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他要是真心打這份工,哪怕只是兼職,對長安來說也是好事,能幫她不少??升R妍很清楚越是這樣的人,越是難以掌控,你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過去有什么故事,如今站在這么近的地方又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 當然長安是不會考慮這么多這么細的,只要一張身份證,一周的試用期,就可以決定錄用與否。 她有更大的煩惱,讓她哭腫了眼睛的,一定是跟駱敬之有關(guān)的事。 果不其然,問一句,她眼淚就要下來了,低頭拼命忍回去,聲音輕輕地說:“妍姐,我想跟敬之生寶寶,可是他說……我們不能有孩子了?!?/br> 齊妍怔了一下,這從何說起? “為什么呢?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不怕疼的,為什么……我們不能有寶寶?” 她還沒說他提到要離婚的事,那個字眼對她來說太不可想象了,她連提都不想提,生怕從她嘴里說出來會應(yīng)驗似的reads;。 這個問題,齊妍不好自作主張回答她。夫妻倆沒有孩子,原因五花八門,有的是不能,有的是不想;不能的那一部分當中還有一部分是生理原因,一部分是心理原因。究竟駱敬之說的是哪一種,她也不能妄下判斷,畢竟這是人家*,兩人還沒熟到把這種事也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地步。但可以肯定的是,跟長安有沒有長大,怕不怕疼沒有太大關(guān)系。 齊妍不忍看長安這么難過,小心翼翼地問她:“要寶寶的事,有沒有跟你爸爸mama說起過?” “嗯,爸爸病了,想看到我生寶寶?!?/br> 原來如此,齊妍又理清一些頭緒,想了想,對她道:“那么有沒有去檢查過身體呢,生寶寶之前都要檢查一下身體哦!” 如果真的是他們小兩口不能生育,體檢一定會有所反應(yīng),她要開導(dǎo)也好對癥下藥。 這點長安倒是沒想過,眨了眨眼睛:“那我要去醫(yī)院嗎?” “嗯,如果你一個人害怕,可以跟你mama說,讓她帶你去?!?/br> 聽說殷教授的夫人以前也是護士,帶女兒去做孕前檢查她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 長安心里其實是挺害怕的。雖然因為父母工作的關(guān)系,她從小在醫(yī)院進出,甚至有時吃住都在爸媽的科室里,但后來得了病,沒少到醫(yī)院挨針,什么檢查都做過,什么藥都吃過,她也真是怕了。 左時見她打烊后還磨磨蹭蹭不肯走,就對她說:“擔心我做不來清潔的工作,要親自監(jiān)工?” 長安搖搖頭:“我不想回家,跟你一起做清潔,可以嗎?” 他笑了笑:“你是老板,你說了算?!?/br> 他不問她為什么不想回家,也不問她眼睛紅腫是因為什么事,她說要留下來他就讓她留下來,把咖啡機里的殘渣留給她清理,其他要沾冷水的洗洗刷刷他來完成,最后的垃圾也由他扔到處理站去。 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之后,他看到長安還坐在桌旁發(fā)呆,遠遠看她一會兒,上前道:“走吧,不想回家的話,我?guī)闳ヒ粋€地方?!?/br> 他又帶她坐公交車,晚高峰還沒過去,公交略顯擁擠,不像頭回那樣有座位。他把她護在身前,隔開周圍擠擠挨挨的疲累身體;她個子嬌小抓不住頭頂?shù)姆鍪?,他就讓她抓住自己的手臂?/br> 不同于駱敬之的清瘦斯文,他體格健碩,連手臂的肌rou也是硬邦邦的。 中途有老人下車讓出座位給她,似乎看出她的缺陷,感嘆了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真好?!?/br> 長安茫茫然坐下去,抬頭輕聲對左時道:“她為什么說你是我男朋友?你不是。” 他笑了笑,說:“對,不是。” 他帶她到一個夜市,越是夜深,越是燈火通明,人流如織的地方。 長安從來沒來過,或者說她也來過,不過是很小的時候,在她生那場大病燒壞腦子之前,父親讓小小的她騎在脖子上,跟mama一起帶她逛廟會、賞燈節(jié),什么地方好玩,都一定帶她去,只是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 后來成了傻囡,家里人不敢再帶她出來,怕她亂跑,走丟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reads;。 