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一抬眸，就對上了季慕陽含笑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嗯？我只是司機(jī)？”

    言喻彎眸，沒有回答。

    *

    車上，季慕陽開車的時候有些認(rèn)真，微微抿著唇，車速不快，倒和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不太一樣。

    言喻本來還以為他會飆車的。

    言喻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盯著窗外，笑著道：“今天謝謝你了。”她垂下了眼瞼，抿了抿唇，“今天是陸衍讓你過來看我的吧？”

    不然她完全想不到，她和季慕陽會有什么交集。

    季慕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有些蒼白。

    他抿起了唇角，眼眸微彎，明明是在笑，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浮沉。

    他說：“不是阿衍?！?/br>
    言喻有些意外，彎了下唇角，是她自作多情了。

    “哦，那還是謝謝你?！?/br>
    季慕陽的眉眼閃過一絲不耐煩，紅燈來了，他踩下了剎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方向盤，忽然冷淡道：“你知道么？許穎夏要回來了?！?/br>
    言喻的瞳孔猛地瑟縮了下。

    她抿著唇，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一點點地收攏，拽住了褲腳，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白。

    她轉(zhuǎn)眸，琥珀色的瞳仁里，承載了太多的情緒。

    睫毛輕輕地翕動了下。

    眸光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凌厲。

    她問：“什么？”

    季慕陽放慢了語速，不緊不慢地說：“我說，阿衍找到了許穎夏了，夏夏要回來了，回到這座城市里?！?/br>
    言喻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憋悶，她抿緊了唇，唇線繃成了毫無溫度的直線。

    “以阿衍的能力，本該可以封鎖住許伯父重傷的消息，但他偏偏不這么做，而是特意放出了消息，冒著公司震蕩的危險，也要引誘夏夏出現(xiàn)。”

    言喻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睫毛顫抖著，深呼吸，想要壓下胸口的憋屈，心臟卻疼得有些難以呼吸，像是被誰給挖掉了一塊，寒風(fēng)呼嘯，空蕩蕩的，滲透著寒意。

    她咬住了下唇。

    她在心里默念著：許穎夏要回來了。

    許穎夏是一個人回來的么？是陸衍讓她回來的……等她一回來，這一切，看似平靜的一切，就要發(fā)生變化了。

    那她的小星星該怎么辦？她和陸衍又該怎么辦？

    季慕陽轉(zhuǎn)過頭，淡淡地看著言喻，問她：“你覺得，阿衍會怎么選擇？”他說：“阿衍和夏夏一同長大，一起成長，夏夏救過阿衍，她對阿衍的意義是不一樣的?！?/br>
    言喻覺得腳踝很疼，隱隱作痛。

    季慕陽笑了下：“差點忘了，你也救過阿衍，還是生死邊緣，不顧自己身體的安危，捐獻(xiàn)了骨髓。”

    他嗓音沙啞，語氣很淡。

    言喻卻覺得諷刺，像是有人狠狠地將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傳來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

    季慕陽漫不經(jīng)心地問：“如果阿衍和夏夏重新在一起了，你會離開阿衍么？”他似是嘲弄，眼角眉梢含著譏誚，“應(yīng)該不會吧？”

    他話音落下，車廂內(nèi)就沒有人說話了，空氣顯得有些逼仄。

    季慕陽也不知道他期待得到什么答案，就是故意想問出來，卻偏偏言喻理都沒理他。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

    到了醫(yī)院門口，季慕陽從后車廂拿出了林姨裝上車的輪椅。

    言喻拄著拐杖，低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地面，微微抿著唇，探出了腳。

    季慕陽忽然直接伸手，將她的拐杖奪了過去。

    言喻睜大了瞳孔，有些驚愕，她腳步不穩(wěn)，差點就摔了下去，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季慕陽抱住了言喻，將她橫著公主抱了起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叉對上了。

    一個驚愕。

    一個深沉。

    言喻掙扎了下，季慕陽臉上有著不耐煩：“別動?！彼旈W亮，“再動掉下去了，怎么這么重？你身上的肥rou還沒減下來嗎？”

    言喻：“……季慕陽，你能不能嘴上積德？從我認(rèn)識你開始，你就沒說過我的好話?！?/br>
    季慕陽笑了笑。

    陸衍在和言喻通話完，就有些心神不寧。

    傍晚的夜色慢慢地暗了下去。

    醫(yī)院走廊的廊燈有些昏暗，一眼望過去，整條走廊都顯得空蕩蕩，陸衍的鼻尖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靠在了墻壁上，微微垂著頭，眼睫毛在昏暗的燈光下，投射了淺淺的陰翳。

