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倒是一邊前來匯報消息的周耀嚇了一跳,不安地道:“畢竟是王妃的堂妹?!庇嬐┑氖钟卸嗬保肫饋矶加X得脊背發(fā)涼,如果查出來和江蓉無關(guān),可不是把一個好好的姑娘給毀了? 衛(wèi)襄漠然道:“那又如何?”他愿意為了苒苒對她的家人和顏悅色,可苒苒現(xiàn)在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他已經(jīng)根本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暴虐之感。苒苒無事便罷,有事,這些人就一起下地獄吧。 江蓉雖不知“計桐”是誰,但聽兩人對話,也知不是好事,忙撲到衛(wèi)襄面前哭道:“姐夫,姐夫,你看在jiejie面上,jiejie她素來最疼我了?!彼怯惺褵o恐,衛(wèi)襄找不到證據(jù),哪知衛(wèi)襄根本就不管證據(jù),當真蠻橫之極。 衛(wèi)襄低頭看向她。 江蓉是真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再沒有先前梨花帶雨的動人姿態(tài),哀哀道:“jiejie如果回來,知道姐夫這樣對我,會傷心的?!?/br> 他神色微動,對千戈道:“告訴計桐,別把人弄殘廢了。” 千戈應下。江蓉臉色發(fā)白,什么叫別弄殘廢了?沒想到衛(wèi)襄的心竟這么狠,她這才真正感到害怕,伸手抓向衛(wèi)襄的衣服下擺,還想再哭求。千戈一個手刀,江蓉頓時暈了過去。 江自謹聽到消息趕了過來,正好錯過江蓉被送出去。 “王爺……”江自謹神色焦急,張口欲問,怎么忽然女兒就不見了,一堆氣勢驚人的護衛(wèi)封鎖了江府,說是女婿派的? 衛(wèi)襄止住他:“岳父,您什么也別問了。時間緊迫,若有消息,小婿自會向你稟報?!?/br> 江自謹望向衛(wèi)襄,看到了他神色間的暴虐與哀痛,沉默下來。什么也沒說,告辭出去。 衛(wèi)襄這才看向周耀道:“說吧?!?/br> 周耀稟道:“賊人是從后窗翻進來的,身手極好,背著一個人也沒留下多少蹤跡,但光天化日之下想要翻過江家的高墻不被發(fā)現(xiàn)卻也不可能,應該是設(shè)法混出去的。 “卑職查過,午時末到未時初,總共有三撥可疑人出江家。一個是在大廚房干活的二丫,她兄長來接,說她娘病了,坐了一輛驢車走的;另外,天天來送菜的老王頭中午趕著一輛板車也來送過菜,因今日家宴,廚房便留下他幫忙,這也是經(jīng)常的事,差不多未時初離開的;還有午時末內(nèi)院送了兩大籃舊衣和米粥出去,說是江大人一早囑咐的,送給養(yǎng)濟院,為王妃積德?!?/br> 衛(wèi)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倏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殿下?”周耀驚疑不定,連忙跟上。 “舊衣。”衛(wèi)襄言簡意賅地道。 “殿下怎么知道?” “只有舊衣是從內(nèi)院送出去的?!毙l(wèi)襄已直接走向馬廄,下令道,“你帶人跟我去追查舊衣下落,另外兩路也立刻派人去查,不得放過任何可疑之處?!?/br> ☆、第107章 2.01 郊外,破屋。 衛(wèi)襄望著傾倒的衣簍, 散亂的舊衣, 嘴緊緊抿起。舊衣上, 還能看到有人壓過的痕跡。 一個影衛(wèi)下跪匯報道:“稟主上, 外面的痕跡一直通向前面的小河,已派人沿河搜索?!?/br> 衛(wèi)襄一言不發(fā), 忽地向外走去。 遠處忽然有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如急雨密擂,席卷而來。沖到衛(wèi)襄外圍護衛(wèi)處,滾鞍下馬, 急急下跪稟道:“王爺,宮中急報,陛下病危,急宣王爺入內(nèi)覲見?!?/br> 衛(wèi)襄的雙拳瞬間握起,腳步沉重如有千鈞:“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干澀之極。 來人叩首道:“陛下病危,宣王爺即刻覲見。” 衛(wèi)襄望向不遠處的小河,不過數(shù)十步之遙,他卻仿佛再也沒法走近。 “周耀?!彼曇舫脸?,開口而喚。 “屬下在?!?/br> 衛(wèi)襄閉了閉眼,流露出一絲苦澀,他從來天不怕地不怕,隨性而為,無所顧忌,卻不知自己有一天也會陷入這樣煎熬的境地。父皇臨危,他不得不去,可是他的苒苒怎么辦? 想到苒苒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等著他去救,想著她該何等地害怕彷徨,他就心如刀絞。