她在周圍人的謹小慎微里活到現(xiàn)在,好多最平凡無奇的東西到了她這里,反而如奇珍異寶,充滿了趣味。 他取下她的圍巾,像在巴黎的劇院時那樣,說:“這個借用一下。” 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夜市里起不了風,并不是太冷。她的圍巾被繞在她的手腕上,另一頭由他拉著,他走一步,她就跟在身后走一步。 “人多,不要走散了?!彼@樣說著。 他帶她往深處去,七彎八繞地到了一個打氣球的攤子面前。老板似乎認得他,熟稔地打招呼:“來啦?今天打幾發(fā),還是五十?” 左時示意他稍等,低頭問長安道:“這是游戲,你玩過嗎?” 她搖頭,抬眼之間前面紅色的板子上釘滿了脹鼓鼓的氣球,風一吹,搖搖擺擺的。面前一條陳舊的長桌上放的卻像是……槍? “這是槍嗎?”她伸手去摸,滿是好奇。 左時笑了笑:“是,仿自動步槍,不過里面裝的不是子彈,也不靠火藥推動?!?/br> 意識到她可能聽不懂他說的,他干脆拿起那家伙,熟練的擺弄,瞄準,朝對面釘滿氣球的木板射擊。 □□本身不是很響,但對面氣球應(yīng)聲爆裂,還是發(fā)出啪的一聲。長安被嚇到了,啊地尖叫,然后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左時放下槍,也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別害怕,這是玩具,不是真的槍?!?/br> 他知道她想到什么,巴塔克蘭劇院那回,她是真槍實彈下的幸存者,子彈呼嘯而過,帶走了許多人的生命,彈片甚至讓身旁的他也跟著受了傷。但事實上她并沒有看清楚真正的槍長什么樣,也不懂那些能夠保護她的人其實也拿槍。 “我常常一個人到這里來玩。”他對她說,“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個人,連打二十發(fā)子彈,就會開心一點,打五十發(fā)就把煩惱的事都忘了,不信你也可以試試?!?/br> 長安還是搖頭,如驚弓之鳥,捂著耳朵不肯聽,也不肯站起來。 左時換了個方式,指著老板凳子旁邊那一排玩具:“看到那些沒有,一個氣球記一分,打的越多分越高,就可以從那里面挑獎品。你喜歡哪個,我打給你?!?/br> 長安果真被玩具給吸引了,不再一味地害怕,而是認真考慮起來,哪一個最好看。 老板很會做生意,知道來打氣球的男孩子大多都要討女朋友歡心,相應(yīng)的戰(zhàn)利品也都準備是女孩子喜歡的公仔娃娃,要不就是blingbling的小飾品和鑰匙圈,從小到大地放了一排。 長安喜歡兔子,挑了最大的那個長毛兔,遙遙一指,有點怯怯的:“我可以要那個嗎?” “當然可以?!弊髸r起身付了錢,也不問多少分可以換,只對老板說:“要那個最大的?!?/br> 老板聽他說要換獎品,起初還有些詫異,不過看看一旁的長安大概也有數(shù)了,一邊給他準備好了□□,一邊開玩笑地說:“女朋友膽子很小??!” 左時沒再說話。他拿起槍來,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太一樣了,像金石沉落,水面不再有波瀾。 他拿槍瞄了瞄,扣動扳機,對面的氣球嘭一聲的炸裂,再打,又爆一個……他打順了手,越打越快,彈無虛發(fā),對面的氣球也像熟到極致崩開的果實般,噼里啪啦一通都沒了。 ☆、第十三章 長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起身來,站在他旁邊看。適應(yīng)了那個嘭嘭的聲響,她好像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攤子四周也圍上來不少人,高手在民間,有彈無虛發(fā)的神槍手,大家都不愿錯過。 左時拿槍的樣子也確實很好看,跟一般人歪歪斜斜的別扭模樣和僵硬姿勢不動,他的雙腿、肩膀和兩臂都擺在恰到好處的角度位置,眼神專注,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多余動作,一氣呵成。 旁邊有人說得對,一看就是練過的,還有人順嘴問他是不是當過兵。 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并不是很好相與的人物,容易讓陌生人望而卻步。 二十發(fā)子彈打完了,剛好夠換那個兔子,攤主很了解他的本事,竟然一發(fā)多余的子彈都沒給他裝。 