    他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看了眼手機(jī)，直起了身子。

    擰著眉頭，面無表情。

    最近他和言喻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越來越僵硬，他眼神冷冽了幾分，又看了眼時間，打算回公寓，親自帶言喻去換藥。

    他走出了醫(yī)院的大門，漫不經(jīng)心地往停車場瞥了眼。

    眸光微定。

    一剎那，胸口像是被誰給狠狠地插了一刀，疼痛在四肢百骸流傳。

    他喉嚨間堵住了一塊重物。

    緩緩地沉沉地壓著。

    他看到的是言喻，言喻笑著，眼角彎彎，眼底似是落了漫天繁星，不知道在因為什么事情而開心。

    陸衍微微瞇起了眼眸，他記得，他很久沒看到言喻這樣開懷的樣子了。

    卻偏偏，此時此刻，抱著言喻的人，是季慕陽。

    季慕陽似是正在極為耐心地哄她，還顛了顛她的體重似的，然后彎腰，將她放在了輪椅上。

    至始至終，他們兩人的目光都沒有朝陸衍的方向看去。

    陸衍抿緊了唇角，下頷的線條冷硬地繃著，他握著鑰匙的手指一點點收緊，然后又慢慢地松開。

    眉眼里漫天飛雪，寒霜四落。

    陸衍的胸口沉沉地起伏了下，他走了過去，狹長的眼眸也沉了下去，含著凌厲，半分表情也沒有。

    他淡聲道：“言喻?！?/br>
    言喻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嘴角的笑緩緩地收了起來，弧度淺淺。

    陸衍的視線和季慕陽的視線對上了。

    陸衍掀了掀菲薄的唇，聲音很淡：“阿陽，辛苦了。”他握拳，輕輕地碰了碰季慕陽的肩膀，“接下來，我送她進(jìn)去就好了，你回家吧。”

    他說著，握住了輪椅的把手，全身都散發(fā)著請勿靠近的冷漠氣息，迫著季慕陽松開了手。

    季慕陽勾了勾唇角：“好吧?！?/br>
    他沒再說什么。

    陸衍推著言喻走了，言喻忽然回頭，朝著季慕陽笑了笑，輕聲說：“再見，慕陽?！?/br>
    季慕陽靜靜地站立著，斜斜地?fù)P唇，玩世不恭又漫不經(jīng)心。

    陸衍握著把手的手，越發(fā)地攥緊。

    雙眸烏黑，臉色有些沉。

    她剛剛叫季慕陽，慕陽，什么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親近了這么多？

    陸衍一路推著言喻到了醫(yī)生的辦公室，等了一會，就輪到了言喻，他俯身，表情淡淡，微微抿著唇，將她抱了起來。

    低眸，菲薄的唇動了動：“腳還疼么？”

    言喻搖了搖頭。

    護(hù)士換藥的速度很快，動作也溫柔，言喻一直垂著眼瞼，抿著唇，和陸衍沒有多少交流。

    換完藥，陸衍又抱著言喻，坐回了輪椅上。

    他解開了下領(lǐng)口的領(lǐng)帶，松了松，對言喻道：“我送你回公寓?！?/br>
    “嗯?！毖杂鲝澚藦澊?。

    *

    夜色彌漫，城市里的燈光緩緩地亮了起來，路燈點亮了道路的兩旁，車流涌動，像是流動的燈河。

    璀璨燈光，浮光掠影。

    陸衍從后視鏡里看了言喻一眼，眼眸漆黑，他沒問阿陽的事情，只是淡淡道：“今天阿陽去公寓看你了，小星星怎么樣？”

    “挺好的?！?/br>
    陸衍聲線也有些冷淡，透著淡淡的疲憊：“這幾天我在公司和醫(yī)院兩頭跑，沒什么時間回去?！?/br>
    言喻有些失神。

    陸衍說：“媽剛剛打電話給我，她說她想小星星了，我沒空回去，明天我讓人送你和小星星回老宅?！?/br>
    言喻不想回去，因為她不想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聽到周韻的抱怨聲。

    她抿了抿唇：“我不回去。”

    陸衍沒有聽清。

    車子停在了公寓樓下，陸衍直接抱著言喻上了樓。

    男人的手臂肌rou線條流暢，肌rou起伏，充斥著力量，言喻盯著他的下頷，順著他的喉結(jié)，睫毛顫了顫，就收回了視線。

    陸衍薄唇微微揚起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