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第89章 2.01 傍晚時分, 江自謹下衙回來, 望著江苒一臉歉意, 欲言又止。 江苒擔心地問父親怎么了。 江自謹吞吞吐吐地告訴她,自己有負女兒所托。 今日朝會散后,宣和帝特意留下了郭慶和江自謹, 問他們郭家認義女的事。聽說江自謹婉拒了,笑著為他們說和。用宣和帝的說法, 婁太夫人是他的岳母, 他自是十分關心的。 圣上的面子江自謹自然不能不給, 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答應下來。 江苒心中嘆了口氣,衛(wèi)襄之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父親要是硬頂著不答應,非但得罪了宣和帝, 只怕衛(wèi)襄還有更多的后招。到時父親還要受她牽連。 想到此, 她心中不由有些惱怒。這家伙仗著自己的身份權勢, 實在太過咄咄逼人。她既已決定答應他, 還是不要再多糾纏于此了,有帳以后再算。 見江自謹對她負疚, 江苒轉過來寬慰父親,只說自己已經(jīng)想通:他們問心無愧,何必在意他人想法。 江自謹卻始終郁郁,覺得自己沒用。 江苒見父親心緒不佳, 心中愧疚,忙揚起笑臉,又是陪父親下棋,又是陪他論書賞花,這才把他心思引開。 一時父女倆倒是撇開了此事,其樂融融。 * 十月廿二,宜祭祀、祈福、求嗣。 郭家開了宗祠,正式將江苒記入族譜,成為魏國公郭慶和夏夫人的義女,因江苒年齡比郭柳小了幾個月,排行為七,府中人都稱她為七小姐,改稱郭棋為八小姐。 十月廿四,齊郡王妃出面拜訪魏國公府,宗正越王拜訪江府,透露皇家欲繼續(xù)與郭家議親的消息,適齡的唯有新認的郭家義女江苒。 郭家自是沒有意見,江自謹卻久久不能回神。 女兒不就是認個義父嗎,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冒出了個新的議親對象,還是陛下最寵愛的十一子。 江自謹當然不愿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入皇家。他自來看中的女婿就是蒙沖,打小看到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和女兒感情又好,把女兒交給他是放一百二十個心。蒙沖那小子要敢欺負女兒,他還能幫著撐腰。 可要是嫁入皇家,女兒今后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他可一點忙都幫不上了。也不知那個十一殿下到底是什么脾性,此前還傳出過頑劣不堪、殘暴不仁、目無尊長的流言,即使有幾分夸張,但想來龍子鳳孫,也不可能是個好脾氣的。 何況,和十一殿下的這門婚事原是那個苦命的郭六姑娘的,聽說十一殿下與郭六姑娘感情甚篤,該不會是把自家女兒當替身了吧? 江自謹越想越憂心,怎么想,這門婚事都非良配?,F(xiàn)在只愁因為陳文旭的橫插一腳,和蒙家的親事耽擱了下來,不然現(xiàn)成的拒婚借口都有了。 他想來想去,還是大著膽子上了個疏,婉轉地表示女兒已在議親,只能辜負君王的美意。 奏疏呈上卻沒有回音。江自謹?shù)劝〉龋鹊绞仑テ?,宣和帝正式頒旨,冊封江苒為??ね蹂?/br> 江自謹接過詔書,頓時傻了眼,連封賞都顧不得給前來傳旨的黃德永,急忙問到:“黃公公,下官有上疏給陛下,陛下沒看到嗎?” 黃德永道:“陛下這陣子身體不適,不是太重要的奏疏都暫時押后處理,大人是有什么要緊事嗎?若有什么要緊事,我回去向陛下提一提,找一找大人的上疏?!?