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那日秦淮河相見,當(dāng)時小生并不知道您就是公主,言語間多有得罪,還望公主海涵——”說著他也不等趙碧嘉有什么反應(yīng),直接便先將自己手里的酒喝干了,“我給公主賠罪?!?/br> 這可一點(diǎn)都不像是要賠罪的樣子,反而有了幾分脅迫的意味。 趙碧嘉沖他一笑,笑得有點(diǎn)不懷好意,但是沒等開口,便又被截胡了,依舊是展昭。 “說起來當(dāng)日你得罪的可不是公主?!闭拐巡[著眼睛拉了個長音,言語里竟然有了幾分輕狂,只是配上他那張臉,依舊那么……動人心魄。 趙碧嘉聽得分明,旁邊倒酒倒茶,端菜上菜的小宮女們,有不少已經(jīng)把持不住倒抽冷氣了。 趙碧嘉心里很是驕傲,只是又有點(diǎn)可惜,要是能明明白白說出來就好了。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看了看明懿,盤算起來她跟顏查散究竟合不合適。 顏查散雖然看起來是個軟軟的書生模樣,但是最后能接過包大人的旗幟,想必胸中有溝壑,不是會一味順從的人,再者還有個結(jié)拜兄弟白玉堂呢。 白玉堂可什么都敢干。 趙碧嘉放下心來,盯著展昭不放。 只見展昭一雙眸子狠狠瞪著李懷魯,不過三無息的功夫,李懷魯便敗下陣來,頭偏在一邊不敢再對視了。 本來他跟展昭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去了這精氣神更是什么都沒生下來了,展昭道:“不過也不好叫李公子單獨(dú)喝酒,在下御前四品帶刀護(hù)衛(wèi)展昭,陪李公子喝上幾杯。” 那個官職,“御前四品帶刀護(hù)衛(wèi)”被他這么極有氣勢的說了出來,趙碧嘉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滴酒未沾的她竟然也要醉了不成。 再看別人,上到她皇祖母,下到才說要找個狀元嫁了的明懿,一個個都盯著他不放了,滿臉穿色,眼角帶笑,趙碧嘉憑空生出nongnong的危機(jī)感來。 楊和安吩咐宮女拿了酒杯,展昭二話不說就是三杯下去了,楊和安一邊雖覺得他是給公主爭氣,可是一邊又怕他沒吃東西就先喝了酒,一會妥妥的要醉。 趙碧嘉忽然覺察出一點(diǎn)不對來,下意識往她父皇那邊掃了一眼。 皇帝臉色有點(diǎn)陰沉,特別是目光落在李懷魯身上的時候,只是等落在展昭身上之后,這陰沉就變成了贊賞。 趙碧嘉恍然大悟,原來展昭……是她爹安排的!就說他怎么今天也要當(dāng)值,還這么大膽子直接就敢擋酒了。 察覺到女兒在看自己,仁宗皇帝露出個還算和藹可親的微笑來,趙碧嘉雖然也給了回應(yīng),但是心里有點(diǎn)虛…… 她可是把她爹騙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這將來……什么監(jiān)守自盜啊,不知道她的皇帝爹會不會有種瞎了狗眼的感覺。 趙碧嘉打了個寒顫,心想得想個法子,慢慢的讓她爹知道…… 轉(zhuǎn)眼間展昭已經(jīng)三杯酒下肚了,看著李懷魯?shù)难凵窈苁翘翎?,李懷魯本身就是個紈绔子弟,從小愛出風(fēng)頭,被這么一激什么都不管了,也是三杯酒下肚,又哐哐哐倒了三杯,喝完了也來挑釁展昭。 誰知道展昭理都不理他,轉(zhuǎn)眼又站在趙碧嘉身后,道:“當(dāng)值呢?!?/br> 也不知道是酒上頭還是被氣的,總之李懷魯?shù)哪樕霞t彤彤一片,幾乎跟展昭身上的官服一個顏色了。 原本還算是好相貌的李懷魯,配上這個顏色可就有點(diǎn)猙獰了。 “好了好了,都坐都坐?!碧蟪鰜懋?dāng)了和事佬,又看了萬壽公主一眼,“少喝點(diǎn)酒?!?/br> 張貴妃心里那根弦是崩的越發(fā)的緊了,說起來今天晚上李懷魯已經(jīng)挑釁兩次了,陛下那個神色明顯已經(jīng)忍不住了,他打算怎么辦呢? 張貴妃恨不得把還在一個勁兒傻了的閨女叫出來吹吹風(fēng)冷靜一下,你爹要生氣了,天子一怒,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她深吸了口氣,看著屋里的一干無知群眾們,唉……反正板子也打不到她頭上。 