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離開醫(yī)院，便直接回了家。

    李青陽不在，留了張條子，說有點急事，晚上會回來。

    對于這樣的情況，歡喜多少也有些習(xí)慣了。將下午的時間安排得豐富而緊湊，就照著計劃一點點的施行，不緊不慢。到了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休息的時候，就回房休息。甚至還趁著他不在的這個空檔，進了一趟空間。

    不知是不是那株海底深處的植株起的效果，小世界的意識又強大了一些。它強大了，能力自然也大了些。它現(xiàn)在可以在她進入空間之后，替她進行外面短距離的監(jiān)控活動。雖然也就是不足十米的范圍內(nèi)的情況。換句話說，如果她現(xiàn)在進空間，外面要是有人要靠近，她不用出來也就能知道了。

    歡喜雖然心喜它有這樣的能力，卻也震驚于它的強大。因為這說明，從此它于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需要身為宿主的她以媒介了。她于它，便成了可有可無。合作雙方的供求不對等，那么合作關(guān)系，大概也就到頭了。

    而小世界又說：它雖然能觀察到她現(xiàn)在所在位面，可一來范圍極小。二來，它也只能看，而不能將外面，除她以外的任何其他東西拿進來。且只能以她進來所在的地方為節(jié)點……否則，一旦被另一個世界意識發(fā)現(xiàn)，它就會被吞并。

    這讓她松了口氣，卻又古怪起來。小世界何至于向她示弱？

    說起來，自從她跟李青陽搬到一屋住了，就很少再連著身體一起進空間了。便是意識，進來的也少了許多。

    最主要的是，她對空間的依賴越發(fā)的少了。想想人這一生所求，她覺得她都得到了。健康的身體，鐘愛的人。至于其他，財富和地位他們也是不缺?？臻g是不是再進一步，對她的重要性就顯得不明顯了。甚至有的時候想，如果在不影響她身體和壽命的前提下，空間要離去，她也不會有太多的不舍的。

    “我需要新的生物?！毙∈澜缏杂行┘鼻?。它的能力越來越強，甚至摸到了世界的本源，但是，它需要新生物。需要相對于人類來說，更加珍貴的，更加長久的生物。于它來說，就是更接近世界本源的生物。

    “這我暫時還沒辦法?！睔g喜面對它的需求，也只能興嘆：“能找到的，我都給你找到了。至于其他，現(xiàn)在是沒辦法了?！辈徽f她此時并不想遠行，遠離李青陽。便是她愿意，尋常的東西能找的都找到了。那些不尋常的，就只能進山下海，或是出國去尋。而這兩者，難處都是不小。

    小世界通過她的眼，自然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樣。本來時間與它是毫無意義的，它存在千萬年，最不缺的是耐心。確切的說，這點時間對于它來說，完全還用不到耐心二字。說得更冷酷些，它最多不過等上百年，她死后，或是換一個世界，或是換一個宿主，到時新事物還不是應(yīng)有盡有？

    可難得的是，它剛剛得到的那種生物，太過不尋常。若是它能再得到一種類似的植物，它很可能再進一步。因此，它便顯得有些急切?？上В瑲g喜就算是能感受到它的急切，也是無可奈何。最后只能答應(yīng)：“我會盡力。不過，要是想得到什么稀有品種，就只能靠運氣。想我親自去上山下海，還得等兩年。”

    歡喜在空間里慢慢逛著，爬上一個山頭，看著眼前的水域，不由微愕：“這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在稍遠的地方，在山的另一面，居然出現(xiàn)了另一片水域。雖然不大，卻也堪稱壯闊。歡喜站在山上，鼻尖微微抽動：“這是……海水？”隱隱的似有咸膽味，極淡。

    小世界并未給她回應(yīng)，也無需回應(yīng)。她直接來到水邊，沾了些送進嘴里，果然是海水。只是，這海小了些，且——安靜了點。無風(fēng)無浪，水底不夠深，她能看見有一黑乎乎的植物在水底搖擺，卻無魚無蝦，單調(diào)的很。

    歡喜恍然，這就是上次的那東西了。原來長大了，竟是這樣的么？

    “既然有了海水，下次到是可以弄一些海鮮放養(yǎng)在這里?！比缓笥窒氲?，另一個世界，污染日益嚴重?，F(xiàn)在放養(yǎng)一些，以后不管是海鮮水產(chǎn)，到是不用擔(dān)心這個問題了。

    想到得益處，到是添了些動力。最主要的是，這事兒簡單易行。下次再去趟j市就好。至于河鮮，多跑幾趟水產(chǎn)超市就行。

    “既然有海，在海邊就該有沙灘才是。”她低喃，“還要有風(fēng)，有風(fēng)才能有浪……”

    她的話音才落，平地起波瀾，微風(fēng)拂面。海水沖著岸邊，土石已化作細沙，隨著海水一浪一浪的沖刷，用不了多久，就會又平又光，又細又軟。

    玩得累了，她回到房間，時間才不過十一點，李青陽還沒回來。

    拿了書，靠著床頭慢慢的翻著，直到鐘聲敲響十二下，外面才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連忙起身，才出房門，就被一身冷意的他抱了個滿懷。十月的天，夜里已經(jīng)很涼了。

