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沉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寬大、guntang，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這算是親密接觸了嗎？

    忽然間，心里像打翻了糖罐似的，甜滋滋的。

    宋染忙抬起手，握住了陸暮沉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黑暗中，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陸暮沉，帶著幾分激動之色。

    愛慕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掩飾。

    陸暮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立刻便想收回手。

    卻被宋染緊緊握著，不肯松開。

    陸暮沉微微蹙了下眉，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宋染，低聲，“宋染，松開?！?/br>
    宋染不放，無比認(rèn)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堵在喉嚨口的話再也忍不住，她問他，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緊張，“陸暮沉，你覺得……我怎么樣？”

    ……

    電影結(jié)束。

    從電影院出來，一路走到商場外面，宋染始終緊緊拉著陸暮沉的手腕，不肯松開。

    陸暮沉其實(shí)是反感和女生有肢體接觸的。甚至于以前上幼兒園，老師讓他牽小女生的手，他都不肯。更別提是長大了以后，別說是肢體接觸，連個女生朋友都沒有。

    但是宋染這樣拉著他，他心里竟然一點(diǎn)都不反感。只是心里頭，有些亂。

    宋染一直問他，“陸暮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覺得我怎么樣??？”

    到了外面，宋染拉著陸暮沉停了下來。

    站在路邊，她望著他，他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陸暮沉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了口，問她，“什么怎么樣？”

    宋染也不跟他賣關(guān)子，直接說：“陸暮沉，我喜歡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陸暮沉聽言，面色倒是平靜。

    他又不傻。

    宋染見他不答，鼓著勇氣，又問一句，“你……你喜歡我嗎？”

    窗戶紙捅破了，也就沒什么好隱藏的了。

    她就是喜歡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陸暮沉看著她，目光深深的，良久也沒有言語。

    宋染突然緊張，心臟咚咚咚地跳，握著陸暮沉的手下意識地收得更緊。

    路上人來人往，仿佛都不存在了。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陸暮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沉默的陸暮沉，終于開了口，說：“宋染，你很漂亮?！?/br>
    宋染心頭一顫，楞了一楞。

    待反應(yīng)過來，臉上終于綻開了笑容，黑夜里，明亮燦爛。

    她沖著陸暮沉眨眨眼睛，笑嘻嘻地問：“那請問陸暮沉同學(xué)，你想要個漂亮的女朋友嗎？”

    陸暮沉看了她一眼，然后說：“不太想?！?/br>
    “什……什么？”宋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這是，被拒絕了？

    “為……為什么??？”宋染很不明白地望著他。不是說她很漂亮嗎？

    陸暮沉將手從宋染的手心里抽出來，看著宋染，很認(rèn)真地問她，“宋染，你喜歡我什么？”

    “你長得好看啊。”宋染想也沒想，條件反射地開口。

    “僅僅就因?yàn)殚L得好看？”

    “嗯……”宋染怔了怔，忙又說：“還……還喜歡你學(xué)習(xí)好。”

    “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好？”陸暮沉看著宋染的目光更深了幾分，接著說：“宋染，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好的男生很多，你也可以喜歡別人。”

    “我不喜歡別人，我就喜歡你！”宋染著急地喊起來。

    長得好看的男生那么多，可她就是喜歡他呀。

    “就喜歡我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好？”陸暮沉破天荒地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兒，然后問她，“宋染，你了解我嗎？”

    “我們在一起了，慢慢不就了解了嗎？”

    “了解之后呢？宋染，如果我們在一起后，你發(fā)現(xiàn)我們倆并不合適，你慢慢的，不再喜歡我了，那時候該怎么辦？”

    “不會的……”

    “萬一呢？”

    “不會……”

    “我說萬一，你回答我，那時候該怎么辦？”

    宋染被陸暮沉逼得沒辦法，訕訕地說：“要……要是真的不合適，我們……我們再分手也……”

    “宋染，我不想浪費(fèi)時間?！标懩撼帘砬楹車?yán)肅，聲音冷冷的，打斷了她。

    “……”宋染怔怔地望著他，張了張嘴，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暮沉年紀(jì)不大，但因?yàn)閺男∈艿慕逃约凹彝キh(huán)境，思想已經(jīng)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了。對待任何事情，他都是無上的認(rèn)真。包括感情。

    在他心里，喜歡一個人是件很神圣的事情。他不想輕易開始，一旦開始，就希望是一生一世，永不分手。否則，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

    他承認(rèn)自己對宋染有好感，可這樣的好感，他還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喜歡。

    更不確定，宋染對他的喜歡能持續(xù)多久。畢竟，基于外表的喜歡，太不可靠。

    所以，在彼此都還不確定，無法對一段感情負(fù)責(zé)的情況下，與其談一場將來也許會分手的戀愛，還不如最初就不要開始。

    不想浪費(fèi)時間，更不想浪費(fèi)感情。

    陸暮沉抬起頭，望著遠(yuǎn)方，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收回視線，問宋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br>
    “陸暮沉……”

    “宋染，別說了。”陸暮沉打斷她。

    他自己心里也有點(diǎn)亂。不能答應(yīng)，可拒絕的感覺似乎更不好受。

    他拒絕過很多女生，從來沒有半分猶豫過。

    可是宋染……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正確。

    宋染見他是真的不想再談這件事，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沒有再逼問他。

    “我家就住在這附近，我自己回去吧。”

    “很晚了，我送你?！标懩撼琳f。

    陸暮沉堅持，宋染猶豫了下，還是把地址告訴了她。

    ……

    宋染沒有說具體的家庭地址，只說自己住在煙雨路。

    煙雨路離時代廣場不算太遠(yuǎn)，坐公交車半個小時就到。

    陸暮沉攔了輛出租車，司機(jī)問具體地址的時候。

    宋染家住在巷子里的老居民樓里，說了名字估計司機(jī)也不知道，便順口報了附近小區(qū)的名字。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在怡翠小區(qū)門口停了下來。

    陸暮沉付了車錢，送宋染下車。

    他往小區(qū)的大門方向望了一下，隨口問：“你家住這里？”

    “不……”

    ‘不是’兩個字沒說不出口，宋染驀地頓了一頓，本能地收了聲。

    忽然間，她想起了劉玲上次說過的話。

    ——陸暮沉家庭條件很好，上下學(xué)都有專車接送。

    她想了想，不太愿意讓陸暮沉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至于為什么？就是單純的，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同情她。

    于是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虛地‘嗯’了一聲。眼睛卻微垂著，不敢和陸暮沉對視。

    陸暮沉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說：“那你回去吧，時間不早了?！?/br>
    “喔?！彼稳军c(diǎn)點(diǎn)頭，很小步很小步地往小區(qū)的方向走。

    陸暮沉見她快走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才轉(zhuǎn)過身，往馬路邊上走去。

    “陸暮沉！”

    走了沒幾步，突然聽見宋染大聲喊他。

    他腳步微頓，停了下來。

    宋染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響亮而堅定，“陸暮沉，我不會放棄的！”

    我不會放棄的。

    不知為何，陸暮沉在聽見宋染這句話的時候，心里頭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但他依然什么也沒說，也沒回頭，繼續(xù)往前走了。

    宋染看著他走到馬路對面，看著他攔了一輛出粗車，彎腰坐了進(jìn)去。

    出租車開走。

    她蹲在地上。

    心里忽然有點(diǎn)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