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衛(wèi)襄心中起了一絲違和之感,總覺得徐九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和語氣都有說不出的不對。他冷眼看了徐九一眼,吩咐道:“打一盆水來?!?/br> 不一會兒,水送了過來,衛(wèi)襄又道:“幫她把臉上擦干凈?!饼報J衛(wèi)用布巾蘸了水,果然幫徐九擦了起來。 徐九嗚嗚叫著,掙扎著要躲。衛(wèi)襄使了個眼色,龍驤衛(wèi)把她口中的破布拿出,徐九立刻怒罵道:“不要你假好心!” 衛(wèi)襄揮了揮手,兩個龍驤衛(wèi)恭敬地退下,順手掩上門。屋中只剩衛(wèi)襄和徐九兩人。衛(wèi)襄這才淡淡道:“我是怕你這個樣子待會兒嚇到苒苒?!?/br> 徐九頓時哽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才冷笑道:“苒苒,苒苒,叫的倒親熱,衛(wèi)十一,你莫忘了,她本是別人的妻子,強奪□□你不虧心嗎?” 空氣忽然凝滯,徐九即使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她哪里怕,繼續(xù)道:“你們男人真是賤骨頭,什么東西有人搶才是好的。她有什么好,你們一個兩個都把她捧在掌心?” “一個兩個?”衛(wèi)襄森冷的聲音響起,“還有誰?” 徐九卻又沉默下來。 衛(wèi)襄冷冷道:“是陳文旭吧?” 徐九咬牙不語,卻聽到有腳步聲慢慢接近她,然后有一個冰涼鋒利的東西抵住了她的臉頰,衛(wèi)襄冷漠的透著寒氣的聲音響起:“這張臉很美,就不知道劃花了會不會更美些?!?/br> 徐九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啐了一口,惡狠狠地道:“衛(wèi)十一,你手段如此毒辣,就不怕遭報應!”她曾經(jīng)那么迷戀這個人,卻在今日被他親手斬斷所有少女的綺思。 “不怕,”衛(wèi)襄淡淡道,“報應又如何,現(xiàn)如今,是你落在我手里?!彼种械鸟R鞭輕輕一送,她臉上頓時劃出一道傷痕,開口道,“你考慮清楚。” “你,你簡直是魔鬼!”徐九顫聲道。 衛(wèi)襄沒有說話。 徐九忽然呵呵笑了起來:“不知苒苒知不知道你的這副嘴臉?她的心腸最是柔軟,又跟著她父親學得一副學究氣,只怕看不得你這樣吧。” 衛(wèi)襄眉頭微微皺起,先前的那點違和感又起,徐九喊江苒“苒苒”?而且,語氣和表情都是說不出的奇怪。 徐九卻仿佛想到什么般,臉上浮現(xiàn)一絲溫柔的神氣,輕輕道:“我的苒苒是再心善不過的女孩子了?!?/br> 衛(wèi)襄心中的違和感更重,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廳堂的門忽然被推開,現(xiàn)出江苒的身影。她望向徐九,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陳文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fet”,“巴旦木”,“花與藍”,“badcatoo7”,“wilmarmar”,“木家小少年”,“巖”灌溉營養(yǎng)液,么么噠大家o(n_n)o ☆、第132章 3.01 明亮的陽光順著大開的廳門照入, 落在徐九蒼白如雪的臉上, 她受傷的雙目因先前的激動又一次流下血淚來。 聽到江苒的聲音, 她轉(zhuǎn)過來,期盼地叫道:“苒苒,苒苒, 是你嗎?” 江苒怔怔地看著她,漸漸露出疑惑之色。 徐九卻忽然神經(jīng)質(zhì)地搖了搖頭, 神情驟厲:“不, 你不是苒苒, 你是剛剛那個騙了我又抓住我的賤人!賤人,賤人,竟敢騙我!我讓父親和姐夫把你抓起來。”說到這里,她的表情忽然頓住,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甩了甩頭, 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行, 不行,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就剩了我,就剩了我……”她哭得傷心極了,涕淚交流,仿佛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般, 可惜那淚全是血色的,看上去狀若厲鬼,分外詭異可怖。 江苒皺起眉來,開口問道:“你還知道你是誰嗎?” “我?”徐九怔了怔,哭聲頓止,面現(xiàn)迷茫之色,“我是誰?”她連問了幾遍,突然格格笑了起來,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種近似溫柔的神氣,柔聲而道,“我是你的夫君啊,苒苒?!?/br> “你不是?!苯鄣?。 “你胡說!”徐九忽然暴怒,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跳了起來,向江苒的方向撲去,“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br> 可惜才撲到一半就被衛(wèi)襄一腳踢了回去,狼狽地滾了幾圈,伏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了。 衛(wèi)襄走到江苒身邊,握起江苒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觸手生寒,奇冷如冰?!