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在四位道長這呆了也有三年了,當(dāng)初那個連筆都拿不穩(wěn)的幼童如今也能寫出一手好字,懂得許多醫(yī)理了。繪畫更不必說,在畫道長的悉心教導(dǎo)下,青青從著色開始,不知毀了幾百幅畫,才得到畫道長一個贊許地點頭,之后又開始了臨摹之路。五歲那年,她試探著讓朗月幫著找了塊石墨,自己做了個鉛筆,畫了一幅素描出來。畫道人對這種畫法十分感興趣,倒沒問她怎么想出來的,反而覺得理所當(dāng)然一般。兩人互相交流,互相學(xué)習(xí),各補所長,如今青青的畫作拿出去一幅賣個五六百兩沒問題。 青青自知自己的繪畫水平在世人眼里算好的,但在畫道人眼里還只是初級,自然不敢洋洋得意,也不敢輕易拿畫出去博那虛名,反而學(xué)習(xí)時更加虛心刻苦了。 這天,青青被醫(yī)道長派出去采藥,畫道長拿著一幅青青的畫陷入沉思。明年三月,徐鴻達(dá)就要參加春闈了,以文道長三年的知識傳授,徐鴻達(dá)到時定是進士及第,只怕一家人都要搬到京城去,自己就無法繼續(xù)教導(dǎo)青青了。 有這種焦慮的不僅是畫道人,醫(yī)道人對此也十分不滿:三年能學(xué)多少東西,再學(xué)三年才勉強能出師。 食道人點了點頭:“青青雖興趣不在廚藝上,但這三年來也進步非常,朱朱在廚藝上倒有些天分,雖當(dāng)不了貧道的入室弟子,但我也愿意再多指點她一些。” 三位道長發(fā)表了看法,又齊刷刷地看向文道長,文道長摸著胡須心里十分糾結(jié):自己的一肚子知識也沒教完?。‰m不指望他們?nèi)紝W(xué)會,能學(xué)個三五成也夠他們受用終身的了。 看了看三位道友,文道長思來想去終于下了決心:“朗月,一會趁著徐鴻達(dá)做五禽戲時,把書架上的書換掉。” 朗月不解:“師傅,換哪些書上去?” 文道人心疼地捂住胸口:“歷朝歷代的珍本、絕本以及當(dāng)今世上失傳的書?!?/br> 如今徐鴻達(dá)已經(jīng)能配合著心法做完一套完整的五禽戲了,雖還不到飛檐走壁的地步,但也徒手對戰(zhàn)兩三個大漢了。只是徐鴻達(dá)卻不自知,還以為自己只是身體矯健了些。 做完一套五禽戲,徐鴻達(dá)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房間拿熱水簡單擦了一遍,換上干凈的衣裳,又回到書房里,心里還想著:手里這本書馬上就讀完了,前幾天看到一本書似乎很有趣,一會兒就看那本。 以徐鴻達(dá)現(xiàn)在的學(xué)識,春闈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算難事,但他依然每天來文道人這讀書。文道人的藏書不僅涉及了各朝各代的詳細(xì)歷史、社會、經(jīng)濟、農(nóng)作、漁業(yè)、牧業(yè)、手工業(yè)、釀造業(yè)等方方面面,讀書累了還能看看天文、地理、方士方術(shù)等方面的書增長世面。 徐鴻達(dá)深知,如今讀的這些書不僅能拓寬自己的視野,豐富自己的學(xué)識,就是以后為官,也能利用自己的知識造福百姓,因此他學(xué)的格外認(rèn)真,文道人也十分贊許,細(xì)細(xì)講了許多連書籍上都沒有的知識。 將手里的讀完,記下來幾處理解不透的地方,拿著書到文道人禪房請教了一番,又去書架上找書。 徐鴻達(dá):……我眼花了吧! 看著書架上那一排排的書名,徐鴻達(dá)有些顫抖:“這幾本經(jīng)典之作不是說被秦始皇焚書坑儒時燒毀了嗎?這本書據(jù)說在前朝就失傳了??!咦,這本書只聞世上只有一本存在皇宮,怎么文道長也有這本?” 徐鴻達(dá)越看越心喜,越看越興奮,宛如餓了三個月的難民看到一碗香噴噴的紅燒rou一般,恨不得將這些書都讀個遍。 此時文道人闊步而來,臉上一副高冷:“離你春闈已不足半年,想必你過了年就要趕赴京城。從明日起你在家溫習(xí)功課就可以了,以后不必再來?!?/br> 徐鴻達(dá)聞言,立馬跪在地上抱住文道人大腿:“道長,功名對我來說不如學(xué)識重要,懇請道長再讓我多留三年,我的書還沒有讀完啊!” 文道長青色的道袍隨風(fēng)飄飄,他捻著胡須微微一笑。 