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殺手腳步一步步逼近，坐在駕駛座上的她卻癡癡地望著蕭然。

    “嘭”——

    玻璃一聲脆響。

    門口的人冷笑地拿著手槍在他的身上開了個窟窿，眼底帶著漫天的鄙視和嘲弄：“陳昊，沒想到，你竟然會死在一個花癡手上。”

    話音剛落，第二槍響起，卻是永遠(yuǎn)地停在了那人的腦門上。

    女人這才像是回神一樣，傻傻地看著后座的他。

    窗邊是腦門被打穿的死人，身后是朝思暮想的蕭然和滿身戾氣的他。

    她突然發(fā)了瘋一樣死踩油門，車子飛奔出去。

    直到她手腕上的血流到了方向盤上，沁得整個空間一陣nongnong的腥味，才發(fā)覺，第一槍打碎車門玻璃的時候，散落的碎片在她手上開了個偌大的口子。

    “停車?！笔冀K不置一詞的蕭然說了這一句話。

    然后……。

    陳昊疲倦地閉上眼，后面，似乎變得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起來。

    蕭然第一次正眼看了一個女人，竟然還是自家員工。

    三年前，正是笪筱夏進(jìn)入簫氏的第二個年頭。她愛慕的男人是公司第一人，如在天際，明明一個地方進(jìn)進(jìn)出出，卻從未有機(jī)會正面相遇。

    他的那次攔車，卻是讓蕭然第一次將這個公司里數(shù)以千計(jì)的員工中的一名真正地記到了腦子里去。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進(jìn)簫氏，為的不過是蕭然，可那時，他的心卻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詹溫藍(lán)，你先出去吧，我沒事。”低沉的女聲從背后傳來，陳昊的背僵直得失去了反應(yīng)。沉重的呼吸卻是越來越低啞。

    詹溫藍(lán)看了一眼冷云溪，伸出右手，輕輕地?fù)崃藫崴哪橆a。

    粉嫩的臉上因?yàn)槭а^多現(xiàn)在蒼白得讓人看著心痛，但她的眼，猶如沉沉暮靄，那一絲詭異的光亮像是夜間的鬼火，魅惑異常。

    她和陳昊之間有著不能為外人知道的事情。

    幾乎在陳昊失控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jīng)猜到。

    但是……

    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他漠然地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所有神色，輕輕一笑：“我就在門外，有什么事情，叫我?！?/br>
    說罷，如行云流水一般，留給云溪一個清雅的背影，神色平靜地離開病房。

    屋子里，終于，只剩下，她和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空氣像是突然被抽空，陳昊站在那里，直直地看著床上蒼白的人影，只覺得自己肺里的氣體通通禁止不動。這就像是一個夢，他在長長漫夜中無數(shù)次絕望中幻想出來的場景。

    笪筱夏，這三個字，魂?duì)繅衾@，就像是刻在骨血里，如今，看著這張陌生的臉，那一雙向來癡癡望著蕭然的眼變成一片幽深。他卻只覺得，心尖閃過一道溫柔。

    “在‘不夜天’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來我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喑啞，但，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陳述。從最初的震驚，質(zhì)疑，到狂喜，再到如今的冷靜，和云溪認(rèn)識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如同慢鏡頭一樣，從他腦海里瞬間閃過。

    他不是無知青年，會因?yàn)閻矍闆_昏頭腦。

    死于非命的笪筱夏，深愛蕭然的笪筱夏，認(rèn)識三年的笪筱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掩藏在骨子里的驕傲和堅(jiān)韌。

    對面的女人輕輕對對著窗外的陽光，伸出右手。潔白無暇，宛如白玉。陽光下，似乎有一層金光在那一雙柔荑上閃閃發(fā)光。“我從來就沒有忘記以前的任何事。去‘不夜天’是偶然，遇上你也是偶然。”

    垂眉，這答案早就已經(jīng)猜到，卻還是想得到她親口證實(shí)。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他，她的真正身份。陳昊下意識地捏緊手腕，臉色卻依舊如常，明明不想問的，卻到底還是忍不住將心底最大的疑問問出了口：“當(dāng)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呢？又是為了什么和蕭然鬧翻？”對著懸在空中的手心，停了兩秒，云溪才開口，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拋出這個一直浮在心底的疑問。

    她見過陳昊在不夜天接了蕭然電話后狂躁的樣子，王綱誘拐她到“不夜天”看蕭然和陳昊“斗毆”的時候她也猜出一二，他和蕭然即便說沒有正式撕破臉，也離原來的“友情”天差地別了。

    可即便是請了歐洲最著名的事務(wù)所的人來調(diào)查，也沒有查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好像從她的死開始，一切都成了未知之謎。

    陳昊的臉色漸漸地沉了下去。

    陽光正好，他卻只覺得屋子里的氣氛越來越低。

    三個月前，他在中恒大廈的樓底下，見到一個滿身血污的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穩(wěn)重高傲的蕭然會渾身猩紅像是個狂躁的豹子。

    失控到近乎崩潰的理智就像整個人都處在癲狂的邊緣。

    他坐在路中央，呆呆地看著一處血污，像是瘋了一樣，雙眼里沁出血紅，卻緊緊地抿著唇，什么話也沒有說。

    直到他走到他面前，將他打昏，蕭然才閉上雙眼，被強(qiáng)制送進(jìn)醫(yī)院。

    那個時候，他剛從國外回來，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讓蕭然這么失控。

    半個小時候，他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手指擒著一支煙，卻是無論如何也點(diǎn)不著。