    李青陽一進來，就抱著她不撒手，整個人微顫著，似落水的人，緊抓著浮板一般。

    “怎么了？”

    “德叔要不行了?！?/br>
    德叔？歡喜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口里的德叔，不是旁人，卻是這個稱為華夏的國家的上一任的第一領(lǐng)導(dǎo)人。他在建國領(lǐng)導(dǎo)人之后上臺，他當(dāng)政了十年，將人們從那動蕩的年代里拉了出來，快速的掃平動蕩，與國際接上線，大力發(fā)展各方面建設(shè)。

    別人的感觀也許并不熱烈，但在她的記憶里，這個世界的人的精神面貌，以及在國際上的地位，比她曾待的那個世界，要強很多很多多。

    這一切，那位德叔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沒有這一位，如今的華夏，在國際上絕對目前的地位。而他，在去年換屆選舉中，就退下了那個位置。歡喜從未見過真人，卻在電視上曾見過他的身影。一個睿智而強大的老人。

    “怎么會？”她心一突：“前些天不是還好好的么？”國慶大閱兵的時候，鏡頭上的他還精神灼爍，十分抖擻。

    “癌癥晚期，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可他一直瞞著。之前突然昏迷，再瞞不住了，才爆出來?！崩钋嚓柕穆曇舻统炼祮?。

    歡喜抿緊了唇，用力摟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知道，那位德叔就像他的另一個長輩，他尊敬他，愛戴他。這么一位長輩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他必然傷心之極。

    “我沒想到，太過突然?！崩钋嚓柦K于抬起頭，眼圈發(fā)紅。

    歡喜摟著他，靜靜的。任何勸慰都是徒勞，除了親者，誰也無法體會那種哀傷，他也不需要。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軍事大學(xué)里，他是我們的政治教授。他博學(xué)、睿智、風(fēng)趣……”他輕輕的訴說著，東一句，西一句。第一次見面，四年的大學(xué)生活，他從他身上學(xué)到了多少，他給了他多少幫助。李家遭殃的時候，他又因他的幫忙，而去了特殊部門。后來一路驚險相伴，血雨腥風(fēng)的，一次次的闖了過來，立下無數(shù)功績，李家慢慢緩過來了，他一躍而身居高位。

    他是他的導(dǎo)師，是他的長輩，亦是他的朋友，是他人生中的不可缺少的指路明燈……

    對他如此重要的一個人，突然就要離他而去，他的哀傷可想而知。

    “他想見你。”李青陽最后道：“他一直知道你，但是他的身份特殊，一舉一動都被人關(guān)注著。以前不方便，現(xiàn)在到是不用在意了。”

    歡喜：“我要準(zhǔn)備些什么么？”比如空間水，只要他暗示一下，她愿意拿出來，雖然未必有作用。

    “什么都不用準(zhǔn)備?！崩钋嚓栂掳蛿R在她的肩上：“什么都不用準(zhǔn)備。”他又一次重復(fù)?！八麖牟粦炙劳觯踔潦窍蛲?。只是，他有他的責(zé)任，如今責(zé)任已了，牽掛的也已獲得了圓滿，所以他坦然的走向死亡。在他的面前，我們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做……”

    歡喜蹭了蹭他，應(yīng)了一聲。

    這一夜，他們都沒休息。第二天，他們?nèi)タ戳四莻€老人。

    歡喜穿了一身的紅裙，李青陽親自為她選的衣服，他說：“他會高興的?！笔聦嵣希吹剿@一身紅，老人確實高興。還送了份見面禮給她，那是他們家的傳家寶。本該傳子傳孫，一代代的傳下去的?？上В麤]有子，也沒有孫。李青陽最像他的孩子，所以，這份傳家寶，就給他傳下去了。

    歡喜有些無措，李青陽則讓她接下來。還對老人說：“我這媳婦找得巧，剛好姓羅。等將來有孩子，第一個男孩讓他姓羅。這東西就給他，讓他一代代的往下傳?！?/br>
    老人笑得開懷，卻道：“都什么年代了，不在乎那個?！?/br>
    “要的?！崩钋嚓柕溃骸拔覀冊缇驼f好的?！?/br>
    老人哈哈大笑：“那你可得多多努力?！比缓笥值溃骸澳氵@媳婦選的好，沒被你小子的臭臉給嚇跑。這么好的媳婦不容易找，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別欺負她?！?/br>
    “您放心呢……”

    直到醫(yī)生來趕人，李青陽才帶著歡喜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天天去。七天后，老人就徹底離開了。老人無兒無女，李青陽和歡喜便充了孝子孝媳。他的喪事，自有國家來辦，莊嚴肅穆，舉國哀慟。

    經(jīng)此一事，李青陽的精神明顯不太好了。甚至在老人下葬那天，淋了回雨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