此時山里,青青一邊哼著歌一邊采摘看見的藥材,她五禽戲?qū)W的好,又跟著醫(yī)道長多次進山采藥,學(xué)會了如何辨別方向、如何躲避危險、如何尋找水源、食物等,因此當(dāng)青青提出想自己出去到山里逛一逛時,醫(yī)道長便爽快的同意了。 “昨日給祖母把脈,略有些體虛,給她開的湯藥里有一味老山參,不知今天能不能挖到?!鼻嗲嘁贿呅÷曕洁?,一邊四下里尋找。 “咦,那個葉子像是山參的?!鼻嗲嗫觳脚苓^去,拿出小藥鏟,慢慢地將人參挖了出來,赫然是一株已初具人型的兩百年老山參。 青青看了看,有些遺憾地放藥簍里:“年頭太足了,只怕祖母受不住。咦,那還有一株……”青青跑過去一鏟,一只一百年的山參順利出土。青青四下一看,還有幾株人參散落附近,索性都挖了出來,從五十年到三百年的山參都有。 青青無語地看了看自己的位置,雖離著聚仙觀也有半個時辰的山路,但也不算人煙罕至啊,這百年人參就和大蘿卜似遍地都是好嗎? 嘟囔了幾句自己古怪的運氣,青青又將此事拋開腦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當(dāng)她看到幾株參天大樹上長著十幾個百年份的靈芝時,她已經(jīng)麻木了:第一次獨自采藥,真刺激??! 拿起藥鏟,默念起五禽戲的心法,將力氣運用到手上,小心翼翼地將靈芝都采了下來。忽然草叢中傳來一陣簌簌地聲音,青青將小藥鏟拎在手里,好奇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剝開草叢,只見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抱著腳在里頭打滾。 此時他身上精致的絲綢衣裳已被山上的枯枝荊棘刮的破破爛爛,小臉上滿是泥土看不出模樣,只有一雙明亮清澈的桃花眼分外引人注意。 “你怎么了?”青青放下藥簍,蹲下來看他:“扭著腳了?” 小男孩疼的臉上都是冷汗卻不堅強地咬著嘴唇不肯吭聲,青青上前扶住他的腳,輕輕地按了按,笑著說:“沒事,扭了一下,沒傷到筋骨。” 看著眼前甜美可愛的笑臉,小男孩有些恍惚,似乎連疼痛都遠(yuǎn)去了。忽然聽見“咯嘣”一聲,只覺得腳裸間的疼痛瞬間消失,小男孩忙低頭一看,只見青青已將他的腳放下了,又笑了起來:“你的腳踝有些錯位了,我已經(jīng)幫你正了回來,你起來試試,看能不能走?”說著伸出了小手。 小男孩看著眼前那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只覺得入手柔軟滑膩,看著眼前那張精致漂亮的小臉,小男孩認(rèn)真地想:“就這是傳說的神仙jiejie吧?!?/br> 小劇場1: 徐鴻飛看著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激動的手直哆嗦,拿稱桿小心地挑起蓋頭,月娘秀美的小臉出現(xiàn)在眼前。 月娘抬頭一笑:相公! 徐鴻飛紅著臉,嘴都不好使了:娘……娘……娘…… 徐婆子路過,推開門:你找我? 徐鴻飛:娘子! 徐婆子:…… 月娘:…… 小劇場2: 新婚第二天,新娘子給婆婆敬茶。徐婆子心滿意足地喝了茶,問小兩口:昨晚睡得好嗎? 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燭夜,徐鴻飛滿臉緋紅:…… 月娘則一臉正經(jīng):多謝娘關(guān)心,睡的很好? 徐婆子:……感覺哪里怪怪的? 徐鴻飛捂臉:原來洞房就是被媳婦壓身底下,好害羞! 第21章 初見 小男孩試著走了兩步, 發(fā)現(xiàn)腿真的不疼了,十分驚喜地看著青青:“神仙jiejie, 你年齡這么小, 醫(yī)術(shù)就這么好啊。” 青青無語地看著比自己高半頭的男孩:“你見過有我這么矮的jiejie嗎?” 男孩聞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勉強能看出膚色的耳朵有些發(fā)紅:“剛才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就感覺你像神仙jiejie一樣, 不僅身上香噴噴的,長的還好看?!?/br> 青青撲哧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衣裳可不像是我們縣城的人?!?/br> 小男孩說:“我叫朱子裕, 我家住在京城。