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她覺察到母妃捏著她的手輕輕握了握，然后便見張貴妃送了她的手，沖著龐貴妃厲聲道：“你好歹毒的心！”

    張貴妃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不過走出人群那短短幾步，趙碧嘉便見她臉上已經(jīng)成了悲痛欲絕里帶著憤恨和痛心的表情，還有兩行清淚掛在臉頰。

    “你這分明是要將事情栽在我的公主身上！仗著天黑沒人看得出來，指示人假扮花影月，又叫真的去殺人滅口！”張貴妃說完這一句，面向皇帝盈盈下拜，“臣妾活下來的就只有這么一兒一女了，她這是要臣妾的命??！”

    趙碧嘉也是這么想的，甚至她還覺得先將人打暈再劃傷口這個手段，也是因為這次開封府辦案走漏的風(fēng)聲。

    因為這事情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現(xiàn)在又找到了罪魁禍首，而且罪證確鑿，趙碧嘉甚至還分出心來仔細想了想母妃是怎么說的。

    先是指責(zé)龐貴妃，后面那句話里，重點其實不是要“臣妾的命”，而是前面那一兒一女中間的“兒子”。

    父皇唯一的兒子。

    不過時間并不容她多想。

    龐貴妃跪在地上痛哭，趙碧嘉和趙暄兩個對視一眼，急忙一起去扶住了張貴妃。

    皇帝看著小宮女，“說！你說是誰害你！”

    小宮女本就在地上跪著，一哆嗦更是幾乎縮成了一個球。

    “回……回陛下?！边@第一句話說的坑坑拌拌，不過一旦張口了，后面的話也就沒那么困難了。

    “……正在掃地，突然就有人在后面沖著頭上打了一下……那人拉著我的腳拖了好一陣子，后來醒了，就看她……”小宮女下意識朝身邊的花影月看去，“她坐在我身上，手里拿著公主的貓。”

    “你胡說！”花影月一臉驚慌失措，只是才說了一句，皇帝便踢了上去，“你閉嘴！”

    隨著皇帝話音落下，吳成業(yè)上前兩個大嘴巴上去，花影月立即咳出血來，臉頰不過幾息之間便腫了起來。

    小宮女一哆嗦，閉著眼睛飛快道：“她說要害死我，又說趁著今天晚上沒多少人，好容易偷到了公主的貓，正好嫁禍給公主，又說還能讓開封府跟張貴妃對上，這么一來王爺也討不了好?！?/br>
    小宮女咽了咽口水，說出了最后一句話，“為……為龐貴妃腹中的胎兒鋪路！”

    趙碧嘉一愣，龐貴妃有身孕了！

    聽見小宮女的話，跪在地上被兩名太監(jiān)壓住的花影月不住的顫抖，看著龐貴妃嘴里嗚嗚的不知道想說什么。

    張貴妃反應(yīng)極快，立即扭轉(zhuǎn)身子面朝龐貴妃，道：“你進宮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孕……”她又啜泣兩聲，“我死了第一個女兒的時候，足足吃齋念佛了三年，后來才有了這一兒一女。你這般心狠手辣，你孩子沒出聲手上便沾了血了！”

    張貴妃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第16章 她再站不起來了

    “你有身孕了?！被实劬従徸叩烬嬞F妃面前，語氣絲毫沒有中年得子的喜悅，反而是面色沉重，瞇著眼睛，高高在上注視著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龐貴妃。

    龐貴妃嗚咽兩聲，若是她還得寵的時候，她是敢假意使性子，不回皇帝的話的?？墒乾F(xiàn)在，她略略鎮(zhèn)定一下，中規(guī)中矩回道：“臣妾覺得有點像，但是月份尚淺，還沒請?zhí)t(yī)來看過?！?/br>
    皇帝嗯了一聲，走到椅子前面坐下了。

    剩下的人幾乎全部半低著頭，沒有一個敢打斷皇帝的思緒。

    皇帝在想什么呢？

    趙碧嘉看了父皇一眼。

    仁宗皇帝出生的時候真宗——也就是仁宗的皇帝爹已經(jīng)四十二歲了，多年無子已經(jīng)讓他絕望到接了兄弟的兒子進宮養(yǎng)了，不過好在仁宗皇帝出生了，還算健康順利的長大了。

