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墨嘴角含笑，望著笑吟吟的趙晗與開心歡笑的六妹，不由也憶起當(dāng)年和樂融融地情景，再看父母同樣帶笑，眉間眼角卻添了細(xì)紋的面容，忽然生出些酸楚的情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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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jié)u深，方萱該睡覺了，她被丫鬟牽進(jìn)去時(shí)，手里還一直捏著那只手帕鼠。方永康夫婦也準(zhǔn)備休息了。

    離開四宜居后，兄弟倆之間一句話也沒說過，倒是臨分別時(shí)趙采嫣對趙晗問了句：“你還記得小時(shí)候那兩只手帕做的鼠嗎？”

    “自然記得。”

    “你那時(shí)候覺得那兩只是一樣的，現(xiàn)在還這么覺得嗎？”

    趙晗笑笑：“當(dāng)時(shí)那兩只是不是真的一樣，我早忘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握在自己手里的，不管好壞，總比放別人手里的要強(qiáng)?！?/br>
    趙采嫣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轉(zhuǎn)身跟方泓硯往另一條路去了。

    快到春澤居的時(shí)候，方泓硯一轉(zhuǎn)眼，忽然瞧見游廊柱子的陰影里立著一個(gè)丫鬟，不由“咦”了一聲，剛想問她是哪個(gè)院里伺候的，在這里等誰，卻聽趙采嫣搶著道：“是我找她過來問話的，泓硯，你先回去，我問幾句，一會兒就好。”

    方泓硯見她認(rèn)識這丫鬟，便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

    趙采嫣等他走遠(yuǎn)，便開始小聲問那丫鬟，丫鬟也小聲答她，竊竊私語了一刻多鐘，趙采嫣又交待了她幾句，那丫鬟才行了禮匆匆走了。

    ☆、第46章 一舉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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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泓墨站在道口，默默聽著姐妹倆暗藏機(jī)鋒的斗嘴，目光卻只盯著泓硯漸遠(yuǎn)的背影，眉頭微凝。

    雖然猜到趙采嫣亦是重活這一世的，但如何處置此事卻是個(gè)極為棘手的問題。目前來看泓硯對此是完全不知情的，念及父母切切之心，念及兄弟情義，若是真要把趙采嫣弄得身敗名裂，對今生的泓硯不公平外，恐怕還會傷了父母的心。

    前世之事，就任其逝去，今生之人，且待珍惜。不僅是阿晗，更有父母兄弟。

    但若趙采嫣不肯安分……

    夜深了，風(fēng)吹在身上已經(jīng)有了幾分入骨的寒意，趙晗不禁打了個(gè)寒噤。

    方泓墨見她畏寒的樣子，脫了自己身上外袍給她披上，一面道：“明知道自己怕冷，也不多穿點(diǎn)出來?！?/br>
    趙晗心里嘀咕，還不是要騙你去四宜居才沒多穿，飯后散步時(shí)還沒這么涼，那時(shí)若特意交代丫鬟帶上鶴氅顯得多奇怪。

    她沒把這話說出來，卻忽聽他輕聲說了句：“謝謝?！?/br>
    她嘴角彎起，把仍然帶著他體溫的外袍裹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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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方泓墨又出門借錢去了。

    從露這丫頭在做針線活時(shí)，心神不專，居然連扎三次手指，被眾丫鬟取笑得臉都紅了，索性放下手里的針線活不做了，去描新花樣。

    妙竹捂著嘴笑道：“從露，你描個(gè)大牛吃草的花樣來繡吧。”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一直抿著嘴忍笑沒出聲的心香也“噗嗤”笑了出來，其他幾個(gè)丫鬟更是笑得滾成一團(tuán)了。

    從露惱羞成怒起來去追打她，妙竹一路笑著跑到了外面院里，從露這才悻悻然回屋，臉依然是通紅的，狠狠剜了從霜一眼：“都怪你多嘴多舌！”

    從霜縮著肩膀，吐吐舌頭，從露在趙府獨(dú)自跑開，半天不見人影的事，又不是只有她一個(gè)知道，昨日又被小姐叫進(jìn)屋教訓(xùn)了半天，罰了兩個(gè)月月錢，這事怎么可能瞞得過一個(gè)院里的姐妹們？

