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沖出去有用嗎，冷靜點?！毙虖倪B緊緊握著他的手，一字一句說道。

    “我很冷靜！”他喘著粗氣，雨水此刻竟有了冰雹般的力度，“停電，墜物，有人在煽動學生沖出教室！”

    “你的意思有人想讓學生暴動？但你一個人就能控制住瘋狂的學生，我很懷疑，好了現(xiàn)在告訴我，如果學生現(xiàn)在沖出教室，最壞的后果是什么？”刑從連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他甚至連呼吸都絲毫未亂。

    “傷亡，踩踏……”林辰心念電轉(zhuǎn)，無數(shù)種可能性在他腦海中兜轉(zhuǎn)過來。

    “樓梯？”刑從連突然說道。

    “對，樓梯，恐怕有人在樓梯上動了手腳?！?/br>
    “好，我知道了，你現(xiàn)在回去呆著，我會派人去檢查樓梯。”

    林辰想要開口，突然肩頭一重，刑從連的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極其鎮(zhèn)定地嗓音說：“也有可能，這是有人設(shè)局引你出現(xiàn)，所以，你在這里下指令，是最好的選擇?！?/br>
    刑從連說完，松開手，接替他向雨夜深處跑去。

    林辰的視線一片模糊。

    “我明白了?！?/br>
    他對著刑從連的背影這樣說。

    耳畔雨聲未歇，林辰坐回樓梯上，雖然渾身都在滴水，他卻感覺不出半絲涼意。

    雷聲和閃電依舊交替而過，可或許是刑從連最后奔入雨簾的身影太過義無反顧，他內(nèi)心竟有種奇怪至極的安靜感覺。

    他忽然覺得，這漫天大雨，似乎是老天爺?shù)木祛櫋?/br>
    【老師現(xiàn)在情況好點了。】

    【我靠，剛才太危險了啊，簡直瘋了?！?/br>
    【我們班撕了所有試卷你們信嗎？】

    【幸好下雨，他們還有點猶豫，否則肯定攔不住?！?/br>
    ……

    林辰深深吸了口氣，呼吸中盡是雨夜的冰涼意味。

    他擰干襯衣，擦了擦手，然后摸著屏幕，輸入道：

    【通知想走的學生，現(xiàn)在雨太大，如果十分鐘后還沒有來電，就從一班到十班的順序，有序下樓?！?/br>
    ————

    刑從連沖到教學樓下時，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破碎的紙屑。

    樓上還有零星紙片，混合著雨水飄落下來。

    然而學生們的叫聲大多已經(jīng)停了，整棟漆黑的樓宇，安靜而空洞地佇立在雨夜之中。

    刑從連想，大約是林辰的安排起了作用。

    已有學校保安聞訊而來，遠處也有幾道身影劃破雨幕飛奔而來，那應(yīng)該是剛才他電話讓江潮找來的警員。

    因為多起自殺案的關(guān)系，他與大部分保安早已打過照片，他甚至不用亮警徽，只是擼了把臉上的雨水，已經(jīng)有保安叫出了他的名字。

    “刑隊長，刑隊長這是怎么了？”

    刑從連抬頭看了眼樓面，學生們測試地點在五樓，那里還有人探出頭來張望著什么，而教學樓共有東西兩處樓梯，時間有些緊迫。

    他指了面前的5位保安，鄭重說道：“看到這棟樓沒有，你們五個，分別檢查東邊樓梯1至5層，盡量仔細，爭取在五分鐘內(nèi)檢查完畢，其余人跟我來……”

    他說著，又對留下的最后一位保安說：“對講機和耳機給我?！?/br>
    樓道內(nèi)，只有斷電后的應(yīng)急燈亮著，刑從連站在最底層，向上望去，整片樓道都被籠罩在模糊的暗綠色光線中。

    急促的腳步聲在他身后響起，刑從連迅速轉(zhuǎn)身，對趕來的三位警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五分鐘時間檢查樓梯，把手機靜音，盡量小聲……”他說完，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林辰像是掐時間一般，發(fā)來了一條短信。

    【6分鐘如未來電，學生會開始離場，要小心?！?/br>
    刑從連收起手機，打開了手機自帶電筒，然后彎腰摸了摸地面。

    樓梯上下內(nèi)光線昏暗，因為下雨的關(guān)系，地面異常濕滑，他拉住扶手，向樓上走去。

    扶手的觸感很穩(wěn)，他又使勁搖了搖，依舊沒有任何問題。

    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他額頭上，刑從連抬頭，只見鐵欄桿上凝結(jié)著細密的水珠，他皺了皺眉，迅速低頭，樓道地面上是常見仿大理石花色，在暗淡的光線下，更是模糊不清。

    他將電筒燈光移下，在樓梯邊緣，隱約有什么東西落在那里。

    他走了幾步，蹲下身，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兩顆極小的塑料珠子。

    一顆是黃色，另一顆是粉色。

    就在這時，對講機中，傳出了壓抑而緊張的聲音。

    “地上有釘子，大家要小心。”

