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醫(yī)生走到門口，突然有人回頭問道，“你怎么穿著我們醫(yī)院病號服？”

    聽著記者們此起彼伏的聲音，林辰愣了愣，從頭到尾看了自己一眼，說：“我好像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換套衣服了?！?/br>
    第220章 萬能

    在所有醫(yī)院專家出門后，辦公室里僅剩的五人。

    大概半分鐘時間內(nèi)，誰都沒說話。

    局長摸了摸醫(yī)生辦公桌臺面，第一個開口：“張平，你和小陳你們兩個出去?！?/br>
    被點到名字的人如釋重負，起身準(zhǔn)備出門。

    林辰揉了揉眉心，對陳秘書說：“請麻煩幫我們找兩套干凈衣服，我病房里就有?！?/br>
    “林辰你要干嘛?！崩暇珠L吹胡子瞪眼，頓時明白過來，“記者采訪你也要摻和？”

    “您容易被繞進去?！绷殖教谷坏馈?/br>
    “怎么和你上司的上司說話的。”老局長怒道，“這本來就該我出面的事情，就你能耐，什么都要搶先。”

    “燒烤攤，瘋狂食客相互啃咬，甚至有警官殉職，您有沒有想過，這件事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變成嚴(yán)重的公共信任危機，您認(rèn)為兇手的目的一定不在于此嗎？”老局長臉上陰晴不定，但林辰像是沒看到，只是一直在觀察刑從連的面容，他對刑從連說，“政府危機公關(guān)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流言本身可能比案件更可怕。”

    “你說話有什么服眾的力度啊，說不定你一出面就把所有媒體都得罪光了！”老局長繼續(xù)念叨，“實在不行下封口令就行了?！?/br>
    “這和普通案件不同，越是封口，民眾想象力會愈加豐富?！绷殖嚼^續(xù)道。

    “按你的說法，只有你能處理好了？”

    “請相信我?！?/br>
    “林辰啊我老了心臟不好，你可悠著點?！崩暇珠L終于松口，“媒體問及案件細節(jié)你準(zhǔn)備怎么處理？”

    “尚在偵破過程中?！?/br>
    “為什么有那么多警官在鼓樓小區(qū)實施抓捕突然遇上這種事情，為什么警方?jīng)]有提前阻止慘案發(fā)生？”

    “您的問題很刁鉆，我暫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br>
    “這就是你的對策？”

    “具體細節(jié)我會向刑隊長詢問清楚。”林辰轉(zhuǎn)頭對老局長道，“他都沒說不行，您就不要較勁了?！?/br>
    刑從連先前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聞言，他終于回過神：“等等，我什么時候同意了？”

    林辰摸了摸他的臉龐，只說：“乖?！?/br>
    刑從連抿緊唇，神色凌厲，他本就是嚴(yán)肅起來相當(dāng)有威嚴(yán)的典型，此刻更加不怒而威。

    就在這時，老局長的手機突然響了，他頭很煩躁接起一看，把手機屏幕沖他們晃了下，林辰看到了明晃晃的“黃澤”兩個字。

    老吳局長心情不好的時候，對著黃大少也沒好氣，黃澤不知道在那頭說了什么，老局長隨即嚷道：“鬧事開了兩槍怎么了，不開槍死的人后面加個0，你擔(dān)責(zé)任我擔(dān)責(zé)任？”

    黃澤好像還在說什么，吳局長又說：“來什么來，我怎么覺得你們督察處現(xiàn)在活脫脫就像聞到血腥味就亂吠的獵犬啊，我們一線警員在前面沖鋒陷陣后面還有群鷹犬追著他們咬，我聽著都覺得寒心！”

    吳局言畢，直接掛斷電話，半點面子不給。

    聞言，林辰忍不住回頭對刑從連說：“打黃澤一頓是可以，但不要打死?！?/br>
    刑從連早就按捺不住，他剛要開口，辦公室門被再次推開，陳秘書不知從哪里很快搞來兩套干凈衣物，一邊把東西遞給他，一邊說，“局長，安警官家屬到了?！?/br>
    林辰心頭一沉，吳局已經(jīng)起身，刑從連也要站起來，見狀，老局長瞪了刑從連咦眼：“什么事情你們都要檔在前面是不是，這是該我出面的事！”他看了看刑從連身上的血衣，把刑從連要說的話都堵住，“渾身是血去見小安家屬嗎，趕緊換件衣服。”

    說完，老局長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陳秘書見狀也跟了出去。

    老局長行事相當(dāng)果決，一切都仿佛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dāng)辦公室門關(guān)上的剎那，林辰深深看了刑從連一眼，然后轉(zhuǎn)身反鎖上醫(yī)生辦公室門，按滅電燈。