    這些丫鬟們整天做得都是瑣碎家務(wù)，又沒什么重大事情，難得有這么樁八卦，哪有不趁機(jī)消遣的道理？

    趙晗在屋里聽見她們的笑鬧聲，不由也笑，把從露喊進(jìn)來讓她整理些天冷要穿的夾衣夾襖出來，免得她太尷尬。

    從露得趙晗解圍，進(jìn)來后小聲謝過她，低著頭干了會兒活，臉上紅暈才慢慢消減下去。

    趙晗看了她一眼，見她心靜下來了，才道：“從露，你年紀(jì)還小，我還想把你放身邊放個(gè)兩年?！?/br>
    這丫頭特別機(jī)靈，反應(yīng)也快，用得實(shí)在是稱心，說實(shí)話要不是過兩年她就十七了，不能再耽誤，趙晗還舍不得讓她嫁人呢。

    從露點(diǎn)點(diǎn)頭，放下手中的衣物望著她道：“婢子也舍不得離開小姐，之前……之前是婢子自己瞎想，總覺得以后再也沒機(jī)會見大牛哥了，再過幾年小姐就會給婢子指個(gè)人嫁了，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他的……如今小姐知道婢子心意，婢子反而心定了，從今往后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小姐，只求到時(shí)候小姐能成全婢子?！?/br>
    趙晗笑斥：“你這丫頭，說你聰明吧，卻糊涂一時(shí)，你服侍我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若是真要給你指個(gè)人嫁了，怎么也得先問問你的意思吧？”

    從露臉帶羞澀地笑了起來：“其實(shí)婢子也知道，小姐待婢子和從霜真的是好，只是有時(shí)候管不住自己心思，夜里睡不著特別容易胡思亂想，想起來就忍不住要哭……”

    趙晗理解地輕輕點(diǎn)頭，這世間情之一物，本就是從心不從智，誰能理智應(yīng)對，那只是用情不夠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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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幾天，趙晗晚飯后總是拖著方泓墨去四宜居，到后來也不用她說了，成了每日慣例。

    方泓硯與趙采嫣也是天天去四宜居，去得次數(shù)多了，方永康夫婦終究沒法一直冷淡趙采嫣，偶爾也和她聊幾句，只是心里到底是對這二兒媳有了看法，態(tài)度不可能太熱絡(luò)，也沒法真心喜歡她。

    方永康本來是對侯府嫡女出身的二兒媳更滿意的，卻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他看走了眼。反倒是大兒媳為人本分，處事穩(wěn)重妥當(dāng)，就連泓墨那種脾氣的，與她成婚后竟也逐漸改變，可見這大兒媳不僅賢，而且惠。做人最忌諱是耍小聰明，要的是大智，方永康做生意做到如此之大，自然深悟其道。這個(gè)大兒媳，很合他的心意。

    韓氏看這個(gè)大兒媳，一樣是越看越喜歡，其他姑且不論，光是她給泓墨帶來的變化，就讓永康與她都欣喜不已了，更不用說她謙遜隨和，總是笑容滿面，這樣的孩子，誰會不喜歡？

    趙晗與韓氏說話，逗逗方萱玩時(shí)，方永康也會與泓墨聊幾句家常。

    其實(shí)父子之間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性格相沖，日漸隔閡而已。韓氏雖然也設(shè)法調(diào)停，卻拗不過父子倆的牛脾氣，夾在中間實(shí)在難做，好歹讓他們相安無事，已感大幸。

    方泓墨前世與父親鬧到最后的僵局，實(shí)在是趙采嫣在其中居功至偉。

    乍然重生，他怨氣難平，忍不住動手打了泓硯，因此事與父親差點(diǎn)又鬧到互相不聞不問，見了面也如陌路人般的境地。

    冷靜下來之后，他亦曾想過要與父親和解，然而最難邁出的就是第一步。曾以六妹獲救之事為契機(jī)，向父母跪也跪過了，道歉也道歉過了，然而事過之后，卻仍感隔閡，見了面行完禮，之后都不知說什么才好。