說起來宴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第一個站起身的是龐妃,她畢竟是跟張貴妃抗衡多年的寵妃,已經(jīng)看出來今天晚上許多事情都有點(diǎn)不太對勁兒,想著不如趕緊離開。 龐妃起身跟皇帝行禮,不用說仁宗便揮揮手叫她走了,她都五個月的肚子了,仁宗皇帝原本還想著她不會來呢。 眼見走了這一個,早就是膽戰(zhàn)心驚,生怕她跟她閨女兩個小鬼被波及的周妃也站了起來,只是手還沒拉到蕓妍,便聽見萬壽大長公主說話了。 完了! “說起來我也有東西送給你們?!比f壽公主是個圓臉的小老太太,笑起來還是很慈祥的,就是事兒做的太不地道了。 她揮手將三位公主又叫了過去。 一人給了個小盒子。 “打開看看?”萬壽公主笑道,“從南邊的帶來的禮物,宮里用的都是官窯的瓷器,這個是私窯燒出來的,也不是多么貴重的東西,拿去把玩就是?!?/br> 趙碧嘉打開盒子一看,氣得當(dāng)場想把這東西給砸了。 “龍泉窯出來的青釉雕花杯?!比f壽公主這一番話說完,變了臉色的人有四個。 趙碧嘉,仁宗皇帝,楊和安,還有展昭。 這東西……就是那日秦淮河上頭,楊和安拿來砸李懷魯?shù)谋樱髞碛直徽拐岩粋€石頭子兒砸的米分碎的。 仁宗皇帝手里的酒杯忽然掉在了地上,發(fā)出叮當(dāng)一聲響。 所有人都往仁宗皇帝身上看過去,仁宗皇帝一點(diǎn)解釋都沒有,只不過笑笑而已,他身邊的吳公公立即給他換了新杯子。 這邊伺候的宮女也上來給倒酒,哪知道手一抖,這酒不知道怎么就倒在了李懷魯身上。 ??! 趙碧嘉倒抽一口冷氣,這tm是摔杯為號??!她爹這是要下手了?。。?! 趙碧嘉下意識往自己母妃那兒掃了一眼,只見她一臉的震驚,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想去看看??!趙碧嘉興奮了起來,她長這么大,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摔杯為號,不知道她爹給這李懷魯準(zhǔn)備了什么好東西! 趙碧嘉看著被帶出去更衣的李懷魯,腦袋飛速的轉(zhuǎn)著,找個什么借口出去呢? 忽然展昭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輕道:“臣有點(diǎn)頭暈,能否出去透透氣?!?/br> 聲音低沉,熱氣帶著淡淡的酒香撲到了她耳邊,趙碧嘉覺得自己也頭暈了。 二話不說,站起來跟著展昭就走了,臨走還不忘叫上楊和安,找了個更衣的借口出去了。 出門被冷風(fēng)一吹,趙碧嘉忽然清醒了,這是美人計(jì)??!這是她爹安排的!為了叫她這個無知少女死心,這一幕必須得讓她看見啊。 好期待……我們一起因?yàn)轵_了我爹導(dǎo)致你被打板子哦…… 屋里早已洞察一切的張貴妃憂心忡忡,閨女啊……你將來怎么收場哦。 第93章 宮中設(shè)宴(完) 趙碧嘉已經(jīng)到了外頭的抄手游廊上,設(shè)宴的這處宮殿左右還有兩座偏殿,李懷魯八成就是去其中一處更衣去了。 所以等著看熱鬧的趙碧嘉也不往別處去,慢悠悠的沿著游廊往前走,時不時還停下來看看上頭的花紋,欄桿上的雕刻,似乎是嫌屋里頭太悶,出來透氣的。 “我父皇可說要怎么整治他了?”趙碧嘉小聲問道,聲音很是興奮,她裝了一個月,現(xiàn)在終于要收網(wǎng)了,還是她的皇帝爹親自動手,能不興奮嗎! 展昭連頭都沒低,聲音也是跟從牙縫里頭擠出來一樣的小,“屬下不知道。” 趙碧嘉正想問那你知道什么,展昭又道:“陛下只吩咐屬下找機(jī)會將公主帶出來?!?/br>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那我是不是出來太快了?萬一我父皇懷疑你怎么辦?” 許久沒有聲音。 “還有包大人?” 可以的,這個波及面可以再廣一點(diǎn)。 趙碧嘉沒再說話,外頭天已經(jīng)黑了,月朗星稀,繁星點(diǎn)點(diǎn),又有微風(fēng)吹來,還有美人相伴……趙碧嘉嘆了口氣,可惜沒法享受啊。 大殿里頭,仁宗皇帝的酒杯落在了地上,立即有宮女上來收拾,不過酒杯里頭有酒,這打了杯子,在地龍的熏蒸下,酒氣也散發(fā)的越發(fā)迅速了。 