    “換衣服?！绷殖綄π虖倪B說。

    刑從連沒有動，林辰環(huán)顧室內(nèi)，看見診療床邊有圍住的遮簾，拉著刑從連走到那里，刷的將簾子拉上，爾后將刑從連強行按在床上。

    湊得近了，刑從連身上的濃烈血腥味撲面而來，借著門上玻璃透進來的微光，他毫不猶豫開始替刑從連解襯衣第一粒紐扣。

    刑從連按住他的手。

    林辰掙開刑從連的手，毫不猶豫解了第二顆，繼續(xù)道：“光的原因注定走廊上的惡人從亮處幾乎看不到暗處發(fā)生的事情，不用擔(dān)心有人看到?！?/br>
    刑從連還是沒有說話。

    林辰將手按在刑從連胸口的位置，突然不知道該再說點什么，就在這時，刑從連的手掌輕輕將他的僵硬的手指包裹起來。

    “林辰?！毙虖倪B低沉的聲音在暗到他們幾乎看不見彼此面容的空間里響起。

    “怎么？”

    “你的手在抖。”

    林辰終于停下，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他抽出自己的手退了半步，自顧自開始解身上病員服扣子。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響起，刑從連也動了起來，他很快把上衣脫了下來。林辰伸手要拿病床上的干凈衣物，刑從連的手再次覆蓋上來。

    “林辰，我們談?wù)??！?/br>
    林辰忍不住扭頭，看著刑從連說話的方向：“談什么談？”

    刑從連將要開口，林辰猛地將刑從連推在病床上，欺身上去，雙手穿過刑從連腋下，用力將人抱住。

    他們彼此赤裸，刑從連皮膚上有許多傷疤，厚的薄的，他們沒有接吻，林辰只是緊緊抱住刑從連，手指幾乎要嵌入刑從連肩頭。他能感到刑從連冰涼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僵硬的肌rou也漸漸緩和。而刑從連的手，也終于輕輕搭上他的腰際。

    “別說什么現(xiàn)在做這些不合時宜?！绷殖綋纹鹨稽c身體，抵著刑從連鼻尖對他說，“世界毀滅也不缺這五分鐘?！?/br>
    “抱歉，剛才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刑從連緩和的語音響起。

    “為什么要抱歉，你是覺得嚇到我了才想抱歉還是因為別的原因?！绷殖椒磫?，“我有這么脆弱嗎？”

    刑從連只是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很擔(dān)心你?！?/br>
    林辰迅速開口：“擔(dān)心我？聽見抓捕出現(xiàn)問題的消息，看見你渾身是血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是快要被嚇?biāo)?，很不專業(yè)又很專業(yè)的是，我在那大概半分鐘時間內(nèi)，根本沒有功夫考慮其他任何人，我想了幾百句該怎么讓你好受點的句子，但突然有一瞬間我清醒過來，想起在我對面的是刑從連，不是我的病人或者來訪者，他很強大，不需要我任何勸慰。然后我就再次變得混亂，我一直在強裝鎮(zhèn)定，就像包括現(xiàn)在，你可以發(fā)現(xiàn)我的手在顫抖，我的語速比平時更快，我把這些都告訴你，想讓你明白這件事，是因為……”

    “林辰?！毙虖倪B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

    林辰頓了頓，開始用極度鎮(zhèn)定的語氣對刑從連說：“因為每個人在創(chuàng)傷后都會有相應(yīng)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幾乎不存在完全不受影響的人類，就算是變態(tài)、反社會人格障礙者也不例外?！彼^刑從連的頭，強迫對方聽他說的每一句話，“我會因為你而變得不冷靜不專業(yè)，而你也會因為一些突發(fā)情況而做不到百分之百完美的處置，這都很正常，我們必須正視這些，而不是拼命告訴自己我很強大我能扛過去，那沒有意義?！?/br>
    刑從連眨了眨眼，卷曲的睫毛被很淡的光覆蓋。

    林辰低頭，吻了吻病床上那人的眼睛，輕聲道：“聽著，我們都不是萬能的?！?/br>
    刑從連不再如先前那般麻木，他吸了口氣，仿佛活過來一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緩聲道：“我明白了，林顧問?！?/br>
    林辰點了點頭，準(zhǔn)備從刑從連身上爬起，刑從連卻猛地按住他脊背，把他壓向胸口。

    刑從連手扣得極緊，以至于他只能保持這么一個姿勢，被迫靠著刑從連赤裸的胸膛，聽著刑從連胸腔內(nèi)的心臟跳動聲漸趨平緩，當(dāng)然，這種平緩可能也是他的錯覺。但林辰仍舊覺得，這樣很好，就算世界末日都能扛過去。

    “林辰?！毙虖倪B嘆了口氣。

    “又怎么了？”

    “想說謝謝，但又覺得太rou麻了?！毙虖倪B這樣說道。

    林辰竟有種想笑的感覺，那么艱難，卻又那么好笑。他撫摸著刑從連的臉龐，從對方身上爬起來，就在他準(zhǔn)備摸索床上可能已經(jīng)被他們弄亂的衣物時。忽然聽見躺在病床上那人用很安靜的口吻說：“我愛你。”