/br> 江自謹有苦說不出,強笑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江家和蒙家只是議親,還未定親,本來就做不得數(shù)。眼下,陛下的旨意都下了,婚事已成定局,總不能再把這封奏疏特意找出來打陛下的臉吧。 黃德永客客氣氣地道:“大人現(xiàn)在和陛下是親家了,都是自家人,若真有事,千萬不須客氣?!?/br> 江自謹苦笑:我倒是不想客氣,想讓陛下收回成命,陛下會答應嗎? * 乾和宮內(nèi),宣和帝將一封奏疏丟到衛(wèi)襄面前,笑道:“臭小子,你該怎么謝我?” 衛(wèi)襄拿起奏疏,一目十行地掠過,臉色微沉,隨即撇了撇嘴,笑嘻嘻地看向宣和帝道:“多虧父皇英明,不然您老的兒媳婦就要飛了。” 宣和帝瞪了他一眼道:“被人知道,該罵我昏君了,居然幫自己的兒子奪臣子之妻。” 衛(wèi)襄不以為然:“他們兩家只是議親,不是還沒成嗎?一定不會有損父皇您的英明神武。何況,”他沖著宣和帝擠了擠眼道,“父皇您這陣子身體不好,不是沒看到江大人的上疏嗎?等到看到了已經(jīng)遲了。您金口玉言,總不能出爾反爾吧?!?/br> 宣和帝拿他沒辦法,笑罵:“你個小鬼頭,就你機靈?!?/br> 衛(wèi)襄笑瞇瞇地道:“誰讓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兒子呢。對了,父皇,我記得你的內(nèi)庫中有一副前朝顧醉顧大師的春曉圖,還在嗎?” 宣和帝警惕地看向他:“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衛(wèi)襄道:“我聽說我那未來岳父好潑墨,喜山水,最愛顧大師的畫作?!?/br> 宣和帝不高興了,吹胡子瞪眼:“媳婦還沒進門呢,你就想著討好岳父了。你是朕的兒子,哪用得著討好別人?” “哎呀,父皇,”衛(wèi)襄一點都不懼他的黑臉,笑道,“我不是為了您嗎?拿了您的藏畫,想必江大人也不好意思記起他上過這樣一封奏疏了。您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陛下?!?/br> 宣和帝被他說得哭笑不得,無奈地搖搖頭道:“朕真是欠了你的債?!贝舐暫包S德永道,“十一皇兒要的那幅畫你去找出來,就賜給他了,隨他怎么折騰。” * 永興巷,臨時江宅。 江苒覺得最近父親的情緒波動有些大。接到賜婚旨意的那天,江自謹唉聲嘆氣,差點沒拉著她的手說父親對不起你,沒有幫你推脫了這門親事。 看到父親如此憂心忡忡,明知道內(nèi)情的江苒心中愧疚,差點想把實情和盤托出,好讓父親心里好受些。好在理智尚在,她及時意識到,父親要是知道實情,只怕要更加憂心了。 賜婚第二天,衛(wèi)襄第二天上門拜訪岳父。江自謹心里不高興,差點想稱病。還是江苒再三勸說好歹見一面再送客,江自謹想著女兒以后還要依靠女婿,不能得罪得太狠,這才滿心不高興地去見了衛(wèi)襄。 結果這一見,江自謹久久不回,沒過多久,外院傳話進來,要江苒把江自謹珍藏的顧醉的空山秋居圖找出來,說要給郡王爺鑒賞。 江苒:?說好的不待見,見一面就端茶送客的呢? 江苒心中好奇,找出畫來,親自捧著送去外院書房。剛剛走近,就聽到江自謹?shù)男β晜鱽恚骸巴鯛斦f得不錯,這落花殘紅寥寥幾筆,似有若無,卻自有□□,正是顧大師慣有的手法?!?/br> 江苒透過半開的窗子看過去,正好看到江自謹與衛(wèi)襄兩人并肩立在大大的書案前,低頭鑒賞著一幅畫。江自謹滿面笑容,欣賞地看著衛(wèi)襄,衛(wèi)襄風姿皎皎,神情一派謙和。 大概是察覺到什么,衛(wèi)襄抬起頭來,正好對上她的視線,頓時笑了起來,眼波流轉間仿佛有無數(shù)光芒閃耀,縈繞在她身周。江苒腳步頓住,雙頰不自覺地燒了起來。 