是他的錯,前一刻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好她,下一刻就在眼皮子底下讓人把她擄走了。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沒有守護好。 “你留下來繼續(xù)尋人,我讓千戈帶上影衛(wèi)協(xié)助你。” “屬下領(lǐng)命?!敝芤t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您一個人回去只怕不妥。”名節(jié)事大,王妃失蹤的消息一旦傳開,只怕就算救回了人,她也活不了了。 “我心里有數(shù),自有安排?!毙l(wèi)襄看了他一眼,語氣緩和下來,“你知道厲害就好。只管尋人,不得泄露消息?!?/br> “是?!敝芤Ь磻?。 * 江苒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夢中,她又回到了結(jié)親那一天,翟冠霞帔,風光出嫁。在一片恭賀聲中,有人輕輕挑開了她頭上的紅蓋頭。她心中盈滿喜悅,含羞帶怯地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站著的人面如冠玉,眼飛桃花。 她如遭雷擊,整個人都仿佛掉進了冰窟,奇寒徹骨。 陳文旭!怎么會是他? 陳文旭含情脈脈地看向她,桃花眼中盈滿笑意,喃喃道:“苒苒,你終究還是我的?!币恢皇痔较蛩哪橆a。 她渾身寒毛倒豎,想要尖叫,嗓子眼卻仿佛有什么堵著的,發(fā)不出聲音;想要揮開他,渾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氣力。 她眼睜睜地看著手落到她臉頰,緩緩摩挲著,輕嘆般地喊道:“苒苒。”聲音幽幽,百轉(zhuǎn)千回,仿佛含著無限情誼。 臉上冰冷輕微的觸覺如被毒蛇爬過,她毛骨悚然,拼命想要掙扎,驀地清醒過來。 眼前卻是一片純?nèi)坏暮诎?,什么也看不清,有什么正在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冰冷而柔軟。一瞬間,她幾疑再次墜入夢中,渾身發(fā)冷。 好在身上總算有了力氣,她不動聲色,忽然伸手去抓。剛剛感覺到肌膚的柔軟,對方動作卻更快,驀地縮手。 若不是還能聽到身邊淺淺的呼吸聲,聞到淡不可聞的香氣,她幾乎以為剛剛是自己的錯覺。 她謹慎地坐起身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靜:“你是誰,你究竟要做什么?” 沒有人回答她,呼吸聲卻急促了些。 她大起膽子伸手摸索著,卻什么也摸不到,心一點點提了起來,忍不住厲聲問道:“陳文旭,是不是你?” 耳邊聽到輕輕的嘆息聲,先前聞到的淡淡香氣忽然轉(zhuǎn)濃,她腦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的身子又慢慢軟了下去。模糊中似乎有一雙手扶住了她,將她放平,蓋好。她想捉住那手,卻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滿室光亮。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在睡在一張半新的架子床上,一個圓臉帶笑的婦人正掛起帳子,任清晨的陽光直接流瀉而來。 見她醒來,婦人呵呵笑著,拿起一邊架子上的衣服要服侍她穿上。 江苒看了一眼,衣服并不是她穿到江家的王妃儀服,而是一件式樣頗新的妃色寶相花紋襖裙襖裙,外面配了一件灰鼠皮織錦半臂,下搭素白棉膝褲。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僅著中衣,沒有拒絕,在婦人的服侍下穿上了全套外衣。 “這是哪里?”她問婦人,“你是誰?” 婦人張開嘴,“啊,啊”兩聲。 江苒的心沉了下去,擄她至此的人好生縝密,這個婦人分明是個啞巴??磥砟侨嗽缇头乐蚵犌闆r。 江苒問:“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婦人點點頭。 江苒又問:“那你可識字?” 婦人搖頭。 也就是說,只能和這婦人做簡單的交流,從她身上是問不出什么了。 婦人殷勤地把她拉到梳妝臺前坐下,幫她梳頭。 江苒心事重重:也不知離她被擄有多少時候了,先前來人究竟是真還是她在夢中,究竟是誰,是陳文旭嗎?可如果是陳文旭,為什么只敢呆在黑暗中,不敢讓她見到? 她隱隱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關(guān)鍵,卻一時無法想通。 最要緊的,這里是什么地方,她有沒有辦法逃出去? 