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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前夫高能在線閱讀 - 第130節(jié)

第130節(jié)

    李維斯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做了多少輪分段記憶, 或者五輪, 或者七輪……一開始他還能控制自己不沉迷于意識,可隨著感覺剝奪越來越嚴重,他開始越來越害怕清醒。

    因為一旦醒來他就要面對黑暗和寂靜的壓迫,只有沉迷在回憶中才能暫時忘卻恐懼。

    霍克在刻意打亂他的時間感,獄警每次送飯來的時間間隔都不一樣, 李維斯本想堅持每一次都餓到同樣的程度再吃,以此來消減時間誤差,但隨著幻覺一再出現(xiàn),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有沒有餓,只能隨機地進食。

    所以現(xiàn)在他被關(guān)了多少天了?七天?十天?或者更久?

    李維斯從第四天開始就不太分得清現(xiàn)實與幻覺了,只能靠直覺猜測時間。他意識到自己正在無法抑制地滑向崩潰邊緣,正在失去感官的錨點,但無能為力。

    他甚至嘗試自慰來讓自己保持清醒,抵抗回憶的誘惑,但每次高潮卻又陷入另一種遐想。他想象自己躺在石湖農(nóng)場的大床上,身邊便是宗銘。宗銘的身體強壯而火熱,每一塊肌rou都讓人沉迷,每一寸皮膚都充滿魔力……他抱著他,把他一次次送上云端。

    這甜蜜的幻想比真實的回憶更讓他沉醉,而當他強迫自己回到現(xiàn)實的時候,也更加痛苦,更加恐懼。

    他陷入惡性循環(huán),明知自己這樣下去會沉入意識的深淵,卻不敢回到現(xiàn)實,面對看不到盡頭的禁閉。

    有那么一刻他幾乎后悔接受這個任務(wù),他只是宗銘的助理,沒有接受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沒有當過真正的警察,他滿可以待在宗銘身后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像從前二十多年一樣讓自己活得像個凡人。

    他本來就只是個凡人!

    可……誰又不是凡人呢?誰天生就是勇士?誰活該為他人作出犧牲?

    換了別人在這間禁閉室里,就不會痛苦了嗎,就不會怕了嗎?

    就算換成宗銘,就能少挨一點苦嗎?

    自己逃避了,任務(wù)就不存在了,風(fēng)險就沒有了嗎?

    不,不會。

    從站起來自告奮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只會讓行動更危險,讓umbra更被動!

    李維斯為這懦弱的念頭感到羞愧,人不能因為自己的平凡而放棄高尚的人格,這是母親從小教他的道理,如果能平庸順遂地度過一生固然幸福,可一旦遇到大是大非,絕不能以自己的渺小為借口,而做出令人失望的選擇。

    每一個凡人都有義務(wù)維護正義,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必須堅持下去。

    李維斯在黑暗中深呼吸,慢慢摸到自己的囚服,從褲腰里一點一點抽出那根細細的抽繩。

    他不能放棄任務(wù),也不能放任自己精神崩潰,趁著理智還在,大腦還算清醒,他必須想辦法打斷這場遙遙無期的禁閉。

    哪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李維斯將繩子繞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分鐘心理建設(shè),兩手慢慢收緊。

    窒息感像潮水一樣淹過來,他條件反射地停了手,喘息片刻,忍不住干嘔起來。

    他扔掉繩子,抱著馬桶吐了很久,然后開始第二次嘗試,然后是第三次……

    他知道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他們不會真的讓他死掉,因為這里是加布林,世界上最昂貴的監(jiān)獄,每一個犯人都有著特殊的價值。

    不知道嘗試了多久,他終于成功地“謀殺”了自己,讓自己陷入了徹底的昏迷。

    再醒來的時候李維斯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了禁閉室,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四周很暗,但不是禁閉室那種絕對的黑暗,墻角開著一盞臺燈,只是被亮度被調(diào)得很低。

    斷斷續(xù)續(xù)的爭吵從門外傳來,一個是沙啞的女聲:“他會弄死他自己……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中方要求……必須保證他健康正?!?/br>
    另一個是霍克的聲音,依舊慢條斯理:“他很正?!怯?xùn)練有素的殺手,自殺只不過是恐嚇我們的手段……笑話,從來沒有人能把自己勒死……”

    “那是因為你不是醫(yī)生,沒見過極端的病例!”女人提高了聲音,“我是加布林的獄醫(yī),我必須對所有犯人負責(zé)!”

