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xù)查下去，桐廬縣內(nèi)，還有多少人敢欺負(fù)朕的軍士！

    朕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不把朕放在眼里?！?/br>
    ……

    “大人，我們沒罪?。　贝迕駛兇罂藓霸?，又不是殺人，又不是放火，不過是把族里的財(cái)產(chǎn)分給族里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這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官府不能管！”有人大叫。

    “這是要官逼民反嗎？”有人更是帶著幾分威脅幾分得意的道。

    “敢大叫的，給我打！”桐廬縣長怒喝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桐廬出了這種事情，還被皇上知道了，他的考核是可想而知了。

    真是倒霉。

    幾百個村民，被押到了桐廬縣城，圍觀的人將縣衙附近擠得水泄不通。

    “是什么大案子？”有人低聲的問著，忽然就帶來了幾百個人，個個都有被毆打的痕跡，一定是驚天的大案了。

    “難道是謀反？”有人低聲道，看著株連九族的樣子，有點(diǎn)像啊。

    一個衙役大聲的開始宣讀著這群人的罪狀。

    “不過是分了絕戶的財(cái)產(chǎn)啊，沒錯啊?！庇腥梭@訝的道。

    “手段太歹毒了點(diǎn)，竟然連個小的也要害死了?！庇腥俗砸詾檎业搅嗽?。

    “是啊，一個小的要費(fèi)多少銀子，用的著下毒手嗎，這可好，被皇上知道了?！庇腥说馈?/br>
    沒人以為奪了絕戶的家產(chǎn)有什么大不了，家族的觀念，比國法更大。

    或者，一群窮人分一個富人的財(cái)產(chǎn)，讓所有窮人都覺得興奮和開心。

    桐廬縣令聽著人群中的言語，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心里再也沒有一絲對無辜被牽連了考評的不滿。

    人心如此，愚蠢至此，自私至此，無知至此，這華夏民族，果真是腦袋后割了辮子，心里還有辮子啊。

    桐廬縣令厲聲道：“都給我記住了，華國之內(nèi)，國法如天，官法如爐，以為祖宗家法族法了不起的，這就是下場?！?/br>
    國家力量之下，家族的力量算什么東西。

    張家村全村幾百人當(dāng)眾被剮，懸掛于桐廬城頭。

    “皇上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事情傳開，很多人不滿，自古以來，除非是出了人命案子，其余家族里的小事情，比如誰家多分點(diǎn)田，誰家多分塊rou，都是家族里自己決定的，張奇一案，除了張阿毛死有余辜，其余人又做錯了什么？個人的東西，不就是家族的嗎，家族還管不得了？

    “就是啊，官府也管得太多了?！币侵豢磸埰嬉焕?，皇帝老子要為手下士卒出氣，愛殺人就殺人，愛屠村就屠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

    但胡靈珊做事，從來都是以一推百的，以后這家族的事情，只怕也要受到官法的限制了。

    族里的事情，就是家事，皇帝老子連別人的家事都要管，豈有此理。

    華國對陣亡將士遺孤的調(diào)查，飛快的展開，又飛快的匯攏消息，張奇一案件，不是孤例。

    家里只留下寡婦和女兒的，財(cái)產(chǎn)被奪，人被趕走，或失蹤，或強(qiáng)行許配了族里的無妻男子。

    家里只留下幼子的，都被奪了產(chǎn)業(yè)，幼子卻開始了吃百家飯的日子。

    每查一案，就是一群人人頭落地。

    但也有幾個案件非常的特殊。

    “民女李小花?！惫蛟诘厣系呐拥吐暤牡?，根本不敢抬頭。

    “你為了族里的人求情？”胡靈珊問道。

    “是?！崩钚』泵Φ馈?/br>
    一個被族人奪了財(cái)產(chǎn)的遺孤，為了奪她財(cái)產(chǎn)的人求情。

    “雖然他們做錯了事情，但是，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的，大伯家需要錢給兒子去媳婦，二伯家需要錢買新的衣服，三伯家……”李小花認(rèn)真的說著。