    雖然現(xiàn)在仁宗看著是一番風(fēng)順，但是早年他的生活不說水深火熱，至少也是小心翼翼的。

    仁宗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趙暄，他現(xiàn)在十一歲，比自己當年當上皇帝的時候僅僅小了兩歲。

    仁宗十三歲繼位，他繼位的時候真宗已經(jīng)五十四歲了，這個年紀在皇帝李也算是高壽了，但是不得不說，真宗死的太早了。

    十三歲的仁宗，還是沒辦法親政的。

    之后便是長達十一年的太后垂簾聽政。

    一直等到劉太后身死，仁宗才得以親政。

    那個時候仁宗多大了？

    二十四歲。

    仁宗的臉色越發(fā)的陰沉了。

    龐貴妃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暄兒有個三長兩短，就算龐貴妃生了兒子，他還能不能再活十幾年，等到下一個兒子長大成人呢？

    仁宗搖了搖頭，他今年已經(jīng)四十五歲了。他的父親，祖父等等沒有一個能活到六十歲的。

    仁宗冷笑一聲，龐貴妃這個時候就打起今后的主意了，若是她的兒子當了皇帝，她怕是也要垂簾聽政十幾年了。

    若是她生不出兒子……那便是大權(quán)旁落。

    可是暄兒現(xiàn)在雖然沒病沒災(zāi)的，不過宮里也不是沒有這個年紀就……的皇子，仁宗看著兒子的眼神越發(fā)的火熱了。

    趙碧嘉看見父皇臉色表情變來變?nèi)ィ衷邶嬞F妃和弟弟兩人之間不住的轉(zhuǎn)移，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一些，她看了眼母妃。

    張貴妃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回去再說?！?/br>
    聲音雖小，不過趙碧嘉還是聽出來里面抑制不住的欣喜。

    仁宗猛然間站起身來，道：“夜色已晚，先回去歇息。待朕……”仁宗狠狠瞪了一眼龐貴妃，“明日再議！”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了。

    仁宗走了，連帶他的太監(jiān)宮女跟著全部走完，御花園里這才輕松起來。

    只是眾人離開的時候都避開了龐貴妃，她雖然明目張膽的得罪了公主，不過陛下子嗣不豐，皇子一個，公主三個，就算她生了個公主出來……

    趙碧嘉和趙暄兩個跟著母妃去了鳳嵐宮。

    三人分別坐下，張貴妃道：“你們兩個也長大了，先都別走，我們說一說。”

    趙碧嘉從宮女手上接過茶杯，點了點頭。

    趙暄看著似乎有點不太耐煩，不過還是還是依著母妃的意思坐下了。

    “你們兩個覺得，龐妃這一次能得到什么？”張貴妃問道，同時又去看一雙兒女的臉色。

    女兒臉上若有所思，兒子倒是沒什么表情。

    張貴妃心里嘆了口氣，他年紀太小，還不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趙碧嘉組織了語言，道：“父皇猶豫了……不過他連太醫(yī)都沒給龐貴妃叫，也沒讓她從地上起來，還有花影月，按說應(yīng)該是杖斃了，但是依舊沒處置。”

    張貴妃點了點頭，雖然兒子還沒開竅，不過女兒已經(jīng)能看出本質(zhì)了，而且他們兩個感情一直很好，將來哪怕讓女兒幫忙看著也是一樣的。

    “然后呢？”張貴妃誘導(dǎo)道：“你覺得你父皇會饒了她嗎？”

    趙碧嘉搖了搖頭，“父皇猶豫的絕對不是要不要處置龐貴妃，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個男孩兒，要不要留下來。雖然父皇心里還沒個決斷，不過我看他走的時候是往祖母宮里去了?！?/br>
    趙碧嘉笑了笑，“說起來祖母和父皇對劉太后都是恨之入骨，祖母怕是要更恨一些?！?/br>
    “奪子之恨，還有這幾十年在宮外受得苦……”