    “我是加布林的典獄長,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把犯人從禁閉室里放出來!”霍克也提高了聲音,“克拉克夫人,請你記住,我才是董事會任命的加布林最高負責(zé)人!”

    “我是dhs委派的醫(yī)務(wù)人員,我有權(quán)質(zhì)疑你對這名犯人的處置方式?!北环Q為克拉克夫人的女醫(yī)生毫不退讓地說,“我們在六小時前就收到了上級的命令,但你至今仍把他關(guān)在禁閉室里,你很清楚dhs的要求是什么……典獄長先生,你已經(jīng)四周沒有來我這里做心理治療了,下周我將會在報告中提到這一點……”

    沉默,片刻后霍克冷淡地哼了一聲,道:“那就盡你的本分吧,克拉克醫(yī)生,檢查完畢后請盡快將他送回監(jiān)室?!?/br>
    “那要看檢查的結(jié)果如何了?!笨死朔蛉死涞卣f,“dhs要的是一個健康正常的尹俊河?!?/br>
    不歡而散,霍克的腳步漸漸遠去,房門開了,一個穿著純白醫(yī)生袍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隨手調(diào)亮了墻角的臺燈。

    長期待在黑暗中,李維斯完全受不了亮光,立刻閉上眼睛扭過頭去,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帶動了拷在床欄上的手銬,發(fā)出“咔咔”的輕響。

    “你醒了?”克拉克醫(yī)生重新調(diào)低了光亮,走到床前觀察李維斯的臉色,撐開他的眼皮觀察他的瞳孔。

    感覺剝奪式禁閉讓李維斯的五感極為敏感,即使最輕微的觸碰對他來說也像暴力毆打一樣疼痛難忍。他抑制不住地掙扎著,幾乎將狹窄的治療床都掀翻了,克拉克醫(yī)生只好按著他的頭給他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

    “關(guān)得太久了……”半昏半醒之際李維斯聽到她淡淡的嘆息,“差不多七天……該死……霍克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了……”

    李維斯混混沌沌地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感覺頭暈?zāi)X脹,惡心欲嘔。

    但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不那么怕光了,開始明確地感受到四周真實的世界,幻覺也消失了,再沒有鬼魂蹲在陰影里窺視著他。

    醫(yī)務(wù)室的門半掩著,走廊的燈光透進來,不時有人影晃過,時明時暗。

    克拉克醫(yī)生走近了,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似乎在跟一個路過的人打招呼:“下午好,醫(yī)生?!?/br>
    一個低沉的男聲道:“下午好,克拉克夫人?!?/br>
    “去了圖書室?”克拉克醫(yī)生問,“還有空來一局嗎?”

    “當然?!?/br>
    “太好了,我去換件衣服,請您到隔壁等我?guī)追昼姟!?/br>
    “好的?!?/br>
    克拉克醫(yī)生推門進來,在門開大的一瞬,李維斯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囚服的男人,頭發(fā)花白,身形消瘦,背甚至有些佝僂。

    李維斯頭疼得厲害,意識十分混亂,卻隱約感覺哪里有點違和——克拉克夫人稱那人為“醫(yī)生”,他想當然地以為那是加布林的另外一個獄醫(yī),卻沒想到竟然是一名囚犯。

    出于職業(yè)警覺,李維斯盡量抬起身看向那人,遺憾的是那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隔壁走去,徐徐關(guān)閉的門縫里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側(cè)影,以及囚服左臂上繡的代號。

    亞裔,黑發(fā),黑眸,皮膚很白,有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透明感……一道電光驀然劈過腦海,李維斯倏地睜大了眼睛——伊藤健太?!

