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晚上好?!碧K白曉只好回應(yīng)。 這時侍從還未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情況, 可若是他們再在這待上一會, 定是會引來不少目光,閻修還沒走成, 指不定要被抓到, 這可不行, 他得想辦法把景云輝支走。 “我們進(jìn)去聊吧?!碧K白曉提議道。 “為何?我覺得這里也很不錯,挺適合聊天的。”景云輝卻說 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這邊了。 蘇白曉不相信景云輝什么都沒看到,對方只是裝作不知道, 也不主動去聲張,但他心里定會覺得難過,私心一作祟,便禁不住要這樣做。 蘇白曉能理解,可在他心中景云輝不該是這樣的人,至少要比現(xiàn)在更純粹一些。或許是因?yàn)槿祟惖倪^度神化,才會使得天使正直善良的印象根深蒂固,這種正直和善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人類的度量,甚至連神都不一定會做到。 任何人都會有情緒,都會有放不下的事情,天使也是如此,更何況他們已經(jīng)在人間定居了長達(dá)千年,也與人類聯(lián)姻了千年,血統(tǒng)已不再純正,所以相比于天使,他或許更像人類一些。 只不過比人類更高的要求和束縛自己,讓自己看起來確實(shí)具有天使的本質(zhì),然而一旦到了這種事上,他還是沒辦法輕易放手。 “回去吧?!本霸戚x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也怕蘇白曉厭惡他,所以他放棄了這一想法,帶著對方先回了殿內(nèi)。 “抱歉?!碧K白曉喃喃道。 “其實(shí)我更希望你能和我說些別的?!本霸戚x說。 “……”蘇白曉沒有說,也不該說,說多了會讓景云輝產(chǎn)生期待,可這種期待都是不可能實(shí)現(xiàn)的,所以他早早斷了對方的念想,如今也是一樣。 晚上八點(diǎn)中,宴會開始了。 最開始出場的是一群舞者,他們用精湛的舞姿將千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演繹出來,隨著音樂的律動,狡猾的惡魔偷走了天使圣殿中的神圣號角,在慌亂之中將其打碎,亡靈從地獄中攀出,人間飽受疾苦,天使與人類極力抵抗,可惡魔與亡靈的勢力卻是如此強(qiáng)大,正義處于弱勢,舞臺燈光漸暗,大提琴的聲音低沉而悲涼。 忽然,一道光閃過,代表著智慧與正義的人類智者出現(xiàn),他為陷入困境的天使與人類將領(lǐng)指引出方向,戰(zhàn)局扭轉(zhuǎn),光亮布滿舞臺,惡靈消散,可依舊與天使和人類斗爭。智者將自己的雙眼取出,化為鴿子飛向天界,眾神見人間生靈涂炭,便將破碎的號角重新修合,號聲奏響,來不及脫逃的惡魔立刻化為石頭,惡靈則魂飛魄散。 在之后便是歌頌天使神靈與人類將領(lǐng)的美好,臺上歌舞妙曼,臺下歡呼不斷,他們痛斥惡魔,詛咒惡魔永遠(yuǎn)消失在人間,該一個不留。 唯獨(dú)閻修皺著眉,在這場表演中,他被萬人唾棄,可在母親的口中,故事本不是這樣的。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久,一切真相都已經(jīng)離他遠(yuǎn)去,誰對誰錯早已找尋不到證據(jù),也已經(jīng)不再重要,因?yàn)閻耗Ы邮芰藨土P,懲罰源源不斷永不可斷絕。 可惡魔也是神創(chuàng)造的,在最初始的時候,他們只是冥界的居住者,與人類一般,有年邁的老人,有無知的孩子,他們不曾參與過戰(zhàn)爭,也不曾支持過這事,可他們依舊在不斷被人類咒罵著,唾棄著。 他們活該被這樣對待嗎?閻修想不明白,或許人類早已不再像初始那般正義與善良,當(dāng)一種惡事物消失時,總會有新的事物急切的想要去補(bǔ)上。 臺上的舞蹈已經(jīng)結(jié)束,音樂停止,幕布垂落,唯獨(dú)燈光還在閃耀,可這不對,舞蹈結(jié)束之后,大家要進(jìn)行祈禱,為曾經(jīng)英勇奮戰(zhàn)的天使和人類的將領(lǐng)送上祝福,其間不需要任何燈光,以表示對逝者的尊敬。 臺下眾人交頭接耳,不知是否是器械出了故障,正當(dāng)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時,幕布又緩緩拉開,皮鞋踩踏臺面的聲音沉悶而至,大家看到了一個人,金發(fā),白衣,溫潤如玉,是如今的天使長——景云輝。 人群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他說話。 但景云輝就這么站著,頭微微的低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他眼睛黯淡無光,似乎并沒有看向任何人,就像……就像一個被人cao縱的傀儡。 人們很快意識到這一點(diǎn),可是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場面有片刻的寂靜,然后大家看到,臺上的那個景云輝抬起頭,嘴角咧開笑容。 毛骨悚然,完全不像他。 人群驚慌。 