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對此不勝其煩，倒不如嫻靜不語的李氏，安安靜靜的水仙，連香味兒都是清清淡淡的。只可惜李氏生得雖清秀耐看，但在永巷這個繁花盛開的地方，著實(shí)不算貌美?；实蹛勖廊?，選的妃嬪個頂個出挑，李氏所得恩寵不過爾爾。

    手上沒有可用的人才，又不能一個勁捧了世家女，這些心高氣傲的世家女得了勢，早晚擺脫她的桎梏。永巷中，能同她平分秋色的非衛(wèi)子夫莫屬。區(qū)區(qū)一介歌女，盤踞一品夫人之位，皇帝愛屋及烏，封了衛(wèi)家親眷職位，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衛(wèi)長君、衛(wèi)青進(jìn)位侍中，可隨意出入宮廷聽皇帝調(diào)遣。衛(wèi)家其他人也各有封賞，一時間風(fēng)頭無量。

    衛(wèi)子夫得了協(xié)理永巷之權(quán)，一掃阿嬌頭一次見她的心浮氣躁，變得謙遜溫婉起來。不但事無巨細(xì)親自求見皇后做決定，在很多事上一力附和皇后之意，從無不敬和忤逆之心。阿嬌心中納罕，不知何方高人指點(diǎn)，竟這般快速成長起來。

    皇帝身邊聚集一幫能臣，雖然有些目前還尚未出現(xiàn)，阿嬌卻是知道名姓。這些人當(dāng)中，最令她好奇和驚嘆不已的，便是東方朔。這個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難得熟知朝堂動向，有預(yù)言之才。前世的自己瞧不上這等凡夫俗子，總以為他不過是嘴皮子溜，能說會道才騙得一官半職。而后來的種種跡象，以及皇帝對其看重，也足以說明這人是有點(diǎn)本事的。

    此人不見得愿意為她所用，但成為他人助力，不是什么好事情。

    秋高氣爽時日，中秋佳節(jié)臨近。太皇太后身子漸好，尹氏有孕，又聽說新封的少使唐氏也有了身孕，宮里喜事連連。故而皇帝心情頗佳，既然早已改了先帝樸實(shí)無華的風(fēng)格，這等中秋佳節(jié)之際，宮里鋪天蓋地的熱鬧起來。

    竇太主聽聞衛(wèi)子夫□□，氣憤難當(dāng)，阿嬌知道母親脾性改不掉，在太皇太后病榻前保證后，就偷偷安排了心腹在其身邊。這次就是那心腹反復(fù)勸說，才阻止了竇太主入宮大鬧的打算。不過總想著女兒受了委屈，她著人打了一副十六對鑲紅寶石鳳釵送進(jìn)宮，以安慰女兒。

    阿嬌收到禮物哭笑不得，這副鳳釵質(zhì)地上乘，取用的紅寶石還是宮中御賜之物。想來不知是什么時候太皇太后疼女兒賞的。

    “殿下，今日里戴竇太主殿下贈的鳳釵嗎？”百靈思忖著庫房里的首飾頭面，皇帝吩咐了中秋佳節(jié)大辦一場，皇后定然要盛裝出席，方不損臉面。

    阿嬌苦笑道：“就鳳釵吧，今日母親必然在，戴著叫她放心?！?/br>
    百靈應(yīng)聲去了。

    不多會，便端著錦盒入內(nèi)，放在銅鏡旁打開，此時陽光正好，灑在面上一層金黃，輝映黃金的光色，紅寶石的純正，簡直美得不可方物。給阿嬌綰髻梳發(fā)簡怡忍不住驚呼：“好漂亮！”話畢才知失言，白了臉跪在地上，“奴婢失儀，求殿下責(zé)罰?！?/br>
    阿嬌拿起鳳釵比劃，不言語。百靈正色道：“瞧你這小家子氣！殿下是皇后，要什么好東西沒有？不過紅寶石鳳釵，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傳出去還以為我們椒房殿連這等首飾也沒見過，沒得叫人笑話！”她又覷了覷阿嬌的臉色，給左右宮人示意道：“帶下去吧。”