败圮邸彼麚鷳n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不是?!苯鄣痛怪^,看不清臉上神色,語氣苦澀,“他不會連我都認不出。” 衛(wèi)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說徐九不是陳文旭,否則不會在先前折柳假扮江苒時認不出人,從而輕易被抓;也不會在真正的江苒現(xiàn)身時誤以為她是假扮的。 衛(wèi)襄心中不由酸澀:那人對苒苒到底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叫苒苒對這一點確信無疑? 可如果徐九不是陳文旭,她這些古怪的言行又該怎么解釋? 江苒咬了咬唇,望向徐九:“你說你是我的夫君,就證明給我看?!?/br> 徐九伏在地上,鬢發(fā)散亂,衣衫臟污,血淚縱橫,狼狽不堪,聽到江苒的問話,她緩了緩才慢慢抬起身來,循聲轉(zhuǎn)向江苒的方向,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道:“苒苒,你忘了嗎?我們在盧陵驛成親,后來被岳父大人找了回去,資助我讀書入仕。我們一直恩恩愛愛,直到白頭。唯一的遺憾,我們一直沒有孩子。” 江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徐九說的是前世的事,可又不完全是??煽葱炀诺臉幼?,完全對這一段記憶深信不疑的樣子,究竟怎么回事? 徐九的聲音忽然轉(zhuǎn)厲:“為什么再來一次,你就全變了臉,再不念我們從前的恩愛?衛(wèi)十一有什么好的,你忘了他上一世的下場有多慘嗎?” “你說什么?”江苒臉色大變。上一世,她離世時,衛(wèi)襄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大權在握,風光無限,難道最后并沒有落得個好下場? 徐九桀桀笑了起來,聲音說不出的凄厲難聽:“功高震主的權臣又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幼帝長成,又豈能容他!” 江苒蒼白著臉看向衛(wèi)襄,徐九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可要萬一是真…… 衛(wèi)襄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淡淡道:“危言聳聽之語何必在意,何況,她的記憶明顯被人動過手腳,混亂不堪,不足為信?!?/br> 江苒訝然:“記憶還能被人動手腳?” 衛(wèi)襄點點頭道:“我曾經(jīng)聽說有一種**之術,可以迷惑人的心智,改變?nèi)说臐撍?,甚至可以令被施術之人的記憶都被徹底替換掉,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不過,徐九如果是中了這種奇術,顯然那人的手段還不夠高明,才會讓她時而清醒,時而糊涂,造成混亂。” 江苒心中一動,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類似之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她疑惑地問:“如果是這樣,徐九會記得是誰對她施術的嗎?” “只怕未必會記得?!笔┬g之人既能cao縱記憶,完全可以把徐九見過他的這段記憶抹去。 江苒面露失望,如果是這樣,難道線索又斷了? “事既做過,必然留下痕跡?!毙l(wèi)襄抬手安慰地摸了摸江苒的發(fā),柔聲道,“苒苒無需擔憂,我會讓人去查?!?/br> * 回京的馬車晃晃悠悠,江苒的眼皮漸漸搭了下來。 昨日他們剛要入睡,便收到了有人遞過來的一張紙條,說是第二天有人會埋伏在路上欲擄走王妃。 兩人將信將疑,商量過后,決定若紙條上所說為真,就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今天天未亮,江苒就喬裝打扮跟著衛(wèi)襄離開了慈月庵,留下折柳假扮作她。 因起得太早,又始終精神緊繃,這會兒一放松,江苒不由犯起困來。 衛(wèi)襄剛處理完一封公文,回頭見她小雞啄米的模樣,心頭頓時化了,走過來將她攬到懷里道:“你睡一會兒吧?!?/br> 江苒伸手回抱住他,喃喃道:“你陪著我。” 衛(wèi)襄的心頓時柔軟之極:苒苒很少流露出這么依賴他需要他的模樣,尤其是在外面。若換了平時,她想起藏在暗處的千戈,早就該把他推開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抬眼,往千戈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 主子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想看他們倆恩愛嗎?千戈暗暗叫苦,調(diào)了一個方向,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控制得微乎其微。 察覺到千戈將氣息收斂得幾乎不存在,衛(wèi)襄這才低頭看向懷中的江苒,索性將她整個人都橫抱起來,置于自己懷中,柔聲道:“我陪著你呢,你好好睡一覺,一切有我?!?