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躺在車?yán)锏臅r候他還在想呢,以前對蔣曉魯這姑娘的印象也就僅限于莽撞。說話辦事兒有點(diǎn)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但是也很爽朗,有什么說什么,今天見了才知道,凡是女人啊。 就沒有不作的。 …… 宋方淮把昨天的流水核算完,從酒吧出來,背著手在湖邊看景。 寧小誠從他身后踱步過來,宋方淮回頭問:“還沒醒啊?” “沒有?!焙镉袃芍灰傍喿?,屁股上長了兩根鮮艷紅毛,很少見。 寧小誠看著挺有趣。 天氣暖了,這個時候很多人家晚上吃了飯,都喜歡出來遛彎,還有懂樂器的老人在湖邊拉弦取樂。 小誠喜歡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人多,每個人身上都透著舒適懶散的氣息,好像這日子就該這么過。 湖邊悠揚(yáng)二胡聲一響,宋方淮瞇起眼。 “看什么呢?”小誠順著方向看過去。 宋方淮壞笑,毫不掩飾:“看一姑娘?!?/br> 他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遞給寧小誠,自己瞇眼點(diǎn)著了,嘆氣:“這年頭,會拉二胡的姑娘可不多了?!?/br> 這話一出口,寧小誠就聽明白了。 “怎么著,動心了?” “呸,我是敬佩,是欣賞。”宋方淮直勾勾盯著人家不放:“你說,她明天還來嗎?” 說話間,湖邊拉二胡的姑娘站起來,要走。 小誠瞇眼看了看,好像在確認(rèn),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來?!?/br> 宋方淮睨了他一眼,笑諷:“說的跟您親閨女似的?!?/br> 寧小誠笑一笑,一招手,朝那邊喊道:“二朵兒!?。 ?/br> …… 蔣曉魯這一覺睡得好長好長,一直睡到下午六點(diǎn)。 咕噥著翻個身,慢吞吞睜開眼睛,先是反應(yīng)了一會兒: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現(xiàn)在在干什么。 想清楚了,騰地一下坐起來。 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小閣樓,落地大床墊子,地上扔著她的包和鞋,蔣曉魯心臟跳的猛快,趕緊掀開被子看了看。 酒是喝多了,但不至于喝斷片兒,仔細(xì)回憶了一下昨天的事情還是能記起個七七八八。 一聲嘆息。 這回人可丟大了。 把包從地上撈起來,蔣曉魯還挺有邏輯,先坐在床上給常佳打了個電話。這邊常佳正在加班,手機(jī)在一堆a(bǔ)4紙里嗡嗡震動,她低頭寫了一會兒,才摸出手機(jī)接起來。 “喂?” “你在哪兒呢?”蔣曉魯一聽見她的聲音,就著急了:“我昨天——” “還有臉提昨天啊?”常佳低聲堵住蔣曉魯?shù)脑?,捂著話筒快步往外走:“昨天你喝多了,都下半夜了我也不知道把你往哪兒送,就托付給你認(rèn)識那人了?!?/br> “酒醒了?” “醒了。”樓下有挪桌子的動靜,蔣曉魯從床墊子上爬起來,光著腳湊到窗邊往樓下看。 寧小誠一個人正背對著她在湖邊站著,不知道看什么。 “我還在這酒吧呢?!彼転殡y:“怎么辦呀。” “什么怎么辦?”常佳站在單位外頭的走廊上,說話聲音很輕:“酒醒了就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唄,別給人添麻煩?!?/br> “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正加班呢,改天聊?!?/br> 蔣曉魯掛了電話,掙扎幾秒,踮腳把窗戶推開,趴在上面清脆呼喚:“小誠哥!” 寧小誠正低頭從兜里摸出煙來銜在唇間,聞聲抬頭。 蔣曉魯朝他明艷純凈的笑,露出一排潔白貝齒。 小誠把煙從唇間拿下來,收回?zé)熀校粩[手:“下來。” 像是自然而然地,誰都不提昨天的事兒。 蔣曉魯關(guān)上窗戶,聽話下樓。 下樓之前,蔣曉魯借宋方淮的洗手間收拾了一下,把床鋪好。 牙具和香皂都是一次性的,用溫水把臉上的妝卸掉,刷了個牙,她又用涼水沖了沖眼睛,洗手間的毛巾掛在架子上,蔣曉魯一頓,覺得直接拿來用不太禮貌,于是便尋了紙巾把臉擦干了。 提著一包兒垃圾下樓,出來時,蔣曉魯順手扔在門口垃圾箱里。 將沉的暮色中,她素顏,一頭烏黑微卷的長發(fā)被風(fēng)一吹,沒有細(xì)心打理,亂蓬蓬的。 寧小誠站在不遠(yuǎn)處等她,有點(diǎn)疲憊。 以前見過蔣曉魯幾次,她始終濃妝示人,如今冷不丁這么一看,能看出些她小時候的模樣。 她皮膚白,濃眉大眼,長相大氣,蹙眉時會不自覺微張著唇,露出嬌憨態(tài),不失可愛。 待她近了些。 寧小誠轉(zhuǎn)過身,兩人極有默契地往前走。 “醒了?” “醒了?!笔Y曉魯抓抓頭發(fā),不安道:“小誠哥,我昨天喝多了,給你添麻煩了吧?” 寧小誠悠悠地,也沒說別的:“那為什么要喝多呢?酒可不是個好東西?!?/br> 蔣曉魯感覺到寧小誠隱含不悅,快步趕上他,想解釋:“我最近點(diǎn)兒特背,前男友跟我搞到一家公司來了,之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為了報仇撬走我一單托管業(yè)務(wù),本來之前是談好的,下半年指著它提成呢。” 寧小誠點(diǎn)點(diǎn)頭,隨口問道:“誰搶你的生意?哪個項(xiàng)目,哪只基金?” 蔣曉魯忽地想起寧小誠是混這行的祖宗,她怕他多想,于是閉口不答。 