    “所以，你被趕出自己的家，你自己睡破廟，你都無所謂？”胡靈珊問道。

    “是啊，我爹常說，都是一家人，要互相幫助?！崩钚』ㄏ肫鹆舜蟛覔屪吡怂业碾u，全家人圍著桌子，開心的吃著，見她走近，就皺著眉，扔給她一個冷饅頭，把她趕走。當(dāng)時，她確實(shí)很失落，但是，后來，她就覺得沒什么，大伯家沒雞吃，給他們吃雞，沒什么啊，都是一家人，就該互相幫助，看著他們高高興興吃雞的樣子，她心里也高興。

    胡靈珊盯著李小花半天，終于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

    原本還以為李小花是因?yàn)閷Ψ蕉际怯H戚，抹不開情面，看來還是想簡單了。

    真是長了見識。

    “請皇上放過民女的族人，皇上有什么責(zé)罰，民女愿意一身承擔(dān)。”李小花認(rèn)真的道，在地上重重的磕頭。

    議事廳內(nèi)，一片嘆息。

    “這是儒教造成的，還是道德造成的？”胡靈珊真心的問嚴(yán)復(fù)，問張謇，問何子淵。

    三人默然，鼓吹為了國家犧牲，為了民族犧牲，為了家族犧牲，為了集體犧牲，為了一切比個人大的集團(tuán)犧牲，少數(shù)人為多數(shù)人犧牲，這是延續(xù)了幾百年的思想，出過無數(shù)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跡，出過無數(shù)讓后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但，也出過無數(shù)讓人唏噓的悲慘故事。

    鼓吹高尚，引起無知之人的效仿，然后降低國家管理成本，這種做飯是對是錯，真是難以確定。

    唯有嘆息。

    “東方的理念，是國家的利益大于個人利益；西方的理念，個人的利益，組成了國家的利益。

    朕才疏學(xué)淺，不能看清孰對孰錯。

    但是，朕從來不信別人的道理，朕的國家里，個人的利益，神圣不可侵犯?！?/br>
    胡靈珊對李小花道：“你的族人違反了朕的法律，朕要刮了他們示眾……”

    李小花想說話，胡靈珊揮手阻止。

    “朕見你，只是因?yàn)槟愕母赣H為了朕，為了這個國家而戰(zhàn)死，朕不能讓他的女兒被人欺負(fù)，除此之外，你的朕的眼中，沒有一絲的分量。你的父親的財(cái)產(chǎn)，朕已經(jīng)奪了回來，你以后好自為之?！?/br>
    “民女愿意用家父的財(cái)產(chǎn)換族人的性命?！崩钚』ㄓ昧念^。

    胡靈珊揮手，侍從將李小花拖了出去。

    李小花依然在大喊：“皇上，民女愿意用家父的財(cái)產(chǎn)，和民女的性命，換族人的性命，皇上……”

    喊聲漸漸遠(yuǎn)去，議事廳內(nèi)依然沉默。

    “按照儒教的標(biāo)準(zhǔn)，這個算是烈女還是孝女？可以廣為流傳，成為美談了吧？”胡靈珊冷笑。

    嚴(yán)復(fù)等人苦笑：“陛下，這些不是儒教的真意啊?！?/br>
    這種曲解儒教思想，故意扭曲奉獻(xiàn)，扭曲人性，扭曲人情，扭曲法律的事情，300年來數(shù)不勝數(shù)，但這又怎么能代表儒家真正的思想呢？

    儒家并不鼓吹扭曲，儒家出過無數(shù)大義凜然的英雄，儒家的真意是仁愛守禮，但是，這個拖了300年辮子的華夏民族，4萬萬人當(dāng)中，又有多少人知道真正的儒家真意呢？

    以德報怨都能曲解出來，還有什么不能曲解的？

    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不停的曲解曲解曲解。

    “朕不知道什么真意假意，朕只知道，傳得人多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焙`珊道，“朕沒有辦法向華國幾千萬人解釋，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朕可以用刀告訴華國幾千萬人，朕允許做什么，不允許做什么。”