/br> 江苒怔怔地望著他,十五歲的少年,容貌已經(jīng)漸漸褪去曾經(jīng)的稚氣,眉目沉毅,越發(fā)/漂亮得驚人,唇不笑的時候會緊緊抿著,線條冷酷,可望向她的神情卻永遠是柔情似水,愛憐備至。 她的十一,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為她遮風擋雨,拉著她攜手并進。 今生她何其有幸,在最好的年華遇見這樣一個人,就這樣不期然地闖入她的生命,打開她的心防,無論她落入怎樣的境地,他都沒有放棄過她。有這樣一個人眷戀著她,陪伴著她,她又有什么好畏懼的呢? 那個人再狠,再手段陰毒,也只敢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她已是十一名正言順的妻子。 “十一……”她望著他,喃喃而喚,心里溢滿柔情,忍不住微微抬起身來,眷戀備至地在他唇上輕輕一碰。 “苒苒!”衛(wèi)襄一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見她一吻完畢反應過來,紅著臉就要逃開,那容她脫身,騰出一手牢牢固定住她的后腦,低語了一句,“是你先招惹我的?!鄙钌罨匚沁^去。 他的親吻永遠是那樣熱情、激烈而貪婪,仿佛要將她的整個唇舌都吞吃入腹。江苒在他熱烈的攻勢下,漸漸呼吸困難,昏昏沉沉間只覺得一道道無形的電流從兩人交纏處流遍全身,連手指尖都酥麻起來。 驀地,衛(wèi)襄將她調(diào)了個姿勢,跨坐在他身上,她的身下清晰地感受到了凸起的某個部位。 江苒如被燙著般想要跳下,衛(wèi)襄卻不讓,緊緊按住她。唇卻暫時放開了她的唇舌,轉(zhuǎn)攻她耳下,脖頸處的敏感之處。 江苒渾身無力,面若桃花,目若春波,軟綿綿地伏在他懷里,勉強維持著一點清醒,喘息著提醒他道:“有人呢?!?/br> 車頂暗格處的千戈差點想哭:王爺,王妃,屬下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衛(wèi)襄動作微微一頓:他早就習慣了把暗衛(wèi)當隱形人,可苒苒并不習慣。何況,千戈畢竟是男人,苒苒的嬌態(tài)讓另一個男人看到或聽到,起先他還沒想到,現(xiàn)在怎么想都覺得心氣不順。 江苒掙扎著就要從他身上下來。 他不讓,伏在她耳邊吹著氣道:“這會兒有人不可以,回去你幫我?” 熱熱的氣息鉆入耳中,癢癢的難受極了,她一邊閃避,一邊紅著臉含笑斜睨他:“回去再說?!?/br> 那一眼,眼波盈盈,春水含波,直看得衛(wèi)襄心癢難耐卻又無可奈何。他咬了咬牙,恨恨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這才悄悄嘟呶道:“快睡快睡,好好養(yǎng)足精神,省得待會兒一會兒喊累,一會兒喊手酸。” 江苒往下瞟了他精神奕奕的某處一眼,臉更紅了,也不敢再招惹他,果然乖乖地躺了下來。衛(wèi)襄找來一條薄被幫她蓋上,在她身邊坐下,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而道:“睡吧,我會一直在的?!?/br> * 江苒做了一個夢,夢中的色彩仿佛蒙了一層灰般,黯淡無色。 她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和陳文旭的宅子中。 她去他的書房中找一本書,書在最高層,她夠不著,索性搬了一張椅子踮腳。她拿下書,卻發(fā)現(xiàn)書后露出一個古舊的木匣子。 匣子漆跡斑駁,上面的花紋顯得有些年頭了,鎖住匣子的銅鎖卻光亮如新,顯然有人常常打開。 她心中好奇,什么東西值得他這么神神秘秘,藏得這么好?她拿下匣子研究了半天,卻打不開銅鎖,只得作罷,依舊將匣子放回原處,將書擺回。 終于有一天機會來了,陳文旭將隨身鑰匙忘在家里,她找到正確的鑰匙,打開了木匣子。 木匣子中放著一本殘破的古籍,封面上隱約可辨識出“催眠譜”三個字,咦,難道是用來幫助入睡的?她那時與陳文旭關系已然不好,心中苦痛,常常夜不能寐,心下一動,就打開了書,翻了幾頁,卻越看越疑惑,越看越心驚。 這哪是助眠之術,分明是一種**邪術,可以擺弄人的心智,篡改人的記憶,讓他人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身后忽然傳來門推開的聲音,然后響起陳文旭有些緊繃的聲音:“苒苒,你在干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舉起手中的書,面冷如霜:“陳文旭,這是什么?” 陳文旭看向她,面上掛著一貫的溫和表情,只有熟悉如她,才能發(fā)現(xiàn)他一向含笑的桃花眼中暗藏的緊張。 “這是什么?”她又問了一遍。 陳文旭笑道:“只是一本古籍。別人送的,據(jù)說頗為珍貴?!?/br> 她冷冷問道:“你沒看過?” 陳文旭道:“看過幾眼,不過是怪力亂神之說,看過且圖一樂罷了。這天下哪有能控制別人心智之術?” 她心中動搖起來,確實,世間要真有這種奇術存在,且有人會用,豈不是得天下大亂。她神色微緩,看了手中書一眼道:“既是胡言亂語,就不必留著害人了?!闭f罷想要往火盆中投。 陳文旭伸手抓住她的臂。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近地接觸過了。她厭惡地皺起眉,甩開了他的手。 陳文旭目露黯然,卻依然好脾氣地勸她道:“雖是胡言亂語,到底是孤本古籍,珍貴異常,反正害不了人,何不暫且留下。苒苒素來愛書,何必做這大煞風景的焚書之舉?” 她沉默下來,到底被他說動,沒有忍心毀了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