江自謹若有所覺,抬頭看見江苒捧著畫,高興地道:“苒苒來了,快進來?!?/br> 江苒捧畫而入,一眼看到書案上鋪著一幅畫,正是父親夢寐以求的春曉圖,不過這畫一直藏在皇家內(nèi)庫,父親就算想看一眼都不得。 她不由又看了衛(wèi)襄一眼,心想難怪父親這么高興,這家伙可真會投其所好啊。 衛(wèi)襄趁江自謹不注意,沖她擠了擠眼。江苒心頭一跳,怕被父親看出端倪,不敢再看他,將畫遞給了父親。 江自謹接過畫,小心翼翼地在書案上展開,一臉的興致勃勃,“我這副空山秋居圖是顧大師晚年所作,技法更加爐火純青,王爺快來看看?!?/br> 江苒抿嘴一笑,悄悄退了出去。走到書房外,情不自禁又往里看了一眼。 衛(wèi)襄抬頭看向她,笑意如春風拂過,絕色姿容綻放,風華無限。 江苒看得有些呆,直到耳邊聽得江自謹咳嗽一聲,這才驚覺,避開眼,匆匆回了內(nèi)院。 沒一會兒,江自謹又派人傳話給她,說要設宴好好招待準姑爺。江苒哭笑不得:這就從王爺改稱為準姑爺了,衛(wèi)襄可真有本事,一幅畫就把父親哄得高高興興的。 江自謹?shù)那榫w好了很多,接下來的事情就更順利了。欽天監(jiān)重新合了八字,擬定吉日,選了冬月十一納吉,臘月初十大婚。 江自謹喜憂參半,喜的是女兒終身有靠,衛(wèi)襄雖是皇子,但容貌不俗,文武雙全,性子也全不像傳聞中那般,而且看那天他與女兒脈脈對視,也不像無情的;憂的是婚期定得太近,女兒年紀尚幼,他本想多留兩年,此時卻由不得他了,也不知女兒嫁為人婦能否適應。 旁的卻不需擔心。江苒的嫁妝是自幼就開始攢的,此時早已齊備。江自謹寫了信回盧州,讓管家護送江家二嬸與她的一雙兒女入京參加婚禮,順便押送嫁妝過來。 江苒是嫁入皇家,嫁衣由內(nèi)廷針工局的繡娘準備,不需自己繡;她也沒有正經(jīng)的婆婆,不必奉上親手做的針線,因此,她這個新嫁娘竟是空閑了下來。江自謹擔心她嫁入皇家不適應,索性和魏國公說了,由他們幫忙請了一個宮里出來的老嬤嬤給江苒教習宮里的規(guī)矩禮儀。 父親的一片拳拳之心江苒自能感受得到,她也舍不得父親。重回父親身邊才這么短短一段時日,她就要嫁人離開父親了。 母親亡故后,父親一直獨自一人,連個服侍的丫鬟都不肯收,她出嫁了,父親連個照顧他起居的貼心人都沒有。家中雖有二嬸住持中饋,但到底隔了一房,不可能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見父親憂心,她也別無他法,只能趁現(xiàn)在還在閨中,學習規(guī)矩之余,一有空就去陪伴父親,引他開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照書”,“可心心有允在結”,“喵絲絲”灌溉營養(yǎng)液o(n_n)o,么么噠~ 昨天剛把膜撕掉,就把手機屏幕摔裂了,要不要這么快!??!我……/(ㄒoㄒ)/~~ ☆、第90章 2.01 婚事既定, 婚期緊張, 負責安排的宗人府頓時忙碌起來。 宣和帝想起江自謹是臨時借調(diào)來京, 等到婚期就該回盧州了,卻是不便,索性關照了吏部, 將江自謹借調(diào)的日期又延長了兩個月,等到有合適的空缺再把江自謹調(diào)入京城任職。 如此, 江家再借居在別人家就不便了。江自謹早有在京城購置宅院的念頭, 托了同僚尋找合適的宅子。結果沒過多久, 他們借居宅院的主人洪瀚林找上門來,說要把宅子折價賣給他。 江自謹大為驚訝:洪瀚林這所宅子雖然面積不大,但位于永興巷,離六部辦公所在地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車程,鬧中取靜,是屬于有市無價的地段。洪瀚林也不像是缺銀子的樣子, 怎么會想到賣給他, 而且價錢還極便宜?