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湛燁見明德帝難得有興致,不免暗自欣喜,失去一柄好刀的抑塞之氣便消散無形,上前一步眉講起此刀來歷。 明德帝側(cè)面對著窗外,安適聽著平南王愈發(fā)眉飛色舞,目光不經(jīng)意又回花園楊柳依依之處。 平南王說著說著,發(fā)覺主上心思并不在此,他輕輕斷了話語,皇帝猶不轉(zhuǎn)身,亦不接話。 青柳樹下,湛蓮頂著微醺與那假小姐開始第二場較量,假小姐這回越發(fā)能耐,四投四中,引起好一陣喝彩。湛蓮酒勁上身,勝負心更起,她臉色微凝,稍稍側(cè)身,左手托箭,右手輕揚,第一枝柘箭如在空中輕盈起舞,飄然入壺。 “好!”有貴女不禁鼓掌叫好,但見周圍無人附和,困窘地喏喏收聲。 湛蓮悠然自得地對那小姐行以謝禮,接著又投出余下三箭,竟都入了壺中。 孟采蝶愕然,她居然也四投四中!上一回她分明只撞巧投進一箭,這一回怎地有如神助?就連偶然都說不過去了! 芳華本是貿(mào)足了勁兒讓人準備四杯酒水,不料湛蓮竟連中四箭。孟小姐不是說她不擅投壺么?自己叫父王養(yǎng)的家伎與她比試,三兩局就能將其灌醉,令其丑態(tài)畢現(xiàn)。可看她這模樣兒,哪里像不擅投壺的?分明就是個玩主兒。 想著不能替孟光野懲治惡婦,芳華縣主不免心焦,她咬了咬唇瓣,忽而轉(zhuǎn)念,笑瞇瞇地以司射身份上前道:“既是比試,便定要分出高下,第一局為平,那末請二位開始第二局罷?!?/br> 芳華也不等人同意與否,擺手示意仆婦將華麗銀壺拿下,換上兩個兩邊有耳的銀壺,壺耳有孔,大抵為壺口一半大小?!按藶榇苟鷫?,箭入壺者得一枝箭,箭入壺耳者,得兩枝箭?!?/br> 芳華一面說,一面瞄了扮作小姐的家伎一眼。 那家伎得到小主人眼色,自知不替小主人辦好此事,回頭少不得一番打罵。 二人再次從芳華手里接過箭枝,湛蓮依舊在第一曲時慢慢地擺齊箭枝??偹朴X著哪兒有一抹霸道視線,然而環(huán)視四周卻不見其人。 湛熾見那小婦人左右觀望,不由看向一直目不轉(zhuǎn)睛注視投壺的明德帝。安晉王不得其解地摸摸胡子,莫非……皇兄是看上那婦人了? 一曲終,家伎吸了一口氣,緊盯著小小耳孔,“咻”地發(fā)出一枝箭,應聲入孔。 相隔不遠處的另一壺耳孔緊跟著入了一箭。 家伎再投一箭,中。對方壓其后,中。 家伎轉(zhuǎn)向另一耳孔,箭枝打在孔口,顫顫要倒,險險入孔;對方一箭俐落射入另一耳孔。 在座賓客被場上你來我往的不甘勢弱吸引了全部心神。 家伎往耳孔射入最后一箭,對方與其同時射入孔內(nèi)。 又是平局!精彩比試讓賓客全都撫掌叫好。 家伎盯著對方那四枝入耳柘箭詫異不已,自己難不成遇上強中手了? 湛蓮笑得云淡風清,對她而言,那不過是小伎倆罷了。想當初她沉迷之時花樣之多,現(xiàn)下可謂小巫見大巫。 賓客們看得盡興,孟采蝶與芳華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難不成這局就白白做了?芳華縣主心有不甘,她再出一局,讓二人蒙眼對賽。 這是假小姐家伎投壺的絕活,每回老郡王宴客,總要讓她表演這項絕技。 湛蓮聞言,揚唇輕笑,“既然縣主如此有興致,不如讓我獻丑一番?” “你想做什么?”芳華略為謹慎地看向此惡婦。 湛蓮并不多言,只讓芳華命人取來一障屏風,她拿了三枝箭,悠悠站在屏風后。 在場者皆屏氣凝神。 湛蓮依舊在掌心整好三枝箭,隨著曲樂響起,她抽出一枝箭隔障投出。 柘箭飛過屏障,猶如燕子歸巢之姿射入壺中。 “中了!”正中壺心的柘箭驚艷四座,在場地者還來不及做其他反應,只見其余兩枝箭竟同時自屏風后飛出,眨眼之際,穩(wěn)穩(wěn)地插在兩耳之中! 賓客們頓時起立驚呼,內(nèi)書房中的明德帝倒退一步,臉色丕變。 “皇兄?”一左一右的二王皆不解皇帝因何如此震驚。 “去,派人去問那婦人來歷,速速來稟!”明德帝語帶急促,不理二人困惑,徑直命道。 “遵旨!”平南王忙領(lǐng)命下樓。 內(nèi)書房一時寂靜。明德帝盯著那抹湖色身影,緊閉的唇瓣與眉宇間的深深痕跡昭示主人此刻混亂的心思。 過了一會,平南王再次上樓,見書房中仍默默無語,便向安晉王投去一個眼神。 安晉王搖搖頭。他如今不也是一頭霧水?依他對皇帝的了解,他在不知道那婦人是誰前,是不會告知他們實情的。 你去問問。平南王揚揚下巴。 我不去,你去。安晉王瞪眼,他這算盤倒打得精精兒的。 二人無聲較勁,全都不愿在此時當出頭鳥。此時樓下傳來通稟之聲,湛燁松了口氣,暗忖今日小猴兒們行動利索,一會得打個賞錢。 誰知上樓來的并不是王府的下人,而是自宮里頭快馬加鞭趕來的太監(jiān)。 昭華宮太監(jiān)氣喘吁吁地叩拜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說大公主殿下恐怕金體有異,恭請陛下您盡快回宮?!?/br> 這話兒的意思是明德帝的第一個女兒快是要不行了。 二王也知還未過七歲生辰的大公主纏綿病榻多時,此結(jié)果是早晚的事。只不想偏偏是今日。 皇帝不曾回頭,隔了一會緩緩道:“知道了。” 昭華宮太監(jiān)跪在地下,見帝王竟動也不動,也不知他是震驚過度還是悲從中來,屏著粗氣不敢吱聲。 只是隔了許久,皇帝還紋絲不動,平南王正要上前,又聽得通稟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