神仙jiejie,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笑道:“都說了別叫我神仙jiejie了, 我叫青青, 我爹剛給我起了個大名叫徐嘉懿?!?/br> 朱子裕有些訝然:“剛起名?你才六歲嗎?” 青青點頭道:“是的?!?/br> 朱子裕聞言十分興奮, 拉著她笑道:“我也正好六歲?!?/br> 青青無語地抬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瞪了他一眼:“六歲你長這么高干什么?” 朱子裕憨笑兩聲, 不知怎么回答。青青不忍欺負(fù)小孩子,見他手臉實在臟的不像樣, 便領(lǐng)著他找到藏在山澗里的小溪,朱子裕連忙過去,仔細(xì)洗干了手和臉, 露出了原本漂亮的臉蛋。 正在青青暗自欣賞六歲男童的“美色”時,朱子裕將自己收拾利索了朝青青笑道:“還是你厲害,我在這山里逛了八天了,也沒找到過小溪。” “八天?你八天都沒出去?迷路了嗎?你家大人呢?”青青有些不解, 又趕緊從藥簍里翻了翻,從里面拿出一個紙包來,遞給他:“餓了沒?快吃吧!” 剛想說自己不餓,便聞見一股誘人的香味從紙包里傳了出來,朱子裕忙將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連忙接過來道了聲謝,打開紙包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青青帶的是rou夾饃,她中午自己烙的餅煮了rou,做了十來個餡料足足的rou夾饃,留下十個給道長們,自己也帶了兩個出來,預(yù)備著半路餓了好吃。 見朱子裕大口大口的吃著險些噎到,青青忙把自己腰間的水壺也解了遞給他,朱子裕接過來打開蓋子仰頭就喝了一口,只覺得滿口甜香。 “是玫瑰露?”朱子裕又嘗了一口:“還加了蜂蜜!” 青青笑道:“你舌頭倒挺靈敏?!?/br> 兩個rou夾饃下肚,朱子裕心底把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當(dāng)成了知心朋友,慢慢傾訴起自己內(nèi)心里的煩惱…… “我家住在京城,我爹是當(dāng)朝的鎮(zhèn)國公朱平章……” 鎮(zhèn)國公,是本朝將軍打下江山后賜下來的爵位,傳到如今已經(jīng)四代了。朱子裕很少聽父親說起祖輩的赫赫戰(zhàn)功,因為他爹,如今的鎮(zhèn)國公朱平章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男子。 朱平章未出生時,其父奉命征戰(zhàn)沙場,平息叛亂,當(dāng)時他母親已身懷六甲,十分擔(dān)憂丈夫的生死。由于思慮過重,不滿八個月就生下了朱平章,又因此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老夫人當(dāng)時心存愧疚,想給國公爺納兩房小妾傳宗接代。卻不想鎮(zhèn)國公斷然拒絕,聲稱男人就該在沙場上馳騁,哪有那么多空應(yīng)付那么多小妾,有一個兒子足矣。 朱平章作為鎮(zhèn)國公府唯一的男丁,嬌生慣養(yǎng)長大,當(dāng)老國公卸下邊防大任,回到京城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文不成武不就。面對公國爺?shù)某庳?zé),老夫人只能掩面哭泣:“當(dāng)時他那么弱那么小,我只怕養(yǎng)不活,哪敢過多苛責(zé)他?” 國公爺對此十分無奈,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孫子身上。朱平章成親后一年就得了一對雙胞胎兒子,等孩子們略大些,國公爺便將他們帶到身邊親自教養(yǎng),又親自給起名叫做朱子誠、朱子信。 朱子誠、朱子信在其祖父的教導(dǎo)下,十余歲就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此時正值邊疆蠻人來犯,兄弟倆金鑾殿上請命愿赴沙場上陣殺敵。 國公爺領(lǐng)了圣旨后欣慰地將孫子送上沙場,卻不料這一走便是永別。兩年后,隨著邊關(guān)大捷的喜訊報到京城,同時傳來了兩兄弟戰(zhàn)死沙場的噩耗。