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天黑以后,催哲居然帶著應(yīng)知年過來了。 “應(yīng)大人這是……”吳家一家人站在門口迎接,畢竟是戶部尚書。 “沒有打擾吧”應(yīng)知年蓄了兩撇小胡子,更具有男人味了,謙虛的拱了拱手。 “沒有,沒有,正等著女婿一起吃晚飯呢。”吳明德但出左手,請他入內(nèi),領(lǐng)著他往餐廳。 “我倒是有口?!睉?yīng)知年大笑幾聲。 “應(yīng)大人是有口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天氣冷,做了羊rou火鍋。”吳明德讓他坐到上位,自己在他邊上坐下來,來了外客,女人們另開一桌了。 “是嘛,那真是巧,不瞞你說,我就好這一口”應(yīng)知年笑笑拿起筷子,把羊rou把鍋里放。 催哲坐在老丈人的邊上,邊幫忙打一手,邊吃著。 “吳二哥,聽說你要去北齊了?” “是,吳伯候的女兒要在那里出嫁,我去看女兒順便湊個熱鬧”吳明德心想這么快就說到正題了。 “噢,那應(yīng)當(dāng)去看看,說真得,我要不是職務(wù)在身,也想到北國游玩一翻”應(yīng)知年邊吃邊說,“催大人去過北齊嗎?” “嗯,游學(xué)時路過”催哲大概明白他來的意思了。 “怎么樣?”應(yīng)知年問道。 “老實說,不怎么樣,一片荒涼”催哲有一說一,事實就是如此。 “哦,不過聽說,這兩年發(fā)展的不錯,稅貢也上來了?!睉?yīng)知年順著他們的話把自己的話往外拋。“四郎,你那次去,怎么樣?” “老師,我好像對您說過了吧”小四郎遲疑的說了一下。 “是,是,你看我這記性,來,來,吃,真不錯?!睉?yīng)知年爽朗的笑笑,反客為主。 “應(yīng)大人,是皇上讓你來的吧”吳明德最見不得官場這一套。 “也算是吧,我也感興趣”應(yīng)知年見被吳明德揭穿也不惱,笑笑。 “放心,我比你們更關(guān)心北齊,我女兒可生活在哪里,等我回來時,我會一語一實講給你們聽的?!眳敲鞯赂纱嗬洹?/br> “好,吳二哥就是爽快,有沒有小酒,我和吳二哥來兩杯?!睉?yīng)知年見目的達到,也不在套話,趁心吃起來。 吳明德和吳琮平于乾明二年,在北郊大通河登船北上,一路直往北齊而來。 三月底,春暮,花謝桃出。 吳婉嬌的預(yù)產(chǎn)期還有半個月,夏景皓經(jīng)不住她磨,帶著她在臨集小街一帶逛街散步,春日暖陽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dāng)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 販。街道向南、北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村莊,街上行人不斷:有挑擔(dān)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閘口景色的。慢慢的,薄暮的夕陽余暉淡淡地普灑在商鋪的飛檐之上, 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臨集街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吳婉嬌抬頭瞇眼:“真美!” 夏景皓看了看,也覺得美,不過他說不出口,笑笑而已。 “咦,那個人好像治蝗蟲的老爹呢”吳婉嬌看看真是他。 “雙喜讓他過來”夏景皓對雙喜說道。 “是,爺?!彪p喜只跑幾步,就追上易老頭了,易老頭正從驢車上卸貨。 吳婉嬌見狀,拉著夏景皓的手過去,“老爹,你這是……” 易老頭一抬頭,看到居然是世子妃,連忙把手在身上擦了兩下,轉(zhuǎn)身就給她磕頭,“世子爺、世子妃,草民給你們磕頭了?!?/br> “老爹起來”吳婉嬌笑笑。 夏景皓讓雙喜把他扶起來。 “老爹,不是讓你做里典了嗎,你怎么還拉車?。俊眳峭駤刹唤?。 “說到這事,草民謝過世子妃了,草民明白,要是有個變天啊,蟲災(zāi)啊,草民會及時上報的,可這平時啊,草民忙了一輩子,閑下來,還真不習(xí)慣?!闭f完,易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了張缺牙的 嘴,憨實質(zhì)樸。 “哦,原來這樣啊,那每個月半兩銀子夠用嗎?”吳婉嬌細(xì)問道。 “夠了,只多不少,我現(xiàn)在每天買二兩燒雞,喝一杯小酒,日子好著呢”易老頭滿足的說道。 “那你的衣服……”吳婉嬌見易老頭一身破舊的短揭,問道。 “都放著呢,干活可舍不得穿,穿壞了心疼,世子妃放心,過年過節(jié),我都穿呢。”易老頭高興的眼不見疑縫。 “哦,那你老人家,碰到刮風(fēng)下雨,就不要出車了,路上滑,人老了可受不住?!眳峭駤陕犓@樣說,越發(fā)覺得他質(zhì)樸的可愛,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唉,知道,”易老頭居然哭了,自己的兒女也沒有說過這么貼心的話啊,高高在上的貴人卻說得這樣讓人感動。 吳婉嬌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老爹,我……沒說錯句吧” “沒有,沒有,”易老頭擺手,“是我失了禮數(shù),讓世子妃見笑了。” “哦,你可真嚇著我了?!