兩人交情再好, 他也不能占人這么大的便宜。 他心中起了疑, 定是不肯買。洪瀚林被逼不過,向他吐露了真情:原來這宅子也不是他的, 而是別人讓他出面借給江家住,現(xiàn)在也是屋主人讓他出面賣給江自謹。至于屋主人是誰,連他自己也不知,只知是個貴人。 江自謹聽了就更不敢買了, 洪瀚林跑斷了腿,江自謹就是不肯松口。兩人僵持不下,還是江苒聽說了此事,沉默許久,勸父親買下來再說。 江自謹疑惑地看向女兒:“你知道真正的屋主是誰?” 還能是誰?江苒往隔壁瞥了一眼,婉轉地告知江自謹隔壁是衛(wèi)襄的宅子。她早就懷疑過,怎么會這么巧,父親找的宅院正好在衛(wèi)襄隔壁,現(xiàn)在一切都有解釋了。她算是怕了衛(wèi)襄,心知若是他決心要把宅子賣給他們,只怕父親怎么拒絕都沒用。 江自謹目瞪口呆:“可是你還沒和他定親洪瀚林就把這宅子借給我了?!彼鋈环磻^來,“苒苒,你先前說是王爺先救了你,怕你名聲有損,才轉托給陳家小姐的,你們倆該不會是,不會是……”難怪這兩次他看江苒和衛(wèi)襄見面,總覺得兩人的眼神有哪里怪怪的,卻沒有多想。 江苒紅了臉,惱道:“父親,您就別亂猜了,不是您想的那樣?!?/br> 江自謹見女兒羞惱,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提,心中大石卻落了下來。兩個小兒女彼此有情那是最好了,這樣他也不用太擔心女兒今后的日子。他和江苒的母親生前琴瑟和諧,也一直希望女兒能碰到這么一個人。此前看中蒙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只是……他想了想,轉而正色道:“苒苒,從前的事父親都不問,但女兒家名聲何等珍貴,你和王爺沒有成親前還是別再見面了?!边B遲鈍如他,都能看出兩人眼神不對,落到有心人眼里可沒什么好處,還是讓他做了這個惡人吧。 * 時光如水流逝,很快到了冬月十一,行納吉禮的日子。 江家沒有親戚在京城,江府中也只有江自謹是官身,俞氏并沒有誥命。因此到了那一天,婁太夫人邀請了親朋故友,帶著夏夫人和方夫人早早來到。江自謹也另請了一些同年好友前來觀禮。 儀式與此前一般無二,皇家賜下賞賜,衛(wèi)襄以子婿之禮拜見過江自謹、魏國公,又去女眷處拜見婁太夫人和夏夫人。 他遠遠地看了盛裝打扮的江苒一眼,連話都沒說上,就被江自謹不動聲色地請去赴宴。 然后,衛(wèi)襄就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見不到江苒了。 幾天后,夏夫人派人把江苒接到魏國公府,遞了一張嫁妝單子給她。 江苒接過一看,頓時愣住:單子上,正是她假扮郭六時,魏國公府為她置辦的嫁妝。 她慌忙推卻:“義母,我不能收?!?/br> 夏夫人眼眶微紅:“這些原本是要柳兒帶去郡王府的,那孩子沒福。既然你我因柳兒結了母女緣分,又同樣要嫁給??ね?,這也是天意。我和國公爺既認了你做女兒,原就該賠付一份嫁妝,你就不要推拒了?!?/br> 江苒道:“義父義母一番好意,女兒原不該拒絕,可這些也實在太多了些,還是留給八meimei吧。” “傻孩子,”夏夫人笑著搖頭,“哪有人嫌嫁妝多的,給你你就收著。以后嫁入郡王府,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你八meimei的嫁妝我早就備著了,不會少了她的。以后,你只要記得孝順太夫人,多來看看我們就好?!?/br> 江苒還待不受,夏夫人沉下臉道:“長者賜,不敢辭。苒兒再三推拒,是不把我和國公爺當成你的父母嗎?” 這話說得就重了,江苒想了想,不再推辭,鄭重謝過了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