他把那兔子玩偶拎過來,塞進她懷里,往放獎品的位置掃一眼,問:“還要什么,還可以再打?!?/br> 長安滿足地抱緊了玩偶,把臉埋在長長的兔耳朵中間,興味十足地打量剩下的那些公仔和飾品。 她就像被大人們領(lǐng)進了玩具城的小朋友,一個戰(zhàn)利品又怎么能夠滿足呢? 左時又端起搶,旁邊觀戰(zhàn)的人也熱情高漲,后來他再每打掉一個氣球,都有人喝彩叫好。 他為她又打回一只小熊,小臂那么長,可以跟兔子做伴。 長安的眼睛巡脧著發(fā)卡和鑰匙扣的時候,不小心瞥見攤主一臉rou痛的表情,忍不住悄悄問左時:“他怎么了?” 左時笑笑:“大概是怕我今天把他的獎品都打完了,會賠本吧!” 長安自己也開店,懂得賠本是什么意思,一聽這話就拉住他說:“那……那我們不打了,我們走吧?!?/br> 左時卻不動:“你真的不試試?打完十槍,你的壞心情就都跟著子彈飛走了?!?/br> 長安還是搖頭:“我不敢。”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就當只是發(fā)泄。”左時瞥一眼她手里的公仔,又說,“況且我贏了兩個禮物給你,你是不是應(yīng)該也贏一個送給我?這才叫禮尚往來?!?/br> 長安為難地想了又想,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 左時微笑,教她拿起氣槍,人站到她身后,幫助她調(diào)整握槍的姿態(tài)和瞄準的要領(lǐng)。 兩個人離得很近,比剛剛在公交車上還要近。她聞到他身上陌生的剃須水的味道和淡淡煙草氣,雖然跟駱敬之很不一樣,但沒有尋常單身漢那種衣服壓箱底積攢的霉味和汗酸氣,非常干凈爽利。 他像是孑然一身,可又把自己料理得很妥當,不是得過且過地混日子。 她腦袋一動,發(fā)絲就掃到左時的下巴,癢癢的,他張開手掌輕輕在她頭頂按了按:“專心點,否則拿不穩(wěn)槍。” 對面已經(jīng)重新掛上了氣球,她不需要打夠多少分,左時與攤主說好了,有幾個裝了彩紙碎片的氣球,只要她打中任意一個,就可以換一個獎品。 長安被趕鴨子上架,是真正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閉著眼睛扣動扳機,卻只有□□的聲響,對面的氣球一個都沒破reads;。她這才知道這游戲一點都不簡單,這還是左時在身后幫她,他退開放手,她就幾乎連槍都拿不動了。 “你別走開好不好,我害怕?!边€有九發(fā)子彈……她有些可憐巴巴地回頭看他。 “好,我不走,我陪你把它打完?!?/br> 長安醞釀好情緒,又扣動手中的扳機,氣球還是紋絲不動。但她這回沒那么害怕了,不用再閉眼睛,也能打出后面的第三槍、第四槍…… 正如左時說的,開槍如開車,刺激中能體會到快感,壞心情不知不覺中就被發(fā)泄掉。 長安沒開過車,但這氣槍打到最后幾發(fā),她也感覺到痛快,哪怕氣球一個都沒中,也很痛快。 她運氣還是挺好的,最后一槍打中了,反正一直就圍繞中間那個打,概率還是有的,嘭的一聲彩紙飄了滿地。 “打中了打中了!”她高興地歡呼起來,舉著氣槍就沖左時又蹦又笑。 他利落地卸了她手里的家伙:“槍要先放好,槍口也不要對人?!?/br> 長安興高采烈地去攤主那里挑禮物,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還是拿不定主意,就回頭問左時:“你喜歡哪個鑰匙圈,我送給你。” 她終于也豪氣一回,這禮物是她親手掙來的。 左時挑了個最樸實無華的超人,她有些失望:“這個都不閃……” “那你覺得哪個好?” 長安看了看,拿了最近的大白給他。 至少眼睛的位置還有兩顆很亮的水鉆。 左時欣然收下:“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br> 長安腳步輕快許多,甚至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懷里抱著他送給她的一大一小兩個玩偶。 走累了,左時帶她到一個美食攤坐下,兩人各點了一碗面。 左時對她說:“你剛才只吃了三明治,這會兒多吃點?!?/br> 咖啡館每天難免剩下些點心沒有沽清,長安一般都讓米婭他們帶回去,有時留一個,在晚飯前填一填肚子。他來之后她就給他也留一個,怕清潔掃尾的工作做到最后他會肚子餓。 長安的心情已經(jīng)好很多,臉上也有了笑容:“你也多吃,我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