她不說,寧小誠也懶得問,倆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動作倒是出奇一致,都跟個祖宗巡街似的背著手。 街上都是晚飯過后出來遛彎兒的老百姓,有一家三口,有情侶,有老夫妻,都一對一對的,路窄,有人接踵擦過蔣曉魯?shù)募绨?,不輕不重,曉魯走著走著,忽然停在原地。 “小誠哥。” 寧小誠站在她稍遠(yuǎn)的地方,回頭:“又怎么了?走啊,我送你回家。” 蔣曉魯直率央求道:“你拉著我的手走唄,咱倆這樣,像誰也不認(rèn)識誰似的。” 小誠失笑,沒想到她還是個矯情貨。 他一伸手,她小跑過去把手塞進(jìn)他手心兒里,這就算牽到了一起。 第十四章 話說寧小誠也有年頭沒牽著姑娘手壓大馬路了,要往前倒騰,還得是他高中那時候。 倆人手拉著手往家走,像是一起過馬路的小朋友,心無旁騖,純粹是身邊多個伴兒多雙眼睛。 想起眼睛,寧小誠挺好奇:“你眼睛怎么了?” “昨天聽你那朋友說,好像有炎癥?!?/br> “啊?!笔Y曉魯討厭常佳大嘴巴,怎么好端端跟別人說這個:“挺小的時候跟我們院潮燦一塊玩兒,不小心杵著了,一開始感覺不舒服也沒敢跟我媽說,拖了幾天在學(xué)校發(fā)現(xiàn)看不清黑板,去醫(yī)院才知道感染耽擱了?!?/br> “治好以后落點(diǎn)炎癥,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事兒,已經(jīng)很少犯了。” 那時候李潮燦正處于對人生有“十萬個為什么”的階段,對于任何問題都有著謎一樣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幾的幼年蔣曉魯,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對象。 比如在看“十萬個為什么”中人體科學(xué)那一章的時候,李潮燦問:“曉魯,你知道為什么別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識會閉上眼睛嗎?” 蔣曉魯搖搖頭,很誠實(shí):“我媽打我的時候我從來不閉眼睛?!?/br> 李潮燦不信:“不可能,我媽每次一舉巴掌我都把眼睛閉的死死的。” 書上說,這是人體本能的一種抗激反應(yīng)。 假設(shè)一個人的手在即將貼近你的臉,或者眼睛的時候,這個動作被放慢,你仔細(xì)感受,就能感覺到汗毛炸起,眼球漲凸,很細(xì)微,但是一定有。 蔣曉魯聽不懂,干脆不說話。 李潮燦較真,拍拍屁股站起來:“你不信咱倆就試試?!?/br> 他把臟爪子舉起來,離蔣曉魯?shù)哪樈诵?,蔣曉魯?shù)裳劭粗?,無動于衷。小小男子漢的權(quán)威不容反駁,李潮燦緊張?zhí)蛱蜃齑?,想猛地舉起巴掌唬她一下,誰知道蔣曉魯鼻子癢癢,忽然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噴嚏。 身體不受控制往前一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燦的手指頭上。 當(dāng)時蔣曉魯就哭了,李潮燦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燦才好說歹說把她勸回了家。當(dāng)晚蔣曉魯眼睛就癢癢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媽看她還很驚訝:“眼珠怎么那么紅?” 蔣曉魯害怕自己跟李潮燦玩兒被她媽知道,不敢說。拖了兩天,蔣曉魯在課堂上忽然哭了,老師過來問她怎么回事兒,蔣曉魯小可憐包兒哭的抽抽噎噎,說自己瞎了,看不見東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醫(yī)院,驚動了父母,經(jīng)檢查才知道是外力傷害造成細(xì)菌感染,因?yàn)橹委煵患皶r可能以后會落下炎癥。 杜蕙心當(dāng)時還懷著孕,挺著大肚子問大夫:“以后……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蔣曉魯臉上貼紗布,快言快語:“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后得多注意保護(hù)了。” 當(dāng)時李潮燦的mama在醫(yī)院當(dāng)護(hù)士長,聽到消息趕來關(guān)懷,李潮燦惹的禍再也瞞不住,回家遭到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她mama心有余悸:“如果人家曉魯瞎了,看不見了,你說你怎么辦?” 李潮燦抱著桌子腿兒一臉英勇就義的范兒:“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燦爸爸氣的跳腳,頭發(fā)立起來。 童年一句戲言,誰也沒當(dāng)真,李潮燦的mama那段時間很愧疚,總做一些好吃的親自上門來哄,蔣曉魯捧著排骨啃得滿臉醬汁,很快就把李潮燦的惡行忘在腦后。不久,蔣曉魯眼睛好了,拆了藥膏,李家少了一大塊心病。 蔣曉魯這后遺癥,也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 聽完,寧小誠思索起來:“潮燦?我怎么沒印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