臺上的景云輝動了,但他動作詭異的很,身上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像有繩子吊著,有人想沖上臺,可是已經(jīng)晚了。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胸前,狠狠地將手指插進(jìn)胸口,衣服破碎,皮開rou綻,而最令人驚恐的是他的胸口并沒有流出任何血液,好像真的只是一個傀儡,沒有生命,沒有所謂的皮、rou、血、骨,只空有一副皮囊和支架。 他撕開了自己的胸口,狠狠的、不留余力的撕開,里面空蕩蕩,只冒出一陣黑霧,霧氣彌漫,幾乎要將他包裹在里面,在刺眼的聚光燈下,人們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看見一團(tuán)黑霧在凝聚,漂浮,擴(kuò)散…… “砰——”臺上的那個“景云輝”倒下了,發(fā)出重重的聲響,黑氣凝聚成一個形狀,接著幻化成了一個人形,不,應(yīng)該說他是個惡魔。 長著黑色的羽翼,猙獰的面孔,深淵一般黑色的眼睛和長長的獠牙,正和人們傳說中的惡魔一模一樣。 這仿佛是專門為他搭建的舞臺,有觀眾,有燈光,有演員,天使已經(jīng)死去,惡魔重現(xiàn)人間,這是節(jié)目的主題,而接下來將會展開他們的表演。 可蘇白曉知道,惡魔不該長這個樣子,就像閻修,他長得與人類一樣,除了那雙黑色的翅膀,但那也可以隱藏,而他眼前的這個……到底是什么? 人們已經(jīng)開始尖叫,可是第一個尖叫的人卻很快就不出來了,他死了,被惡魔殺死了,用尖尖的手指刺穿他的胸口,就像被尖銳的利器刺穿一樣。 鮮血迸濺。 蘇白曉呼吸一窒,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那死去的少女和洛德大將軍死后的模樣。 是他!是他殺害了那些人!蘇白曉感覺到自己的心忽然砰砰砰的跳的飛快,他想立刻叫閻修,可周圍人群慌亂,不斷的有人跌倒有人死去,哭聲嘶喊聲不斷,將他的呼喊聲掩蓋。 他在向閻修那邊趕去,可那黑霧去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向他這邊涌來,蘇白曉來不及躲閃,他只看見了那雙眼睛中無盡的殺意。 他逃不掉了,周圍擁擠的連挪開半分的可能都沒有,而且那像魔鬼一樣的東西速度太快了,幾乎下一秒就要飛至他的面前,他以為他會死,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沒有傳達(dá)到他身上,有人護(hù)住了他。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體溫,也感受到了熟悉的熟悉的懷抱,可是周圍一片黑暗,暗的像被厚布蒙上,蘇白曉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聽見人們的聲音。 “他是惡魔!” 誰……誰是?蘇白曉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銅錘重重的敲擊了一下,那些尖叫聲還在他耳邊回蕩,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攀附著閻修的臂膀,去試探著摸對方的脊背,在還沒有觸碰到那里之前,他就已經(jīng)觸摸到了那羽毛。 閻修他…… “你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蘇白曉大喊。 “他們想殺了你,我?guī)阕摺!遍愋迵ё√K白曉,想走,可他在邁出第一步時,他感覺到身后有人向他沖來,有人想殺他。 既然如此,他便不客氣了。他回首,一把掐住那人脖子,惡魔的握力可以輕易掐死一個人,可那個人是…… 閻修松了手。 第66章 真相 “他殺了王后!”蘇白曉聽見有人這樣說道。 王后…… 殺了…… 什么…… 蘇白曉愣住了, 他的腦子也停下了轉(zhuǎn)動, 好像那幾句話像寒冷的冰雪, 將他全部凍住,恍惚之間有聽到誰在喊他的名字,又或者是人們在說什么, 做什么,他都聽不清楚了。他只感覺那黑色的巨大羽翼落下, 而后他看到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 是余亦珊。 對方還穿著那條長裙子,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只有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她倒在地上, 像還活著, 只是累了睡著了。 “怎么會……” 蘇白曉無法接受這個事實(shí),即使他親眼看到了,可……不會的, 她怎么可能會死,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還和他說過話, 還告訴他不要和閻修在一起。 可現(xiàn)在她死了, 無論是呼吸還是心跳, 都一并停止了,蘇白曉蹲下身,看著對方, 心里不由分說的感到難受,甚至精神恍惚。 “曉曉!”他聽見了一個聲音,是景云輝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傳出,但對方已經(jīng)死了,他只是幻覺罷了。 然而接下來卻是一連串的槍響,似乎打在他身旁。 蘇白曉茫然的抬頭,見閻修捂著胳膊,指縫滲出鮮紅,可他依舊摟著他,他想帶蘇白曉走。 