    雖然只是快速的一瞥,但他有六成把握那就是他要找的,river不惜動用加布林號核潛艇來隱藏的科學(xué)家伊藤健太!

    克拉克夫人叫的不是“醫(yī)生”,而是“博士”。

    李維斯四下看看,在心電監(jiān)控儀的右下角看到了現(xiàn)在的時間——下午五點三十六分。

    他是上周六加布林號出水的時候被關(guān)進來的,之后在禁閉室待了七天,也就是說,現(xiàn)在是第二周的星期六下午五點三十六分。

    按桑菡和焦磊搜集的情報,伊藤健太每個周六下午都會登入衛(wèi)星網(wǎng)絡(luò),而克拉克醫(yī)生說他剛剛?cè)チ恕皥D書室”。

    是他,一定是!

    加布林一共只有三十五名人犯,出現(xiàn)另一個亞裔的可能性太小了!

    李維斯頭疼欲裂,闔上脹痛的雙眼,心里默念著剛剛在那人左臂看到的代碼——bn12。

    沒有猜錯的話,b是艙號,n是警戒級別,12是序號。

    所以,他和他的目標人物隔著兩堵減壓艙壁,待在兩個永遠都無法碰面的監(jiān)房里。

    第168章 s6 e28.珍瓏局

    怎樣才能進入b艙, 怎樣才能接觸到伊藤健太, 怎樣才能說服他和警方合作?

    每一道難題都像是無解的方程。

    更加麻煩的是,李維斯發(fā)現(xiàn)自己產(chǎn)生了嚴重的思維障礙,大腦就像接駁錯誤的電路板一樣, 總是無意識地從一個點跳到另一個點,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思考一件事情。

    他總是睜著眼睛做夢,看到蝙蝠倒掛在天花板上, 看到三軛帆船, 看到船頭紅色的眼睛,看到自己的父親。

    克拉克夫人給他用了一些精神治療的藥物, 定期打鎮(zhèn)定劑讓他睡覺,糾正他的神經(jīng)衰弱癥。李維斯一開始總會反抗她的接近, 之后慢慢安靜下來,整個人都變得疲乏而混沌。

    “還能看到蝙蝠嗎?”克拉克夫人坐在病床前給他的手腕涂藥, 因為他前兩天掙扎得太厲害,那里的擦傷反復(fù)撕裂,已經(jīng)有點發(fā)炎了。

    藥物帶來淡淡的刺痛, 李維斯皺著眉頭不說話, 直到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重復(fù)詢問,才懨懨地道:“偶爾,只是一些三角形的陰影,總是出現(xiàn)在視野邊緣……我也不知道它們是什么。”

    “是視幻覺,絕大多數(shù)犯人被關(guān)了禁閉之后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幻覺, 堅持用藥過幾天慢慢會消失的。”克拉克夫人給他的手腕包上紗布,挪到另一側(cè)檢查他的腳踝,“昨晚做夢了嗎?夢到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李維斯低聲說:“夢到我父親?!?/br>
    “哦?”克拉克夫人頓了一下,“你們感情很好?”

    “不,我很小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我們?!崩罹S斯說,“我沒有父親,我甚至記不清他的樣子……但我最近總是夢到他,夢到他的背影。”

    “哦,真遺憾……夢到他的時候你覺得開心嗎?”

    “我不知道?!崩罹S斯有些茫然地說,“我曾經(jīng)很希望他能回來,但真的夢到他的時候似乎并不覺得快樂,有一種很壓抑,很焦慮的感覺?!?/br>
    “你的童年是和母親一起度過的?你也會夢到她嗎?”