老國公聽聞此信,當(dāng)場吐血而死,朱之裕的母親也接受不了這打擊,為了肚子的孩子勉強撐了三個月,生下朱子裕后就去世了。 朱子裕停住了話語,似乎在望著遠(yuǎn)方又似乎什么也沒看,眼神里全無光彩。 青青感受到朱子裕的悲傷,上前拉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朱子裕面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微微地?fù)u了搖頭:“我沒事,已經(jīng)不難過了。” 朱子裕母親去世后,朱平章第二年又娶一妻,并于隔年生下一對龍鳳胎,如今剛滿四歲,長得白嫩可愛。 青青問他:“可是你后娘對你不好?” 朱子裕自嘲一笑:“好著呢,吃穿用度樣樣不缺,行走起臥十來個丫鬟伺候我,我一天上幾回廁所她都知道,哪有不好?!?/br> 青青聞言不知如何接話,只能沉默以對。 朱子裕將頭埋在膝蓋里,半晌才又抬起來頭來:“家里沒人關(guān)心我,沒人知道我想的什么。我說想看書,母親說我們家無需考功名,何苦累壞了身子;我說想練武,母親說,可不能有此想法,說我哥……” 青青握緊了朱子裕的手:“那你怎么來這了?是他們把你扔山里不要你了嗎?” 聽著青青天真的話語,朱子裕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哪有,誰也不敢把我扔山里?!?/br> “這里是我娘的家鄉(xiāng)?!敝熳釉Q鲱^看了看茂密叢林里露出的一點點天空,眼里多了幾分溫情:“她出生在這里,在這里長到五歲。本月初三是我娘的忌日,我說我想到娘家鄉(xiāng)祭拜,她……”頓了頓,朱子裕似乎不知怎么稱呼:“我后來那個母親說服了我父親,給我派了幾個人就送我來了。” 青青想起這幾日聚仙觀在做法事,問他:“是在聚仙嗎?” “嗯。”朱子裕點了點頭,“我趁著他們做法事,每天偷偷從窗戶溜出來,到這山里來?!?/br> 青青聞言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你一個孩子每天跑進山里來,渾身弄的臟乎乎的,你的隨從就沒發(fā)現(xiàn)?” 朱子裕歪頭想了想:“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晚上回去他們就當(dāng)我剛午覺睡醒一般。”青青心情難以言喻:“估計是你后娘的親信吧!” 朱子裕卻不愿在這上面多說,忽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掃之前的郁郁之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青青:“你經(jīng)常上山嗎?你對山里熟嗎?你知道哪里有寶藏嗎?” “寶藏?”青青有些跟不上朱子裕的思路,等想明白后又有些無語:“你話本子看多了?山里哪有寶藏?你缺銀子?” 朱子裕搖了搖頭:“我不是想找金銀寶藏,我想找傳說中的武功秘籍!” “武功秘籍?”青青一臉懵逼,穿過來也有六年了,雖說這個朝代也有些武藝高強的人,但所謂的武功秘籍可聽都沒聽說過:“是那種學(xué)了可以飛來飛去,一躍就能跳上高山,踩在湖面踏路而過可以不濕鞋面,用手一指化出劍氣可以戳破敵人心臟的那種武功秘籍?” 朱子裕眼睛亮的都堪比星星了,一臉興奮地問:“居然有這種武功秘籍?我以為胸口碎大石就很厲害了!你說的那種武功秘籍從哪里挖?” 青青無語地看著他:“不知道!我也從話本子上看的。” 朱子裕明亮的眼睛瞬間就暗淡了下來,看了看天色,他站了起來:“明天我就得回京城了,我今天必須把武功秘籍找到?!彼粗嗲?,認(rèn)真地說:“他們說我以后會繼承父親的爵位,可我不想像我父親一樣,當(dāng)個只會吃喝玩樂的鎮(zhèn)國公。我想成為像祖父和哥哥那樣的大英雄,可以上陣殺敵,就是將來真的戰(zhàn)死沙場也比渾渾噩噩一輩子強!” 此刻朱子裕身上迸發(fā)的氣勢讓青青身心震撼,她震驚這樣一個小小的孩童心中竟有如此雄心壯志,她驚訝這樣一個被繼母試圖寵壞的幼童依然能保有這樣純粹的上進心。 青青認(rèn)真地看著朱子裕:“我?guī)湍阋黄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