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過不了幾日，就該改口叫太子殿下了。等太子一封，這最后一位……”

    “不可?！崩钕驌u頭，“他畢竟是皇帝。驟然離世，未免讓人疑心薛崇，到時(shí)候其余幾位皇子動(dòng)了心思，打個(gè)名頭舉旗而起，這天下生息，只怕又要再毀一次了?！?/br>
    “我也沒想拿他怎么樣，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何兄，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br>
    “明白，明白！”何泰把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李兄，再滿上！”

    兩人笑視一眼，碰了碰杯。

    玉杯碰撞間，發(fā)出叮地一聲脆響。

    然而在有些人耳里，卻如同喪鐘。

    皇后端坐在堂上，腳下是伏地哭泣的輔國公夫人，“娘娘，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吶。你爹好歹是跟著他一路走過來的，他不能這么狠心，一下子就把你爹的爵位給削了啊！你爹戎馬一生，卻落得這么個(gè)下場，他可怎么受得了??！”

    皇后撐著額頭站起來，身邊剛晉上來的貼身宮女玉秋忙扶住她。

    “不能這么狠心”皇后冷笑著重復(fù)了一遍，“他什么時(shí)候不狠心過！對待成王，他尚且如此，何況是爹。”

    輔國公夫人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支楞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憐憫地看著她，“難道到這時(shí)候娘還不明白嗎？輔國公府早晚會有此一遭的，從太子被貶為成王開始，你們就應(yīng)該明白。咱們府，是成王的助力，必然是未來太子的絆腳石。你說，皇帝費(fèi)盡心思為他鋪路，怎么可能不除掉這個(gè)塊絆腳石呢？”

    “娘娘，娘娘”輔國公夫人膝行到皇后腳邊，“娘娘知道他要立誰為太子？那您怎么，怎么不……”

    “不除了那人？”

    “娘娘，您不用擔(dān)心，如果您做不到，府里一定會幫您的！是二皇子還是四皇子五皇子？只要您一句話，不管是誰，咱們都能除了他！到時(shí)候，皇上他別無選擇，成王殿下還是能重回太子之位，咱們府也不用擔(dān)心了！”

    皇后沒理會她的話，她關(guān)心的是，“安南侯一事之后，府里還養(yǎng)著暗衛(wèi)？”

    輔國公夫人眼神閃爍了下，猶豫著應(yīng)了聲，“你爹說只要小心不張揚(yáng)，就沒事的。”

    “呵。”皇后忍不住閉了閉眼，“娘，不必再說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我實(shí)在無能為力。你們也不必去找元兒，他自身都難保，再為你們說話，只怕皇帝會更看他不順眼?！?/br>
    輔國公夫人顫聲道：“娘娘這是打算舍了我們了是嗎？”

    皇后沒再說話，看了玉秋一眼，緩緩進(jìn)了內(nèi)室。

    任憑身后輔國公夫人如何哭喊，她都沒有再回頭。

    玉秋上前扶起輔國公夫人，勸道：“夫人別傷心了，娘娘這會兒也是在氣頭上，您要不還是改日再來吧?！?/br>
    話是這么說，但輔國公的爵位一撤，他們便是庶民了。到時(shí)候就不是請個(gè)折子就能入宮的事了。

    若是皇后不下旨招他們?nèi)雽m，他們哪還來的資格入宮呢！

    輔國公夫人一咬牙，推開玉秋往外頭走了。

    成王說話不頂用，他們輔國公府還有一個(gè)說話能頂用的孩子呢！

    “娘娘，夫人剛剛推開奴婢出去了。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看看？”玉秋走進(jìn)內(nèi)室，低聲問道。

    皇后伏在床上，疲憊地道：“派兩個(gè)人跟著，直接送她出宮，不能讓她再在后宮亂轉(zhuǎn)。”

    “是。”

    輔國公夫人一路闖到茂嬌公主跟前，哐地一聲就跪了下來。

    茂嬌公主嚇了一跳，忙讓她起來，“怎么了這是，您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怎么行這么大禮數(shù)！”

    她讓皇帝帶著上了幾天書房，人也沉穩(wěn)多了，“您快坐下，來人，奉茶?！?/br>
    輔國公夫人坐在位子上，手里捧著熱茶，老淚縱橫，“殿下，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吶。前些日子府里的管家為了貪幾個(gè)財(cái)，一時(shí)糊涂，強(qiáng)占了些民地，眼下皇上追究起來，要削了咱們府里的爵。您知道，這些瑣事，我們一貫是不清楚的。底下的人欺上瞞下，我們也被蒙在鼓里?；噬先绱瞬涣羟槊?，讓我們可怎么過呀！”

    這件事情茂嬌公主也有所耳聞，皇帝對此事態(tài)度有多強(qiáng)硬，她也是明白的。

    眼下輔國公夫人求過來，她也有些為難，“這事，我……”

    “殿下！”輔國公夫人一聽她話音不對，便急了，撇下茶杯握著她的手，“殿下，若是連您都不顧念著我們，我們這一大家子可真沒法活了！皇上一向最寵愛您，您若是在他跟前提幾句，他不會不聽得。殿下，哪怕會為著這么多年府里對您的情誼，您總不能一句話不說吧？”

    茂嬌公主搖了搖頭，“這事是朝政民生，不像皇兄那些事，哪里是我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只怕到時(shí)候惹得爹更生氣。府里對我的情誼，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您放心，我一定會勸爹的，只是怕要果斷時(shí)日才行。眼下風(fēng)口浪尖的，府里還是不要再生事端了?！?/br>
    說來說去，還不是不愿意嘛！

    一個(gè)個(gè)的，都只知道自保，半點(diǎn)不為府里著想，還不如貴妃！

    輔國公夫人還待再說什么，皇后派的人就到了，半拖半抱的把她弄離開了。

    茂嬌公主在一旁也不好阻攔，只是嘆了口氣，大廈已傾，往后風(fēng)雨飄搖，只怕是少不了了。

    “菡萏?！彼愿郎砼缘氖膛?，“去干乾宮門口等著，若是信王出來了，請他來見我。”

    倘若此事還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那也不是皇帝，而是他。

    再見到薛崇的時(shí)候，茂嬌公主眼里已經(jīng)沒有半絲波瀾了，她輕輕喚了聲“三哥哥”，把姓換成了序齒。

    他微微一笑，還帶著往日的神采，“公主，您找我有事？”

    茂嬌公主看了看身邊，往前比了比手，“咱們邊走邊說吧?！?/br>
    薛崇頷首。

    兩人緩緩走在宮道上，身后跟著不少宮女。

    “我從前不懂事，鬧了許多笑話，三哥哥寬宏大量，別計(jì)較我那些糗事才好?！彼_口先認(rèn)錯(cuò)，盈盈一笑間已經(jīng)有些少女的風(fēng)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