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飯店之類，她來到京都之后，只上次郭崢嶸請客時，去過如福全齋那樣的飯店。但那種地方，完全不能代表普羅大眾。平時跟舅舅他們，都更喜歡在家里吃。到是現(xiàn)在所在的這家小餐廳，在表面上，更讓她覺得親切。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這里環(huán)境真是不錯，就是生意看起來不太好。這會兒正飯點(diǎn)呢，居然都沒有生意?！睔g喜托著腮，也不知道這家店老板是怎么想的：“大哥是怎么知道這里的？以前常來么？”店不大，生意更是不好。事實(shí)上，此時此刻，整個店里，就只有他們這一桌。

    “老王介紹的?！崩钋嚓栆岔樦哪抗廪D(zhuǎn)了一圈：“我第一次來，不知道味道?！鄙膺@么差，做出來的東西，不會不能吃吧？不過，他還是相信老王的辦事能力的。

    老王不老，其實(shí)只是個中年人，最多三十出頭。他是個司機(jī)，但身份并不單純的司機(jī)。歡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江敬華的影子。歡喜還知道，他的身上有槍。歡喜從見到他的第一刻開始，直到剛才他進(jìn)了后廚，那槍從來沒有離過身。雖然他藏得非常好，但逃不過歡喜的感知。

    有的時候，歡喜并不喜歡自己的這種感知。無知是福這句話，其實(shí)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說，此時端菜出來的小年輕，一看就是在軍隊(duì)的氛圍里，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不是從小就泡在里面，就是正經(jīng)當(dāng)過幾年兵。但顯然，他沒見過血。

    一個普通的小飯館，端菜的都是這樣的人物，不由讓歡喜多想幾分。

    聽李青陽的話，他以前并不曾來過這里。但老王顯然對這里熟，他一來就去了后廚。門開合時，偶爾還能聽到他跟人說話的聲音。就她這段時間接觸所知，老王是個很謹(jǐn)慎的，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只要是李青陽出門，那雙眼就跟鷹眼似的，片刻不曾放松?？傻搅诉@里，居然一個人去了后面，這么久不出來?？梢妼τ谶@店里的安全十分信任，對于這店里的人，更加的信任。

    “大哥以前上班的時候，中午怎么吃？吃食堂么？”

    李青陽似乎怔了一下，才道：“老王給我打的?！鳖D了一下，才有些不確定道：“應(yīng)該是食堂吧？”

    歡喜詭異的看他：“大哥你沒去過食堂？”

    “上班的時候，總是很忙?！笨偸敲Φ耐洺燥?，都要老王將飯送到跟前，才想起來，到了吃飯的時間。

    “那今天我是不是耽誤大哥的時間了？”

    李青陽搖頭：“沒有?！?/br>
    歡喜并不相信，可她不知道要怎么說服他，讓他中午不要過來。

    “公私我分得清，若是忙，我不會過來?！崩钋嚓栆娝秊殡y的樣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只能提醒她，他不是會因私廢公的人。

    見狀，歡喜也只能壓下。還想著，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說不定，他正好可以趁著中午出來走走，散散心。

    很快，飯菜上齊，兩人一起舉筷。李青陽用了第一口，眉就不自覺的揚(yáng)一下。“跟我平時吃的一樣。”

    歡喜嘗了之后，也是微微挑眉：“這里的大廚，手藝真好。這樣的手藝，只做這么個小餐館的廚子，到是委屈了?！焙箝T來來去去的，大概是各處來領(lǐng)外送的司機(jī)吧。就像老王一樣，以往他需要的時候，老王也像那些人一樣，天天來這里走后門。這么一想，這廚子也就不委屈了。這可比在大酒店里當(dāng)大廚，氣派多了。

    “喜歡？”李青陽問。

    歡喜又嘗了一口：“哪有人不喜歡美食的？”

    “以后中午都來這里。”李青陽道：“這里離學(xué)校不遠(yuǎn)，來去方便。”頓了一下，又看了眼四周：“只是店家怕是不喜喧鬧?！闭f到這里，他自己都要皺眉了。不喜喧鬧的店老板，就等于做生意卻不想生意好。