    “啪”——

    一聲脆響。

    打火機(jī)被他罐在腳下。

    可他的心卻是被撕得鮮血淋漓。

    蕭然剛剛望著那一處血污，正是笪筱夏被碾死的地方！

    那里還殘留著她身上溫?zé)岬难?，卻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留下來了。

    醫(yī)生從急診病房出來，看著臉色難看的他，不敢吭聲。

    良久，才支支唔唔地把蕭然的情況說了一通。

    撞擊，骨折，再加上拖行。

    顯然，是意外。

    一輛汽車橫沖直撞，竟然把蕭然撞到之后，拖著他行駛了三十米。

    那掩藏在衣服血跡斑斑下的，是沿著地面摩擦了那么遠(yuǎn)，血rou模糊的結(jié)果。

    笪筱夏死了，他不過才離開幾天，蕭然竟然連照顧一個女人都沒做到，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了！

    那個漆黑燥熱的夜晚，他站在眨白暈眩的過道上，只覺得骨子里都散出森冷的寒意。

    那個三年來無時無刻都刻在心底的倩影，那個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看過他的女人，竟然就這樣死了！

    他在黑白兩道生生死死見過太過，卻從來沒有比那一刻更覺得絕望。

    原來，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

    他不恨蕭然，笪筱夏選擇蕭然，是因?yàn)樗龕鬯?，他愛笪筱夏是他的事，和他們都無關(guān)。

    但，他不能忍受，蕭然竟然連她都保護(hù)不了。

    他站在蕭然的病房外，吹著冰冷冰冷的空調(diào)，良久，轉(zhuǎn)身離開。

    那一天，他每晚的夢里都能出現(xiàn)那一張魂?duì)繅衾@的臉，溫柔的，微笑的，卻始終眼神透過他看向遠(yuǎn)方。

    每一個早上，他接到底下人的報告，始終只有失望。

    沒有，哪里也找不到她的墓！就像她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什么都沒有！

    可是……。

    陳昊忽然低頭，將那一只懸在空中的手握進(jìn)自己的胸口。

    溫?zé)岬?，?xì)膩的，纖弱的，就好像是夢里那始終微笑著的記憶一樣。

    “笪筱夏，我發(fā)誓我會查出來事情的真相，你只要好好的修養(yǎng)，其他的一切，交給我！”

    云溪的眼神微微一蕩，幽深的眼底慢慢掀起一道弧度。

    陳昊不肯說出他和蕭然間隙的緣由，是因?yàn)榕滤嫒胩?，再次和蕭然牽扯上，還是，因?yàn)楫?dāng)初她的死，隱藏著更多不能放在臺面上的事情？

    他在香港的時候，說過，她不清楚。

    或許，她當(dāng)初的死，并不是偶然，又或者，這只是，他想隔離她和蕭然的一種手段？

    云溪慢慢地垂下眼簾，沒有將手心從陳昊懷里扯回，卻也沒有出聲答應(yīng)。

    一切都像是一幕無聲電影。

    兩個人心頭百轉(zhuǎn)千回，卻，誰也沒有出聲。

    五分鐘后，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從門外響起。矜持淡雅的聲音一如詹溫藍(lán)向來的風(fēng)度：“云溪，該吃藥了?！?/br>
    身后端著藥物的護(hù)士癡癡地望著詹溫藍(lán)，連門什么時候打開的，都沒有注意到。

    陳昊眼神一深，輕輕地放開云溪的手，沒有再說一個字，轉(zhuǎn)身，離開。

    詹溫藍(lán)的眼神從他面前輕輕帶過，漸漸的，眉頭蹙起?？聪虿〈采蠠o甚表情的云溪，慢慢地嘆息一聲。

    這一聲嘆息，悠長而清雅，卻像是天邊的云，淡淡的，云過無痕……。

    ==

    第二天，天氣格外晴朗。

    在詳細(xì)咨詢了醫(yī)生云溪的情況之后，詹溫藍(lán)按通了電話，對方接起電話時，聲音還帶著幾分天生的溫和。

    “是我?！闭矞厮{(lán)看了一眼廣場上坐在輪椅上被護(hù)士推著散心的云溪，漫漫一笑。

    “你小子最近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又跑到哪去了？”電話對面的人似乎早已經(jīng)習(xí)慣他這幅樣子，溫和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寵溺，十足長輩看小輩的滿意。

    “最近有點(diǎn)事情?！闭矞厮{(lán)頓了頓，隨即直接說明自己打電話的意圖：“我和冷云溪要在美國待一段時間，學(xué)校那邊，麻煩您了。”

    對面的呼吸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就恢復(fù)了自然：“溫藍(lán)啊，不是我說你，冷云溪才大一，你不要弄得太過了?！?/br>
    “我知道了。”他的視線慢慢地停在那里。云溪似乎在和一個小女孩肩并肩地說笑。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竟是從未見過放松和隨意。

    “有些事情，你自己把握，記得，過尤不及。”電話對面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一心二用，沒有再啰嗦，直接掛斷了電話。

    “院長，我能進(jìn)來嗎？”剛切斷電話，辦公室門外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院長揉了揉太陽xue，低聲說了一句：“進(jìn)來?！甭曇粢琅f帶著幾分天生的溫和，只是，目光卻有幾分變了。

    而此時，云溪正坐在木椅上，幫她推輪椅的護(hù)士已經(jīng)被打發(fā)了，只是，身邊的小姑娘卻依舊鬧騰個沒完沒了。“大jiejie，你怎么也在美國?。柯牳绺缯f，你在北京上學(xué)，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有放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