可警衛(wèi)已經(jīng)趕到,四面全部被包圍住,景云輝從從警衛(wèi)身后走出,他衣衫凌亂,狼狽不堪,身上傷痕累累,似乎與那些惡魔經(jīng)歷了殊死搏斗。 “你……”蘇白曉不敢相信,他以為對方早就死了,可他還僥幸活了下來,只是對方將槍口對向了自己,不,是閻修身上。 天使對惡魔,永遠(yuǎn)都是敵對的關(guān)系,更何況剛剛那場sao亂已經(jīng)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不對,蘇白曉忽然發(fā)現(xiàn),之前那群惡魔早已消失,就像之前殺死那少女時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蹤跡。 “把他放開?!本霸戚x說道。 蘇白曉卻抓緊了閻修的衣料,他知道如果對方這時候把自己放了,那么之后閻修便再也不可能逃脫了??伤械臉屩Ф紝?zhǔn)了他們,兩個人一起逃的話,閻修會受傷,甚至?xí)?/br> 蘇白曉不敢冒這個險(xiǎn),而讓景云輝放了他們這種事,也絕無可能。 他抓住了閻修的手,讓對方掐住自己的脖頸,閻修看著他,蘇白曉則按住對方的手放讓他拿下,只有這樣,對方才能逃脫。 閻修仍不愿意配合他的演出。蘇白曉只好咬咬牙,對景云輝說:“救我?!?/br> “別動?!遍愋蘧o緊攬住他,“把槍放下,不然……” “都把槍放下?!本霸戚x下令。 閻修慢慢退后,每退一步,就離他們分離的時刻又近了一步,可蘇白曉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說,甚至連他胳膊上的傷都沒來得及看過,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會是什么時候,對方還能不能再帶他走。 可只要對方能順利逃脫這里,他就可以不考慮這些,只希望上天能垂憐他一次,就一次就好。 他終于幸運(yùn)了一次,當(dāng)閻修松開他的那一瞬間,蘇白曉聽到對方在他耳畔說道:“我會回來找你?!?/br> 千萬不能忘了。蘇白曉感到小腿一陣尖銳的疼痛,很快身體無力,頭暈?zāi)垦#谒怪?,景云輝接住了他。 睡吧。他聽見有人對他說道。 ………… 蘇白曉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而他也沒有做夢,只感覺自己被無盡的黑暗中所包裹著,沒有一絲光亮,只覺得寒涼徹骨。 他覺得自己該醒了,意識已經(jīng)開始回籠,可是身體卻像被麻醉了一般毫無感知,但他能聽見聲音,那些悲哀的嘶啞聲在空曠的遠(yuǎn)處飄來,偶爾會聽到一陣劇烈鎖鏈撞擊的聲音。 這些聲音于他來說實(shí)在是太熟悉了,在每個深夜,夢魘籠罩著他時,他的周圍便會傳來這樣的聲音,時斷時續(xù),一直到天明夢醒。 不過那些是在夢境中所感受到的,因此他也總會覺得那有幾分不真實(shí)的朦朧感,可現(xiàn)在不同,蘇白曉感覺自己好似就處在這個環(huán)境中,因?yàn)樗纳眢w已經(jīng)有了感知。 一陣陰冷的風(fēng)吹過,他會覺得冷的發(fā)抖,雙目劇烈的疼痛,身體也被緊緊束縛住,蘇白曉試圖掙扎,但完全掙扎不開。 “嗒、嗒、嗒……”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依舊耳熟。 腳步聲靠近了,越來越近,每走一步蘇白曉便覺得心里緊縮一下,直到聲音停下,鑰匙插入鎖芯,門開。 似乎有光線刺了進(jìn)來,可是蘇白曉睜不開眼,他眼睛太痛了,像有人將他的雙眼剜下一般…… 不,應(yīng)該是只剜下一只才對。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這樣的想法,蘇白曉感到驚恐,而后他發(fā)覺自己不受控制,竟努力去睜開那只玩好的眼睛,而另一只則被隱藏在碎發(fā)的陰影里。 他只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看見了模糊的人影,人影逐漸靠近,他終于看清楚了那個人:金發(fā),白衣,仿佛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那個人是景云輝。 但不是他,容貌只有七分像,且比他年長很多,應(yīng)該有四十歲,雖然依舊英俊。只是英俊的皮囊下面隱藏著一顆浮躁暴戾的心。他看起來像個天使,可更像個惡魔,被可怕的欲望支撐填滿的惡魔。 他停了下來,站在他面前,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蘇白曉以為畫面靜止了,他才終于開口:“你知道我來這的意思。” 語音低沉,似乎在威脅他什么。 “我不知道。”蘇白曉聽見他這具身體發(fā)出了聲音,但他沒有張嘴。準(zhǔn)確的說是他的靈魂沒有張嘴,但在這場幻境中的這個人張嘴說了話。 他感覺自己漸漸和那個人分離,但無論如何又掙脫不開,只能虛虛的被捆綁在這里,聽著對話的延續(xù)。 “……惡魔已經(jīng)處于上風(fēng),再這樣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你不是智者嗎,來幫幫我?!蹦莻€中年人又說話了,可蘇白曉卻聽不懂。 惡魔?智者?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