眳峭駤缮焓置嗣亲?,笑了。 夏景皓對吳婉嬌和平民對話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她往往能從小細(xì)節(jié)上發(fā)現(xiàn)許多東西,自己自嘆不如,不過他也有進步,至少他看懂這位老人,這不是貪婪的人,他質(zhì)樸、懂得感恩,知道自己是誰,沒有 因為有貴人相提攜,就忘乎所以,在小小的鄉(xiāng)間,張揚得不可一世,這樣的人值得幫扶。 吳婉嬌到閘口上坐了一會兒,看著夕陽慢慢下沉,晚風(fēng)漸漸而來,。須臾間,落日已經(jīng)全部壯麗沉沒,只留下些許霞光,遠(yuǎn)處的小山、胡楊,近處的丘陵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一片夜色中,夏景皓拉了拉她 的手,把自己的大氅裹到她身上,“真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看的。” 吳婉嬌卻說道,“我總覺得這個落日就是我懷念的家鄉(xiāng)的落日,這么多年來每每看見西下的落日,總是勾起我對家鄉(xiāng)對親人的思念。也許就是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家鄉(xiāng)給了我太多太多,別處的往往只是相 像而不能替代家鄉(xiāng)的那輪落日吧” “你的家鄉(xiāng)?”夏景皓不敢說京城,他隱約覺得,吳婉嬌說的決不是京城。 “嗯” 果然吳婉嬌只是似是而非的答了一聲。 雙喜把馬車?yán)^來,吳婉嬌和夏景皓兩人肩并肩,頭靠頭的回去了。 京城法華寺 “了真,你師傅呢?”慎悟懶散著步子走到山上。 “師傅說他去幫貴人渡劫去了。”小沙彌不緊不慢的敲著木魚回答道。 “什么時候,怎么不帶我?”慎悟瞬間變得拘緊和有力。 “過了二月二龍?zhí)ь^就去了。”小沙彌繼續(xù)敲木魚。 “師兄也真是的,什么事能讓他親力親為啊,這事決不小?!鄙魑蛎^真打轉(zhuǎn)。 “師叔,師傅交待了,讓你進宮呢,讓你在四月十八那天,動一下天支地干?!?/br> “為何?”一貫懶散的慎悟那還有一絲懶散的樣子,神情嚴(yán)肅,不茍言笑。 “不知,你照做就是了?!?/br> “是不是去北齊了?” “我不知,知道的都跟你講了?!?/br> “也是,師兄一向神秘。”慎悟想了想,“我知道了,到是我會準(zhǔn)時去的” “謝師叔” “要你謝” “嘿嘿。” 四月中旬,吳婉嬌生產(chǎn)的日子就在這兩天。 北齊邊界,吳明德和吳琮平分手,“我去臨集看我女兒了,就此別過?!?/br> “我去黃平看我女兒了,就此別過”吳琮平呸了幾口,“酸什么呀,等我見了女兒,我?guī)畠簛砜纯茨氵@做世子妃的女兒,畢竟以后,我女兒女婿還在你女兒手下混飯吃呢?!?/br> “德性,快走,我要趕時間?!眳敲鞯鲁麚]手。 “行,知道了?!眳晴阶寖申犎笋R分頭散去。 不一會兒,兩隊人馬朝著不同的方向駛?cè)ァ?/br> 世子府里面忙碌而肅靜。 小念兒也不調(diào)皮了,安靜的呆在母親身邊,不時的摸摸吳婉嬌的肚子。 “娘,弟弟就要出來了嗎?”小念兒也說不上來,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神情復(fù)雜。 “當(dāng)然,等他出來,你就可以做哥哥了,不高興嗎?”吳婉嬌撫著兒子的頭,柔聲說道。 “有點,”小念兒點點頭。 “為什么呢?”吳婉嬌有點明白,自己是獨生子女,當(dāng)年聽父母開玩笑說要再生一個,自己也不肯,害怕自己失寵,現(xiàn)在她完全明白小念兒的心思。 “因為……因為……我怕”小念兒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不要怕,娘和爹會一如既往親你、愛你的。”吳婉嬌說著親了親兒子的頭頂。 吳婉嬌站了起來,準(zhǔn)備走動走動,兩個孩子可不輕啊,自己這罪受的,唉,以前老是羨慕別人雙生子,三生子什么的,臨到自己才知道這苦楚。 阮嬤嬤一眼不錯的盯著她,害怕她有個什么散失。 吳婉嬌已經(jīng)幾天不太想吃東西了,吃什么吐什么,沒味口,現(xiàn)在每天喝點參湯保持體力。 夏景皓自己解著外套,邊解邊扔給邊上的冬收,走到吳婉嬌的身邊,“今天怎么樣,有沒有好點?” “還行,估計知道自己要出來了,也不折騰我了。”吳婉嬌有氣無力的笑笑。 “這臭小子,等他出來,看我不揍扁他們。”夏景皓親著吳婉嬌的發(fā)際,都是依戀和不舍。 四月十六日,吳婉嬌感覺自己的肚子隱隱有點疼,可是疼了一會兒,又不疼了,待產(chǎn)房里的人,隨時隨地都在那里,連吃飯上茅廁都輪流上。 北齊王夏守正讓所有的公務(wù)都退后,自己和王妃,守在產(chǎn)房外,重要的事,就在產(chǎn)房外解決。 王妃撇了撇嘴,心想自己生兒子時,可沒見北齊王這等態(tài)度,不免心不甘起來。 夏景皓看著靠在他身上的吳婉嬌,不知為何,心生出恐懼之感,吳婉嬌太安靜了,她也不喊疼,頭上滲出汗,她也不喊,溫順的半閉著眼。 四月十七,依舊安靜,安靜一天一夜。 北齊王已經(jīng)坐不住了,不停的踱著步子,心生不安,兒媳婦的種種都在他眼前一一走過,沒有兒媳婦,北齊還是今日的北齊嗎?他不敢想。 胡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