    刑從連沒有動，林辰以為自己耳中出現(xiàn)了幻覺。他低頭朝病床上那人看去，對方只是撐起身子，伸手扣在他脖頸后，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又說了一遍：“我愛你?！?/br>
    林辰很難形容那時的心情，如此突然又如此平常，他抓起床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平和道：“我也是?！?/br>
    所有的擁抱和告白都結(jié)束得很快，林辰所設(shè)想的時間可能是五分鐘，但當(dāng)刑從連放開他的時候，時間大概才過了一分鐘，這讓林辰甚至有種把刑從連離開時的那一分鐘還回去的錯覺。

    他們坐在一張病床上，迅速將所有干凈衣物換起，而走廊上的嘈雜和喧囂仿佛也在他們分開的瞬間再次涌入這間辦公室內(nèi)。

    林辰扣上紐扣，他曾很多次思考過愛是什么又或者什么才是愛情以及人類為什么要有那樣的玩意。

    但等他看向在自己身邊一絲不茍扣起衣衫紐扣的那人時候，忽然就明白過來。

    大概是因為人生實在有太多出其不意的艱難時刻，所以能有相互扶持的同伴，真的很好。

    第221章 替換

    他們兩人的衣服換的很快。

    陳秘書拿來襯衣不是很合身，林辰把想袖口卷起，但因為掌心傷口沒有復(fù)原，所以動起來有些困難，刑從連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開始代勞。

    當(dāng)刑從連粗糙帶繭的的指腹擦過他手腕時，林辰指尖輕顫了下。

    刑從連含著笑意，輕聲道：“緊張什么，脫我衣服的時候脫的那么大方？”

    黑暗里，林辰只能隱約看到對方拿槍也很穩(wěn)的手非常細致替他卷起袖口，輕聲道：“可能因為我比較喜歡主動吧?！?/br>
    刑從連只當(dāng)沒聽見這句話，自顧自拿起他另一只手，在將袖口卷好后，刑從連的人突然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唇邊：“以后換我主動。”

    唇角是刑從連殘留的薄荷煙味，林辰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穩(wěn)了穩(wěn)心神，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再次將話題拉回正常軌跡上。

    “王朝呢？”

    刑從連說：“當(dāng)時對講機系統(tǒng)里有很奇怪的雜音，王朝留在現(xiàn)場研究竟怎么回事?！?/br>
    林辰覺得這太難以理解：“雜音，兇手這么天才，連警方對講系統(tǒng)都可以入侵？而且抓捕行動難道已經(jīng)提前泄密，否則沈戀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時間內(nèi)反應(yīng)過來甚至還有機會制造那么大的混亂？”

    刑從連搖了搖頭：“不知道，具體要等王朝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不過我認(rèn)為，應(yīng)該還是我們的頻道被監(jiān)聽了，所以當(dāng)我們有反應(yīng)的時候，沈戀的反應(yīng)會比我們更快。”

    林辰心中一凜，這樣迅速的應(yīng)對過程，已經(jīng)不是單純有所準(zhǔn)備可以解釋。他繼續(xù)問道：“所以，你認(rèn)為燒烤攤的問題確實是沈戀搞的鬼嗎？”

    刑從連說：“很難說了，但我們都知道，達納那幫接受過藥物試驗的高孟人是什么鬼樣子，今天突然發(fā)狂的燒烤攤食客，和那些高孟人確實有相似之處。而同兩者都有牽連，除了沈戀就是端陽你我，我暫時想不出其他可疑對象?！?/br>
    林辰點了點頭，很快又問：“下面的問題是，發(fā)狂的食客是怎么攝入那些有毒藥物？”

    “事發(fā)突然，我一開始并沒有想清楚，不過我剛才突然意識到，案發(fā)時，所有發(fā)狂的人員都離燒烤攤非常近……如果不是食物，那么……”

    林辰猛然醒悟：“是煙？”

    刑從連對此不置可否：“具體還要看現(xiàn)場勘查情況，但大部分煙霧都被吹向天空,所以等下你向媒體做解釋時，可能還要提醒附近民眾，如果有人感到身體出現(xiàn)異常情況或者情緒異常，需盡快就醫(yī)……”

    “讓我考慮一下?！绷殖酱驍嗨?，“如果我們草率通知公眾這個消息，很容易造成恐慌，人的想象力無窮無盡，連我們都不確定問題是不是真的出在燒烤攤的煙霧里，是否要等相關(guān)檢測結(jié)果先出來再做決定？”

    刑從連正色道：“可能來不及等到檢測結(jié)果出來，因為那或許是一種新型毒品，是我們從未見過的化學(xué)物質(zhì)，我們實際上很難檢出這種毒品成分究竟是什么，這需要大量時間?！毙虖倪B語氣有些冷，“如果那么簡單，魯佳也不用大費周章把端陽綁去達納?！?/br>
    “我明白了，但還是讓我在想想?！闭f到這里的時候，林辰忽然想到什么，他說，“你這么一說，我們手里可能還有另一樣?xùn)|西或許有用。”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