也不知衛(wèi)襄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會是怎樣的傷心焦急,能不能把她找到?還有父親,一定擔心萬分??墒乱阎链?,即使衛(wèi)襄找到她,也已經(jīng)遲了。 她唇邊泛起一絲苦笑:身為王妃,被人擄走,只怕名聲又一次敗壞殆盡。她即使再被救回去,也沒資格再做衛(wèi)襄的王妃了。擄她之人,當真是其心可誅! 江蓉竟是這樣恨她,要將她陷于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為什么,江蓉一向聰明,即使恨自己,有的是機會暗中捅刀子,何必要選擇這樣兩敗俱傷的方式?自己即使落不著好,可衛(wèi)襄盛怒之下,她又豈能全身而退? 這其中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緣故在? 身后婦人又“啊啊”叫了兩聲,江苒回過神,目光落在銅鏡上,銅鏡中出現(xiàn)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 婦人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幫她梳了少女的發(fā)式。她皺起眉來,二話不說開始動手拆頭發(fā)。 婦人一臉疑惑,想要阻止她。 江苒哪里理她,飛快地散了發(fā)髻,自己動手挽了個簡單的圓髻,將頭發(fā)全部梳了上去。她已為人婦,自然要梳婦人的發(fā)式。 做完這一切,她轉(zhuǎn)身往外走去。婦人也不攔她,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趨。 江苒很快走到外面,放眼望去,頓時變了臉色。 屋外,是一片不大的湖面,碧波蕩漾,粼粼生光,能看到湖岸不遠處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顯然是一所占地頗廣的宅子。 她所處的屋子是一座兩層的閣樓,孤零零地處在湖中央,四面環(huán)水,沒有通路。她不死心地繞著屋子外圍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任何新的發(fā)現(xiàn)。甚至除了她和啞巴婦人,屋子里沒有任何其他人。 她被軟禁在這個湖中之屋。 而她不會水,即使想逃走也沒有法子。她咬了咬唇,走到臨水的欄桿邊往下望去,碧水清澈,能看到有魚兒在歡快地游來游去,卻也能看出水是極深的。 即使她會水,現(xiàn)在是冬季,她要敢下水,不被淹死也得被凍死。 難怪擄她來的人這么放心,只留了一個啞巴婦人,連個看守人都不放一個。 不對,她忽地反應過來,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寒冬臘月,京城的河水都結(jié)了冰,怎么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水波蕩漾?她細思之下,冷汗涔涔: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難道她竟被送離了京城?不可能,才短短半天。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念頭:她只是醒來時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是早晨,并不知道當中自己昏迷了幾天。 見她在水邊停的時間長了,婦人一臉緊張,拉著她往屋子里走,顯然擔心她會往水里跳。 江苒心突突亂跳著,任她拉著走,問她:“你家主人呢?” 婦人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江苒皺眉:“他將我擄到此地究竟意欲何為,可有交代你?” 婦人依舊搖頭。 江苒道:“我欲求見貴主人,可否幫忙通報?” 婦人這次連手都搖上了,面現(xiàn)恐懼之色。 她家主人是洪水猛獸嗎,怎么會露出這種表情?江苒疑惑,卻沒法子再問下去了。索性自己一間間屋子找去,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 她越看神色越沉郁,這兩層閣樓雖然不大,里面卻布置齊全,宴息室、餐室、琴室、書房、繡房、寢室、廚房、庫房一應俱全,看上去樣樣精致舒適。 可是,書房的窗下擺著她最愛的搖椅;繡房的架子上按她的習慣擺著打絡(luò)子的各色絲線;還有琴房,琴桌上放著一架式樣古樸的七弦琴,分明是前世陳文旭費盡心思為她淘來的古琴“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