    ……

    華國的各個縣衙又貼出了新告示。

    “一村同姓以上超過3成，就要征收家族稅？”看得人驚訝的合不攏嘴。

    華夏人向來族而聚之，很多村子根本就是一個家族發(fā)展起來的，牛家村張家村李家村王家村，別說3成了，全村都是一個姓，也不稀奇。

    “朝廷這是要萬稅嗎？”很多人惱怒的道，還以為華國會廉潔一些，沒想到華國比滿清還要黑暗，竟然連家族稅都蹦出來了，以后要不要出個曬太陽稅，呼吸空氣稅？

    “一定要和朝廷說理！”有人氣憤的道。

    和朝廷說理？

    一群人鄙視，別說華國的朝廷從來不講理，就是滿清大明大宋大唐，什么時候見過朝廷在收稅的時候講過道理？

    大明朝的稅率是前無古人的三十稅一，而且堅(jiān)決不增加，但遼東辮子打仗，就征遼餉；剿滅陜西流民作亂，就收剿餉；要練兵，就收練餉，合理嗎？朝廷才不在乎呢。

    有人無奈：“那就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繳納家族稅？”

    “嘿嘿，慌什么，皇帝老子懂個毛啊?！庇腥死湫?，這條新的要錢的法律，在聰明的華夏人眼中，漏洞百出。

    “老趙，我找你有事。”老王熱情的拉住老趙。

    “朝廷新的家族稅知道了吧？”老王笑著問道。

    老趙愁眉苦臉，趙家村啊，60%的人都姓趙。

    “王家村可沒有人姓趙?！崩贤跆嵝?。

    “你的意思是，我搬到你村去？”老趙皺眉道，重新蓋屋子，需要一大筆錢的。

    “可以住我家啊?！崩贤跣Φ馈?/br>
    老趙忽然明白了：“高！”

    當(dāng)天，老趙和老王一起搬家，老趙住進(jìn)了王家村原來老王的屋子，老王住進(jìn)了趙家村原來老趙的屋子。

    “來，干了！”幾個人互相敬酒，以后再也不用擔(dān)心家族稅了。

    這樣的機(jī)靈人多的是，鄰近村莊的搬家率嗖的提高到一個非常牛掰的數(shù)字。

    有人拜訪嚴(yán)復(fù)。

    “嚴(yán)老，皇上這瘋病，是越來越嚴(yán)重了。”客人認(rèn)真的道，動不動就殺人，動不動就滅門，太兇殘了，已經(jīng)找不到了理智了，好像除了殺什么都不會了。

    嚴(yán)復(fù)搖頭：“看這次的家族稅就知道，皇上已經(jīng)開始明白，用殺可以解決問題，但有比殺更簡單的辦法?！?/br>
    按照胡靈珊最早的做法，肯定是下令家族分散，不服就殺，但又何必呢，輕輕巧巧出了一個家族稅，流行幾千年的家族宗法，就處于崩潰的邊緣。

    搬遷出去的族人，還會聽族長的意思嗎？還是族長隨叫隨到的嗎？還對族里有生死與共的感情嗎？只怕未必。

    嚴(yán)復(fù)嘆息，這幾天看胡靈珊埋頭看地圖，不住的要求加快工業(yè)化，就知道家族已經(jīng)完蛋了。

    城市化和工業(yè)化，解脫了人口被土地的束縛，家族的概念會被家庭的概念取代，族長只會是逢年過節(jié)才記起的老家的親戚而已。

    想要依靠家族宗族的力量，侵吞族人的財(cái)產(chǎn)，再也沒有可能了。

    正文 85.第 85 章

    華國。

    科舉4年一次，但天下讀書人太多，不可能都通過科舉擠入朝廷。有的人自思學(xué)識，深深覺得這套路太窄小, 于是, 便有人參加朝廷的吏員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