    這時趙暄插了一句嘴，“我天天都去給祖母請安的?！?/br>
    張貴妃笑了，雖然兒子看起來對這些事情不大感興趣，不過他下意識做出來的行動……都是對自己有利的。

    “不錯，”張貴妃接著女兒的話繼續(xù)道：“就算你父皇為了她肚里的孩子不處置她，不過……她要是生了個女兒還好，要是生了兒子……她怕是活不了了。”

    “行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睆堎F妃打了個哈欠，“這一晚上鬧得。”說著她又看著趙暄，“你聽兩句，將來遇見事情也不至于抓瞎?！?/br>
    趙碧嘉看著弟弟笑道：“你看看父皇，還不是一樣？等到你娶了正妃側(cè)妃，后院里一大堆人之后，不用學(xué)就什么都明白了。”

    趙暄掃她一眼，笑得很是曖昧，意味深長道：“駙馬~”

    趙碧嘉臉一紅，道：“我自然是不擔心的，我是公主，將來的駙馬只能有我一個，從里到外只有我一個?！?/br>
    這話說得很是驕傲，張貴妃笑著打了她一下，“你才多大一點，就想著出嫁了？不過你有這個心，也不枉我教你這么多年，別想你jiejie似的，都被教傻了。”

    “嗯。”趙碧嘉紅著臉重重點了點頭。

    姐弟兩個一起回去了。

    小宮女上來收拾茶具，蘭君站在張貴妃身邊，張貴妃沉下臉來，幽幽道：“凈妃……怕是又要起來了?！?/br>
    蘭君笑著安慰道：“娘娘擔心她做什么？她沒兒沒女，父親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家里兄弟沒有一個高官，再說您父親已經(jīng)做了太師，朝中有他看著，后宮里……她要是真的能起來，曹皇后怕是比您還要擔心?！?/br>
    張貴妃調(diào)轉(zhuǎn)頭來，手搭在蘭君胳膊上，兩人往寢殿里去。

    “我是不擔心，她這把年紀，也不可能再有圣寵了……”

    這邊仁宗到了太后宮里。

    “怎么這么晚還來?！崩钐箅m然還沒換寢衣，不過頭發(fā)已經(jīng)放下來了。

    仁宗嘆了口氣，坐在李太后身邊，將御花園里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李太后聽見包拯斷案，先是贊嘆了兩句，不過聽見龐貴妃所求之事，也跟皇帝一樣，沉了臉。

    “唉，”李太后嘆了口氣，“孩子總是無辜的，況且你膝下現(xiàn)在不過一子三女，再添一個……哪怕是公主也是好的?！?/br>
    仁宗點了點頭，李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當年……唉，我這一把年紀，孫子孫女都沒養(yǎng)過?！?/br>
    “母后放心，”仁宗瞬間做出了決定，“若是這胎順順利利的生下來了，交給母后養(yǎng)?！?/br>
    李太后笑了，本來就不怎么平滑的臉上滿是褶子。

    只是轉(zhuǎn)眼間她又有點憂愁，嘆道：“唉，龐氏她……也快三十了，這么大年紀生孩子，總覺得有點擔心呢。”

    仁宗安慰道：“母后不用擔心，宮里這許多的太醫(yī)，還有專門接生的婆子，孩子總歸……是不會有問題的?！?/br>
    李太后點頭笑道：“這就好。明兒一早我便叫人做肚兜去，要個什么樣子好呢？”

    李太后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將要出生的皇孫身上，念了好久才想起來兒子還在宮里，笑著埋怨道：“也不說一聲，你政務(wù)繁忙，早些回去休息。”

    仁宗站起身來，道：“母后也早些休息。”

    李太后嗯了一聲，仁宗轉(zhuǎn)身剛想走，又扭頭道：“下月初三去避暑，龐妃她……”

    “明日先找太醫(yī)瞧瞧?！崩钐蟮溃骸安恍芯土羲趯m里。我年紀也大了，在宮里就挺好，到時候我?guī)湍憧粗?，絕對不讓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閃失?！?/br>
    仁宗笑著離開了。

    第17章 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