    一般椒房殿規(guī)矩，由百靈開口，那這懲罰算是輕的，十下輕板子，養(yǎng)一養(yǎng)便可好。簡怡松了口氣，沒半分不服，跟著下去了。

    這樣一來，綰髻的活就是百靈的了。百靈也是巧手，只是她身為椒房殿第一女官，成日見事情太多，綰髻這等小事就交給下面的人。而今簡怡犯事，她再次服侍阿嬌綰髻，熟悉感紛至沓來。

    凝香呈上一碗雪梨汁給阿嬌潤喉，道：“殿下，可聽見一件稀奇事。”

    阿嬌喝了口梨汁，秋天氣候干燥，梨最是清火潤喉的。

    “什么稀奇事？”阿嬌道。百靈也好奇的聽著。

    凝香神神秘秘的說：“這些日子殿下身子不適，咱們椒房殿的人出入的少。今日掖庭送來殿下的衣裳，奴婢這才聽說那合歡殿日日有小曲兒聲傳出?！?/br>
    “哦？”阿嬌想了想，忽而笑了，“看來衛(wèi)姬打算在中秋佳節(jié)再次動人心魄?！?/br>
    “果然歌女就是歌女，連固寵都只能拋頭露面?！卑凫`笑道。

    凝香跟著道：“可不是么。舞的天仙一般又如何？還是歌女出身，這是無法更改的。”

    阿嬌笑了笑,衛(wèi)子夫可不是個簡單的歌女?！澳氵@閑話越發(fā)多了，你可有什么好本事叫孤瞧瞧，孤也捧了你做夫人去?！彼駜簜€心情不錯，沒得打趣宮人。

    凝香見阿嬌面有笑意，不似問罪模樣，遂紅了臉嗔道：“殿下可抬舉奴婢了，奴婢可只有伺候殿下的本事，那起子背主忘義的事，真真做不出來?！?/br>
    阿嬌笑得更是開懷，冷不丁眼角余光看見端水入內(nèi)的阿沁，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阿嬌心頭豁然開朗，原來這小妮子還有旁的心思。也是了，說不準(zhǔn)前世衛(wèi)子夫就是許了捧她為夫人的諾。細(xì)細(xì)看來，阿沁生的不是傾國傾城，倒也有動人之色。這永巷女官、宮人甚多，嚴(yán)格說來都是皇帝的女人，但非傳召很多宮人連皇帝的面兒也摸不著，更別說魅惑成功封夫人。

    這時大長秋常宜在簾外道：“殿下，吉時已到，各位夫人已通稟，可擺駕未央宮?！?/br>
    第23章 中秋家宴

    未央宮是大漢朝最為尊貴的殿宇之一，一般只在大型宴席或新年闔宮歡慶之時設(shè)宴。今次的中秋佳節(jié)動用未央宮，宴請眾臣在外殿，據(jù)說又招來好些民間藝人來表演，會有好一通熱鬧可瞧。

    入了永巷的女子，非死不得出。那上元節(jié)的熱鬧早已是過眼云煙。難得又能有熱鬧瞧，一個個花枝招展的按次序坐下，等候宴席開始。阿嬌入殿，自是紛紛起身行禮問安。衛(wèi)子夫坐在除阿嬌之外最尊貴的位子，依舊是按位分做最清爽簡單的裝扮。她朝阿嬌深深叩拜，比她人更多了幾分謙遜真誠。

    “衛(wèi)夫人如今協(xié)理永巷，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卑上矚g灑脫爽直之人，衛(wèi)子夫從未真正從心底敬服她，何必惺惺作態(tài)，按照一般禮儀行禮即可，非要特立獨(dú)行。

    衛(wèi)子夫滿目誠懇，“妾年輕不知事，皇上錯愛讓妾協(xié)理永巷，妾直到現(xiàn)在依舊誠惶誠恐。若非殿下時時相助，且真不知如何自處?！?/br>
    先標(biāo)榜自己年輕貌美，再細(xì)說得蒙盛寵，再裝可憐讓人覺得皇后還是壓了她一頭，表面感激，暗道跋扈，果真伶牙俐齒。