    雖然沒有風，在剎那間，刑從連似乎感覺到四周的空氣都冷得要凝固起來。

    釘子、塑料珠……如果再加上從樓梯上狂奔而下的學生……

    他仿佛看見了滿地鮮血，聽見學生痛苦的慘叫在樓道內(nèi)徘徊。

    穩(wěn)了穩(wěn)氣息后，他向?qū)χv機話筒低聲道：“注意安全，迅速清理樓梯，按原定計劃五分鐘后離開?！?/br>
    說完，他俯下身，將地上的兩顆塑料珠撿起，封入證物袋內(nèi)。

    噼啪的暴雨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內(nèi)，聽著雨聲，刑從連很難得竟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覺。

    ———

    對于教學樓內(nèi)學生來說，今夜不過是他們反抗學校偶爾腦殘決定的一次小小嘗試。

    反正天黑，反正大家都在一起鬧事，法不責眾是最簡單的道理。

    并且，只是撕掉兩張卷子，根本沒什么大不了，誰讓學校腦子有病，大下雨天把他們叫出來做什么心理測試？

    而且學校辦事果然效率很低，直到他們一個個離開教學樓，電依還是沒有來。

    刑從連站在黑夜中，沒有打傘，他望著最后一名學生安全離開教學樓的身影，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

    “刑隊長，不用把學生攔下來調(diào)查嗎？”

    他面前的警員低聲問道。

    “五百個學生，你攔得?。俊?/br>
    大概是真的運氣不佳，他按了幾下打火機，連零星的火苗都沒有出現(xiàn)。

    而江潮手下的警員，此刻正用看恐怖犯的目光掃視著學生們離開的背影，刑從連皺眉，拍了拍對方的肩，向?qū)Ψ缴斐隽耸帧?/br>
    “刑隊長……我……我不抽煙……”

    被折騰了一晚上，他已經(jīng)完全沒了脾氣，像他今天的運氣，如果面前出現(xiàn)打火機才叫有鬼。

    他從口袋里掏出方才封存好的證物袋，遞了過去，并囑咐道：“和你們在地上撿到的東西一起，拿去送檢，重點查指紋?！?/br>
    他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雨還在下，明明是春雨，落到最后，竟有種蕭瑟意味。

    他獨自走在樹下，忽然，他的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

    電話那頭，是江潮一副大事不好的緊張嗓音。

    “老刑，斷電是人為的，剛發(fā)現(xiàn)了一個簡易的定時斷電裝置，電力好像據(jù)說一時恢復(fù)不了，你那沒什么事吧？”

    或許是江潮的聲音太大，竟讓四周的雨顯得小了些。

    “哦，暫時沒事了。”

    刑從連看了眼遠處大樓的微光，似乎有道瘦削的身影，正獨自坐在臺階最上方。

    他放下手機，向來時的地方走去。

    第71章 群體

    “這位先生，借個火。”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光線昏暗，林辰望著踩在地面上的皮靴，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向上方遞去。

    “你不是不抽煙嗎？”

    刑從連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驚訝，因此剛才那句借火，更像是調(diào)侃或者是調(diào)戲。

    “酒店的火柴，出門時拿的?！?/br>
    “你為什么出門會拿火柴？”

    “隨手。”

    “還以為是特地給我拿的。”刑從連隨口嘟囔，在他身邊的臺階上坐下，“也不知道，能不能點著啊……”

    說完，男人將火柴隨手劃向側(cè)面的磷條，刺啦一聲，火苗與青煙一同飄起。

    “我這還是能算轉(zhuǎn)運了嗎？”刑從連凝望著火苗，這樣問他。

    “你運氣一向好得過分?！鄙磉呌兄鴾嘏臍庀?，林辰近乎無奈地說道。

    “誒？”

    “幸虧下了暴雨，學生們沖出教室時在猶豫，所以剛好爭取了一些時間。”林辰想了想，又問：“樓梯上找到了什么？”

    “你真沒偷跑去現(xiàn)場？”刑從連微微側(cè)過頭，用懷疑的語調(diào)問道。

    “沒有，我一向很聽領(lǐng)導(dǎo)的話?！绷殖酱稹?/br>
    “嘖……”在火柴燃盡的最后時刻，刑從連終于點著了煙，他深深吸了一口煙草，語速輕緩，“塑料珠、玻璃子、大頭釘……”

    刑從連的聲音里，聽不出太多的情緒，此時，雨聲已經(jīng)小到幾乎聽不見了。

    “也該是這些?！?/br>
    林辰倒也沒有什么意外感覺，如果煽動學生sao亂，想制造踩踏事故，那么在樓梯上撒上一些小玩意，真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連日來不斷的突發(fā)事件，已經(jīng)完全將他們的神經(jīng)拉到極限，忽然松弛下來后，他們甚至連后怕的力氣都沒有，只剩下滿腔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