    “那到不必，這么好的手藝，偶爾吃一次就好。若是天天吃，以后萬一吃不上了，再回去吃尋常的東西，就要難以下咽了?！?/br>
    李青陽到是想說，既然喜歡，那就天天吃又如何？可想了想，到底是沒開這個口。反而安慰了一句：“你的手藝，也很不錯?！?/br>
    歡喜立刻點(diǎn)頭：“那是，就我的手藝，去當(dāng)個大廚也已經(jīng)夠了。只是到底缺了些歷練……不過時間長了，慢慢的總會越來越好的?！?/br>
    “一定會?！崩钋嚓枌Υ撕敛粦岩?。事實(shí)上，何華軒曾無意中提起過，她如今的手藝，跟她初到西吳時的手藝，已有了極大的進(jìn)步。只是她自己時常吃，并沒有太大的觸動。他也沒什么感覺，因?yàn)樗菑乃齺淼骄┒贾蟛艊L到她的手藝，一直以來，也沒怎么斷過。進(jìn)沒進(jìn)步他沒在意，只是時間久了，便習(xí)慣了而已。

    兩個人，三個菜，用完之后，老王已開了車在門口等著了。待兩人上車，坐穩(wěn)，才問李青陽：“先生，去哪？”

    李青陽看向歡喜：“阿喜想去哪？”離她下午上課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不如，我回學(xué)校吧。”她覺得，實(shí)在沒有必要這么緊張。“大哥也可以早點(diǎn)回去?！辈还苁腔厝バ菹ⅲ€是回去工作?？傆幸环N耽誤他時間的負(fù)感。

    “那就去古玩街?！崩钋嚓栔苯臃駴Q了她的提議。

    歡喜沖天翻了個白眼，隨他去了。然后又好奇：“古玩街是什么地方？”

    “做生意的地方?！崩钋嚓柕慕獯?，一如既往的簡潔。

    古玩街確實(shí)是做生意的地方，只是這生意，也是各有不同。有賣美食的，有賣家私的，有賣服裝的，有賣電器的……如這些民生常用，且必不可缺的生意。也有一些，古董字畫之類的，非民生用品。

    這樣的生意，若是單獨(dú)一家半家的，安插在民生百貨之中，便要泯然于眾，毫不起眼。便是有人看到了，進(jìn)去的多是誤闖，有需求的不多。甚至于，大多數(shù)人只會當(dāng)是假貨。為免這樣的情況，同行的便湊到一起，聚在這同一條街上。賣的在一起，買的自然也找到門路。不會被一些外行，氣得頭疼，又哭笑不得。

    李青陽帶她去的，就是這么個去處。

    到了地方，歡喜便有了數(shù)。這地方，就跟另一個世界的潘家園子差不多。只不過，也分個不同。一邊是大市場，各種地攤擺起，上面看著全是珍寶古董。哪一個拿出來都挺唬人的，但真的假的，各憑眼力。是賺是賠，全憑砍價的本事。而另一邊，卻是大氣規(guī)矩的店鋪。里面都是確保無假貨，價格也高。但有一條，并不全都是古董。同樣的玉器，也分個古玉和新玉，只是就算是新玉，也肯定都是水頭好，品質(zhì)高的……東西的價格，標(biāo)準(zhǔn)很多。值不值的，就買個心頭好。

    而另一則是字畫書籍，筆墨紙硯……

    李青陽主要是帶她來看字畫。

    這里的字畫也是一樣，古董名家字畫，本來就少。出現(xiàn)在市場上的就更少了。所以更多的還是新畫，最多也就是民國，近代的一些名家字畫……

    不管怎么樣，家家鋪鋪都是琳瑯滿目，擺得齊齊整整。

    而就李青陽說：“這里的字畫，值得一看。若有特別喜歡的，可以買回去。”

    對于學(xué)習(xí)字畫的人來說，一是多練，二就是多看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看看前輩高人的作品，對學(xué)習(xí)的人，自是大有益處。還有什么地方，比這賣字畫的店里，作品更多呢？而且還不是一家店，是半條街。

    歡喜一到這里，兩眼就開始放光，目不暇接：“沒想到，京都有這么好的地方?！?/br>
    李青陽領(lǐng)著她到街上，就讓她在前面走。隨便她進(jìn)哪家店，看哪副作品。

    轉(zhuǎn)眼兩個小時，他不得不提醒她離開：“以后想來時，再來就是?！?/br>
    歡喜一臉的意猶未盡，滿眼的不舍?！鞍。呀?jīng)這么晚了??！”

    李青陽道：“明天中午再來?！?/br>
    “好啊，謝謝大哥?！睔g喜這會兒可不管是不是耽誤他時間了，她還沉浸在之前看的那些畫里。技法的特點(diǎn)，色彩的運(yùn)用，布局……她甚至拿出隨身帶的筆和筆記本，開始將一時所得，細(xì)細(xì)記錄下來。

    李青陽見狀，便不再出聲打擾。只是讓老王將車開得更加平穩(wěn)些，直到再次回到學(xué)校門口，才提醒她，該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