    阿嬌心內(nèi)冷笑，面上溫柔如春風(fēng)，“衛(wèi)meimei聰慧可人，孤一見便心下喜歡。皇上疼惜孤，又看重meimei，讓meimei分擔(dān)一二。孰知meimei任何事都來讓孤定奪，永巷事多繁雜，孤出身陳家，又是長女，好在母親考慮周全，懂得些許管家之道，孤也只好做jiejie，好生教導(dǎo)是了。以后永巷的meimei會越來越多，到底心有余力不足，還得勞煩meimei為孤分憂了。”

    年輕如何，年華終會老去，永巷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說是分憂，什么都問，只會顯得無能。出身高貴與低賤，是衛(wèi)子夫最深恨不已，卻無力擺脫的事。阿嬌的笑意刺進(jìn)她的心窩，衛(wèi)子夫暗暗攥緊拳頭，笑道：“殿下不嫌妾愚笨，是妾的福氣?！?/br>
    阿嬌不置可否，欺負(fù)她脾氣暴躁不會拐彎抹角說話么？心機(jī)城府，誰人不會？只是原來不屑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對付九曲心腸的人，直性子反倒讓他們鬧不懂，以為是愚鈍無知。

    施施然坐下，身為永巷之主，阿嬌照例詢問了尹氏和唐氏的胎。尹氏是皇后一派人盡皆知，而唐氏是何動態(tài)，大部分妃嬪都不知曉，只見她綰著墮馬髻，用著少使能使用的各色裝扮，不張揚(yáng)也不叫人小瞧了去。生得杏核大眼像是會說話一樣，一派天真無邪的面龐。

    聽到皇后關(guān)心話語，唐氏很開心的回道：“多謝殿下關(guān)懷，皇子很是康健?！睕]有一點(diǎn)矯揉造作，爽透伶俐。

    阿嬌瞬間對她有了半分喜歡，著人賞賜了。

    正說著，太皇太后帶著皇太后和皇帝入內(nèi)。眾人肅穆而立，由阿嬌朗聲迎接：“妾領(lǐng)永巷眾夫人恭迎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br>
    皇后端莊有禮，儀態(tài)萬千，襯以美麗容貌，皇帝心頭一震，幾乎看呆了去。

    他從不知，阿嬌竟如此光芒四射，那氣質(zhì)是其他女子望塵莫及的。

    太皇太后抱病前來,自是最得悉心侍奉的。

    皇太后和皇帝一左一右攙扶這位歷經(jīng)三朝的老人家坐上主位后，才各自落座?；实圻€想找尋皇后的明媚動人，卻見阿嬌早扭過頭去看也不看他。

    皇帝不由心頭不悅，這個女人，還是改不掉的傲慢性子！

    中秋佳節(jié)闔宮夜宴，未央宮煥然一新、熱鬧非凡。親貴們攜帶夫人，外殿落座推杯換盞；后妃們亦是華衫彩服，珠墜搖曳，更不時有陣陣嬌聲軟語傳開。太皇太后等既以落座，舍人們流水般列上珍饈佳肴，宮人們用凝脂玉手輕柔緩慢的傾到碧瑩瑩的醇香瓊漿。

    祝酒行畢，長白便吩咐晚宴開啟，準(zhǔn)備好的節(jié)目依次獻(xiàn)上。

    太皇太后身子好些但不能飲酒，阿嬌挽袖為其布上好消化的菜肴點(diǎn)心，陪著說話。竇太主也是和樂融融的陪著母親，又給女兒使眼色，讓她多去和皇帝親近，阿嬌只當(dāng)沒看見。

    衛(wèi)子夫一人自斟自飲，邊上尹氏指了指舞臺上變戲法的，笑著同她說話：“衛(wèi)jiejie你瞧，那個變戲法兒的多有趣?！?/br>
    衛(wèi)子夫放下酒杯，很是溫和：“多少年沒見著這樣有趣的玩意兒了，還是小時候見過幾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