同你說了李神醫(yī)，我當(dāng)時就猜測，有如此醫(yī)術(shù)的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輩，打聽了一番，這人應(yīng)當(dāng)是十幾年前的‘?dāng)嗝}手’，你可知道這位李神醫(yī)最為擅長的是什么，便是斷婦人懷的是男是女。其他大夫或有失手，這位李神醫(yī)，斷了七八年的功夫，竟是從未出過錯。原本就是宮廷里的太醫(yī)出身，憑借著這本事，在京都之中可以說是風(fēng)光無二?！?/br>
    周青如不知道這位李老神醫(yī)還有這樣的典故，這會兒說道：“那又如何？你還指望這位李姑娘，也是個李小神醫(yī)不成？”嘴唇翹起諷刺的弧度，“要是是個男兒家家的，指不定可以，雖然京都那里的醫(yī)術(shù)院找了女大夫，可有誰指望能出個高明的女大夫呢？”

    趙東搖搖頭，“不需要她有多高明，能夠斷了婦人是男是女就足夠了?！币膊挥煤屠钴髂菢语L(fēng)光到出頭，以致于招了禍?zhǔn)?，夠用就行了?/br>
    “不過是一個女子，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本事。”周青如說道，“單憑她能夠先害得小悅受傷，今個兒又要推小悅，便可以知曉沒什么醫(yī)術(shù)仁心?！?/br>
    在趙韶星過來之前，趙東便聽周氏說了李薇竹推周蔚悅的事情，趙老爺見過李荀，也見過李薇竹，當(dāng)年給趙韶星治腿，他帶著韶星足足在寨子里住了三個月的時間，也足以了解李薇竹的人品，這會兒他是不相信的，只是搖頭，“她不是這樣的人?！?/br>
    “你是相信她還是相信韶星？”周氏冷笑一聲，“第一樁事也就罷了，誰也說不清當(dāng)時的狀況，今天可是韶星親眼看到的。”

    趙老夫人神色漠然，就聽著兒媳婦繼續(xù)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她當(dāng)年定然是個好的，不然老爺也不會看中她。只是那也是之前的事情，李老神醫(yī)年紀(jì)畢竟大了，指不定現(xiàn)在對她疏忽了教養(yǎng)，才讓她長得歪了?！?/br>
    見著兒子的神情也有松動，趙老夫人原本拿捏手中佛珠的動作停了下來，斬釘截鐵說道，“婚事不能退。身上有什么毛病，左右距離當(dāng)初的婚約還有一段時間，我?guī)У角f子里調(diào)·教就是?！?/br>
    趙東愿意讓李薇竹做長媳，一來是因為母親自幼的教誨不愿輕易讓母親生氣，二來則是他知道李荀確實是用心教導(dǎo)李薇竹，李薇竹對學(xué)醫(yī)也是熱忱，他曾聽過李荀說過李薇竹有天分，李荀的本事，十有□□李薇竹是學(xué)到了的。

    屋子里一陣沉默，到這里仿佛是陷入了僵局。

    還是周氏主動嘆息一聲，“罷了。娘，我知道趙家的家訓(xùn)?！彼揪蜎]有準(zhǔn)備真的讓這門親事作罷，只不過是以退為進而已，“她可以嫁給趙韶星，只是掌家權(quán)，還有韶辰年方四十無子不可納妾這條，還是去了罷?！?/br>
    第35章 撕碎婚約書

    周蔚悅這般養(yǎng)在趙府上，趙老夫人不是個傻的，趙東也同樣如此，兩人都猜測到了周氏的心思，只是沒曾想，這會兒就提出了納妾之說。

    周氏被這樣瞧著，依然是神色自若，“李家姑娘的年歲還小，辰兒卻不小了，之前一心準(zhǔn)備秋闈也就罷了，等到秋闈過后，總不能身邊伺候的都沒有。小悅的事情我也能夠做主，小悅的性情好，脾氣也好，跟在我身邊長大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趁著今個兒這個機會，我就把話干脆說清楚，在李家姑娘進門前，先讓小悅進門?！?/br>
    “這也太失體統(tǒng)了?！壁w東搖搖頭，“若是正室之位，還可以說是自小青梅竹馬，親上加親，這許得是妾位，輪著外人還以為我們逼迫小姑娘?！本退闶钦抑?，趙東也從未看得上周蔚悅，初次見到李薇竹的時候，就算是鄉(xiāng)野之中的女子，也是大方得體，而第一次見到周蔚悅的時候，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畏畏縮縮看上去就讓人心中不喜。

    時光荏苒多年，就算是周蔚悅成長到婷婷而立，漳陽城里有才學(xué)和美名，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可憐鬼。

    丈夫這樣說著，周氏的心中就有些火氣，若不是當(dāng)年丈夫也不同自己商議一番，就定下了李薇竹，她侄女兒何必委身為妾？“他們兩人自幼一塊兒長大，小悅才情品貌都是看得到的，有她陪著辰兒，辰兒的學(xué)問指不定更上一層樓?！?/br>
    “才見面沒幾天，兩人就鬧成這樣……”趙東搖搖頭。

    周氏輕笑一聲，“就是因為鬧成這樣，才更要兩人磨合，李家小姑娘雖然無父無母，自幼卻被李老神醫(yī)養(yǎng)大，當(dāng)做兒子一般教養(yǎng)的，李老神醫(yī)是個有本事的，沒讓小姑娘受過委屈，這些年只怕也是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人若是過的太順了，也就往往不知道珍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