    幸好有她從中調(diào)和，這事才變得簡單許多。那天晚上的闔家歡聚讓他忽然悟到，想不到說什么，就不用勉強(qiáng)說什么，許多時(shí)候，默默陪伴守護(hù)足以。

    那一聲感謝，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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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到了九月底，新婚滿一個(gè)月，趙家送來了“滿月”禮盒，方家擺下酒席，招待親家及親眷，共賀新婚滿月。至此，整個(gè)婚禮儀式才算是圓滿完成。

    宴席結(jié)束后，趙晗拉著李氏走到一邊說話：“母親，女兒想問你要幾個(gè)人?！?/br>
    李氏現(xiàn)在看到趙晗，心里的感覺很是復(fù)雜。一方面實(shí)在是厭惡她，卻不得不裝出做母親的樣子，另一方面幾次與她明爭暗斗，都輸?shù)脩K不忍睹，實(shí)在是很挫敗，這會兒聽到她說要幾個(gè)人，不由生出幾分警惕心來，便謹(jǐn)慎地問道：“要什么人？”

    “鄭大牛，還有他父母與弟弟，他們都是府里做粗活的，母親應(yīng)該不至于舍不得給女兒吧？”

    就在前幾天，趙晗讓方泓墨幫她找個(gè)可靠之人，陪周mama回一次趙府看望侄兒，探親同時(shí)，也順便向他打聽對從露的心意，問下來他對從露也是真心實(shí)意，今日就索性向李氏要人了。

    從露在她身后聽見這句，頓時(shí)驚喜萬分，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從霜妙竹等幾個(gè)丫鬟，見她們都滿臉戲謔地望著自己，不禁臉紅了，為掩飾臉上喜色與羞澀，垂下了頭。

    這幾個(gè)名字李氏都沒什么印象，即使在府里干活，也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她不解地問：“你要這幾個(gè)人干什么？”

    “這母親就不用管了，我自有用得著他們之處?！?/br>
    李氏哼了一聲：“等我回去查一下家口花名冊，看看這幾個(gè)人有沒有要緊的，再告訴你能不能給?！?/br>
    幾個(gè)做粗活的下人，本來不打緊，但怎么能這么容易讓趙晗如愿呢，難得有機(jī)會為難她，至少也要讓她求一下自己再給人。

    趙晗早知李氏不會這么順順利利放人給自己，便微笑著對她道：“母親，采嫣姐如今的日子，即使沒人給她下絆，也很難過了，若是……”

    李氏沒把話聽完已經(jīng)心頭一緊，無奈而挫敗地打斷她繼續(xù)說下去：“行了行了，就給你吧?！鳖D了頓又道，“采嫣與你好歹姐妹一場，你別再為難她?！?/br>
    趙晗不禁好笑：“母親這是說哪里的話，從來都是采嫣姐要為難女兒，女兒才是不堪其擾的那一個(gè)啊?！?/br>
    這世間總有些人，從來不檢討自己錯(cuò)在哪里，反而要怨怪周圍的人為難自己，這種自以為是，看不清事實(shí)的品性，難道也是會遺傳嗎？

    李氏不甚贊同地低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從露一直低著頭，等李氏走了才抬起頭來，極輕地叫了一聲：“小姐……”淚珠已經(jīng)溢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趙晗回頭見她喜極而泣，心里面雖然為她高興，卻還是要給這丫頭敲敲警鐘，便板起臉來警告道：“我是為了周mama有親人在身邊照料，才把鄭大牛要過來，你可別搞錯(cuò)了本末。雖然離得近了，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去會他，須得經(jīng)過我同意才行。若是膽敢像上次那樣偷偷相會，我先把鄭大牛狠狠打一頓趕出府去?！?/br>
    從露擦了眼淚，拼命點(diǎn)頭：“婢子知道了?！?/br>
    滿月會親后幾天，劉mama帶著賣身契與鄭大牛一家過來，由牙人作中，當(dāng)場重新寫了契書，簽字按指印，鄭大牛一家便算是方府的人了。

    這事趙晗預(yù)先向韓氏提過，只說周mama孤苦，身子又不好，有個(gè)親侄兒在府里做事，也好有個(gè)照應(yīng)，但若只來他一個(gè)，又妨礙他對父母盡孝，這才把一家四口都要過來。這請求合情合理，韓氏自然答應(yīng)。