    “不,她很早就去世了,在那個男人……在我父親離開以后不久。”李維斯閉著眼睛回憶尹俊河的簡歷,一邊漫聲說著,“從前我時常夢到母親,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慢慢就記不起她的樣子了,即使白天看過她的照片,夢里她的臉也總是模糊的……我很對不起她,我不該忘記她……”

    克拉克醫(yī)生停了手,摘下手套輕輕撫摸他的額頭:“過去的總會過去,別為自己的長大自責(zé)。她離去得太早了,記憶模糊只不過是正?,F(xiàn)象,你并沒有忘記她,只是把對她的愛珍藏得更深了?!?/br>
    李維斯張開眼睛,在柔和的燈光下注視著她:“是這樣嗎?”

    “是的?!笨死朔蛉苏f,“相信我,母親永遠不會為了這個責(zé)備自己的孩子?!?/br>
    李維斯舒了口氣,閉上眼睛??死朔蛉俗诖策厡徱曋?,道:“父母去世以后,誰是你的監(jiān)護人,你是怎么長大的?”

    李維斯不語,克拉克夫人嘆了口氣,道:“我對你們的國家不甚了解,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會成為殺手……事實上,我至今無法相信你是一個殺手?!?/br>
    李維斯呼吸一窒,啞聲問:“為什么?”

    “我作獄醫(yī)十幾年了,見過很多囚犯,你和他們不一樣?!笨死朔蛉苏f,“你的眼睛太干凈了,即使剛剛從禁閉室放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一絲的陰霾。你身上的確有一些冷酷決斷的氣質(zhì),但更像是……更像是軍人或者執(zhí)法者,只有殺氣,沒有邪氣?!?/br>
    李維斯闔目不語,克拉克夫人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不是看過你的檔案,我絕對不相信你是一個一級謀殺犯?!?/br>
    李維斯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這個問題,好在對于別人的“感覺”,他即使不解釋也沒有什么要緊。克拉克夫人處理完他的傷口,收拾了醫(yī)療垃圾,將一瓶蓋藥片遞到他嘴邊:“不必控制自己的思想,也不要鉆牛角尖,這幾天你會繼續(xù)發(fā)幻覺,做噩夢,會感到焦慮、沮喪、恐懼……這些都是禁閉引起的后遺癥,按時吃藥慢慢會好起來的?!?/br>
    李維斯垂眸看著那些令他頭腦混沌昏昏欲睡的藥片,十分抗拒,但還是乖乖全部吞了下去。

    “我脊椎痛。”李維斯在狹窄的病床上蠕動了一下,半側(cè)身躺著,因為右手被拷在床沿上,顯得姿勢十分別扭,“我的右腿總是抽筋,腳踝的傷口很癢?!?/br>
    克拉克夫人看了他半天,嘆氣:“你得答應(yīng)我不離開這間屋子?!?/br>
    李維斯動了動右手:“我想我拖不動這張床?!?/br>
    克拉克夫人無奈搖頭:“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br>
    “謝謝?!崩罹S斯給她一個微笑,“我只是想偶爾撓一下自己的背,我已經(jīng)十天沒有洗澡了?!?/br>
    克拉克夫人翻了翻眼睛,掏出鑰匙打開了他的手銬。

    從禁閉室出來的三天里李維斯一直在想辦法取得這名獄醫(yī)的信任,事實上對于他來說,得到一個中年婦女的喜愛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畢竟他當幼教的時候每天都在和年輕的mama們打交道。

    難的是,他得讓對方喜歡他信任他,放松對他的戒備,同時還不懷疑他的殺手身份。

    因為感覺剝奪式禁閉的后遺癥,克拉克夫人每天都會和他聊天,給他做簡單的心理治療,三天來他循序漸進地賣慘,不著痕跡地賣萌,終于讓這位dhs委派的善良的獄醫(yī)對他產(chǎn)生了微妙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