仁宗似乎是被熏著了,略略皺了皺眉頭,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收拾東西的宮女,“朕出去走走?!?/br> 張貴妃這一晚上心就沒落在肚子里頭過,比方一開始是懸在半空中,看見李懷魯三番五次挑釁,這心就到了嗓子眼,眼下皇帝說要出去,她要不是死死閉著嘴,這心怕是都要跳出來了。 她擔(dān)心她閨女?。。。「拐褍蓚€在外頭亂逛,萬一被看出點(diǎn)什么來…… 仁宗皇帝被自己愛妃這猛然一下子起身搞出來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只是抬眼看見她一腦門的憂心忡忡,下意識淡淡一笑,微微點(diǎn)頭安慰了一下。 張貴妃更加的擔(dān)心了…… 不過兩位的這個互動在曹皇后眼里就有了別的意思。 仁宗皇帝本來就沒什么心思在她身上放著,她年紀(jì)也不小了,爭不過新鮮進(jìn)宮的年輕美人們——當(dāng)然仁宗在女色上頭不是特別的用心,也沒多少心思放在新人上頭,同樣也爭不過“年老色衰”的張貴妃。 眼看著張貴妃的兒子當(dāng)了太子,張貴妃的女兒又得了一個很有寓意的封號,甚至連著宴席陛下都不叫她辦了,曹皇后心中充滿了危機(jī)感。 這可是家宴!擱在一般大戶人家,主母要是連家宴都沒法辦了,那下一步……曹皇后的打了個寒顫,她莫非也要成為張貴妃的墊腳石了? 因此看見張貴妃當(dāng)著她的面還敢跟皇帝眉來眼去,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她留,曹皇后也猛然間站了起來。 她本就在皇帝身邊坐著,忽然這么大一個動作反而把皇帝嚇到了。 “臣妾陪陛下出去走走可好?”曹皇后反應(yīng)過來,急忙低了下頭,溫婉道。 仁宗本來就是找個借口出去,而且人越多越好,當(dāng)下點(diǎn)點(diǎn)頭,伸了手給皇后,“走。” 曹皇后忍不住得意的看了張貴妃一眼,哪知卻在張貴妃眼里看見了……擔(dān)憂,憐憫? 曹皇后一瞬間瞪圓了眼睛,只是陛下還在她身邊,她什么都做都不敢有,只能轉(zhuǎn)過頭不去看她。 仁宗往前走了兩步,忽又回頭看了一眼張貴妃,“愛妃也來。” 張貴妃到了一聲是。 仁宗又提高了聲音,對那一大幫子因?yàn)樗鹕?,注意力已?jīng)全部集中過來的嬪妃親戚們道:“都出來透透氣兒,讓她們換了新的席面,回來我們吃吃茶?!?/br> 張貴妃越發(fā)的擔(dān)心了,回頭看看這一幫子不下五六十人的宗親們……陛下你要搞多大…… 仁宗皇帝出來的時候,趙碧嘉正半倚在欄桿上,百無聊賴的左右看看,“你說是左邊還是右邊?我們打個賭?” “陛下來了。” 其實(shí)不用提醒,趙碧嘉也聽出來了,后頭一陣的喧嘩,烏央烏央的全是人頭。 趙碧嘉一笑,沖著她的皇帝爹去了。 “我扶著您?” 仁宗手邊還拉著趙暄呢,作為一個才十一二歲的少年來說,這個點(diǎn)已經(jīng)該是他睡覺的時候了,不過臨近過年,但是沒什么人監(jiān)督他了,只是難免還是困,趁著仁宗跟趙碧嘉說話的時候打了個哈欠。 “不用你扶,又不是看不清路。”雖然拒絕了趙碧嘉的攙扶,不過還是讓她到了自己身邊,仁宗看了看她,忽然道:“好像長高了些。” 趙碧嘉頓時樂了,這大概算是她比較喜歡聽見的話了。 趙碧嘉陪著她的皇帝爹聊著這種很沒有內(nèi)容,完全是打發(fā)時間的無聊話題,只是心中還是想著她爹要開大,行動間不免也帶了幾分出來,比方止不住的往偏殿看。 仁宗心下一沉,注視著遠(yuǎn)方的展昭,只見展昭面色嚴(yán)肅,朝他微微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仁宗腦補(bǔ)了什么,對李懷魯?shù)膼焊惺窃桨l(fā)的強(qiáng)烈了。 忽然間,趙碧嘉聽見右邊偏殿里頭傳出來一陣像是水盆、桌椅板凳掉到地上的動靜,隱隱約約還有人呼喊,她下意識將頭扭了過去,連仁宗的問話都忘在了一邊。 雖然不是故意的,雖然是因?yàn)楹闷嫘?,但是不得不說……仁宗把這筆賬全部算在了李懷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