    從露前一夜就興奮地沒睡著，這一天更是心神不定，直到契約簽定，這才大石落地。

    別說從露為這件事高興，連周mama也是滿心喜悅，且趙晗又能有個(gè)信得過的人替自己在外面跑腿辦事，此事可謂一舉三得。

    ☆、第47章 外強(qiáng)中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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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入了十月，這天氣就一日比一日更涼了。

    秋風(fēng)起，蟹腳癢，菊花開，聞蟹來。此時(shí)正是食蟹的最佳時(shí)節(jié)。

    韓氏知道趙晗愛食蟹，買來的蟹分完各房后，又多出六、七斤的樣子，也不再分了，直接給了朝嵐居的廚房。

    方泓墨和趙晗兩個(gè)人哪里吃得完這么多，中午的時(shí)候分給周mama和四個(gè)大丫鬟一人一對嘗鮮，仍是剩下許多。

    這蟹養(yǎng)久了就要瘦，不會一直那么肥美，趙晗便索性讓廚娘們把剩余的蟹蒸熟，連丫鬟們一起上陣，幫著廚房拆出蟹rou蟹膏，這么多人忙活了將近一個(gè)時(shí)辰才拆完全部的蟹。把蟹rou連同蟹膏一起用豬油小火慢熬，直至變成漂亮的金紅色，再趁著guntang的時(shí)候裝在小罐兒里，上面一層紅亮金黃的蟹油，香氣撲鼻，誘人至極。

    把小罐封上口，涼透了之后，趁著晚飯前給各房各送去兩罐蟹粉，她自個(gè)兒留了兩罐，無論是做菜點(diǎn)、下湯面或是拌飯，都是極其美味的。

    晚上的菜就是蟹粉獅子頭，用嫩菜心鋪底；還一個(gè)菜是蟹釀橙，是將蟹rou與少量蛋液混合，放在掏空的橙皮里蒸熟，清香鮮美；主食則是蟹黃湯包，用醋佐食。另外再配點(diǎn)時(shí)蔬，調(diào)配一下葷素比例。

    飯后休息了一會兒，他們便準(zhǔn)備去四宜居。方泓墨出門前叮囑道：“今晚起風(fēng)了，你多穿點(diǎn)，夜里回來還要冷，記得讓丫鬟帶上大氅?！?/br>
    趙晗嫌他啰嗦：“知道啦，每晚都要說一次，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br>
    “你要是冷起來，倒霉的還不是我么？就是因?yàn)榕伦约涸侔?，我才這么叮囑你的。”

    趙晗朝他瞧過去，見他嘴角微彎，似笑非笑，自是在說那天晚上脫了外袍給她披上的事，又聽他道：“你若是心疼我呢，就多穿點(diǎn)衣物，若是不心疼我呢，就不用帶了。”

    趙晗偏不肯順著他的話說心疼他，故意道：“你可以不脫衣裳給我啊?！弊炖锸沁@么說，還是多加了件素絨繡花薄襖穿上，再讓從露把大氅帶上。

    方泓墨搖搖頭，嘆口氣道：“只許你不心疼我，我不能不心疼你啊?！?/br>
    趙晗正對鏡整理頭發(fā)，聽了這句不由要發(fā)笑，朝他走過去，一邊說道：“莫非今晚是蟹粉吃得太多，嘴上抹油了？”

    “胡說，你相公明明抹的是蜜啊?！?/br>
    趙晗微笑著把手伸給他，他溫暖干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兩人一起出了門，往四宜居方向走。

    韓氏一見趙晗便招手讓她坐過去：“阿晗，知道你愛吃蟹我才特意多撥了幾斤給朝嵐居，怎么你還給我們送蟹粉來呢?！?/br>
    趙晗微笑道：“母親一下子送來那么多，我們哪里吃得完呢。兒媳就想做成蟹粉可以多放幾天，既然做得多了，就大家一起嘗嘗，只要?jiǎng)e嫌棄兒媳手藝拙劣就好?！?/br>
    韓氏笑嘆：“我原是一片好意，倒讓你多忙活一下午來拆蟹做蟹粉?！?/br>
    她們在這邊嘮家常，另一邊的父子倆也在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