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的家是一套小兩居，很小，但是整潔溫馨。

    一進門的客廳里，就看到一個男人的遺像，供奉在桌子。

    男人眉目慈藹，微微帶著笑容，看得出來佳音長的比較像她父親。

    客廳的墻上還掛著一些鏡框，鏡框里大多是一家三口和佳音的照片。

    照片中，她母親將她抱在懷里，而他父親則攬著妻子的肩膀，亦或是佳音坐在父親的肩膀，她母親抬手扶著她。還有她自己古靈精怪，笑的一臉開心的模樣。

    看得出來，佳音的父親應(yīng)該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只是……

    而佳音的母親從那時候的照片看，雖然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但也是個幸福的女人，跟現(xiàn)在半頭白發(fā)，面色蒼老相比，簡直就像兩個人。

    佳音安頓好mama，出來就看他在墻上的照片，她走到照片前，看著照片里的父親母親和笑的一臉天真的自己，她忍住自己落淚的沖動，“我爸爸去世的早?！?/br>
    肖以森點點頭，曾經(jīng)那份調(diào)查資料上寫的很清楚。

    只是他看著眼前照片上的男人，總覺得他不像會做出那樣事情的人。

    晚上肖以森本來是準(zhǔn)備去外面住，但是袁子蘭卻決意挽留他，不管是佳音的朋友也好男朋友也好，人家為了自己的事情回來，怎么好讓他再去賓館住，家里雖小，但是卻住的舒服些。

    晚上佳音和mama一起睡，肖以森睡佳音的房間。

    佳音給肖以森換了新的床單被罩，“這些都是新的?！闭f完抱著換下的床品往外走。

    肖以森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已經(jīng)考慮好幾天了?！?/br>
    佳音抿緊嘴唇，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跟自己說這個，她回過頭，平靜地看著肖以森。

    “你知道我爸爸是怎么去世的么？”

    他當(dāng)然知道，不過卻不能告訴她，他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我爸爸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十五年前一天晚上收車的時候，他撞死了一個人，恩，是梁巖的爸爸，然后被判了刑?！倍鴵?jù)目擊證人說，其實當(dāng)時佳音爸爸的那一撞，其實不足以致命，后來是她父親開車再次碾壓梁巖的爸爸，導(dǎo)致了梁巖爸爸的死亡。

    當(dāng)時梁巖母親在聽說了目擊證人的話后當(dāng)場崩潰，當(dāng)時佳音和mama卻一直不相信這是佳音爸爸做出來的事情，爸爸出事的時候她才七歲，記憶里爸爸是個愛笑的男人，他會給她講各種故事，給她買很多書，告訴她做人要善良。

    他還經(jīng)常幫助別人，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怎么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佳音父親的話與目擊證人的話完全不一樣，他表示當(dāng)時是梁巖的父親突然沖出，他就算及時作出反應(yīng)，也還是撞了上去，并且自己沒有再次碾壓。

    十五年前電子監(jiān)控完全沒有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而且事發(fā)地點是在一個小胡同內(nèi)，深夜目擊證人本來少，所以那個目擊證人的話就相當(dāng)于給佳音父親判了罪。

    后來父親被檢察機關(guān)提起公訴，判處了有期徒刑十年，并且向受害人家屬賠償。

    因為賠償?shù)慕痤~巨大，袁子蘭幾乎變賣了家里除了房子所有值錢的東西，可還是無法湊夠那么多錢，于是她跟受害人家屬達成協(xié)議，剩下的賠償款，定期給。

    佳音和mama會定期地去監(jiān)獄看望父親，每次父親總是笑著問她最近的成績，然后告訴她要好好學(xué)習(xí)，讓她做個善良的人。

    爸爸對于不能陪伴女兒長大，以及自己給妻子帶來的生活壓力感到十分愧疚。

    她記得有一次去看望爸爸時，爸爸看到才三十幾歲的mama頭上居然長了白發(fā)，他一個大男人居然痛哭失聲。

    后來爸爸因為在監(jiān)獄中表現(xiàn)良好，獲得了減刑的機會，爸爸說不能參與她的小學(xué)畢業(yè)典禮，但是會爭取參加她的中學(xué)畢業(yè)典禮。

    她和mama也都滿心希望地等，只是沒想到的是，最后等來的卻是父親的死訊。

    父親是自殺的。

    一個毫無征兆的晚上，父親在衛(wèi)生間割腕，獄警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失血過多死亡，而自殺用的利器是勞動用的一個小刀片，不知道父親是怎么逃過獄警檢查，私藏了刀片。

    當(dāng)?shù)弥@個消息時，母親幾乎崩潰。

    她和母親都不相信，堅強樂觀的父親會做出這種事情，就如同當(dāng)初他們不相信父親會撞傷梁巖的父親后又去碾壓一樣。

    這些事情，肖以森在調(diào)查資料上都知道，當(dāng)時在看這些資料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如今聽佳音親口說起，他的奇怪之感更加強烈。

    因為從佳音的描述中，他的父親的確不像是會做出那些事情的人。

    父親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佳音都無法走出陰影，后來事情不知為啥被同學(xué)知道了，原來跟她玩的很好的一些同學(xué)都開始疏遠她，說她是殺人犯的女兒，說她父親畏罪自殺。

    后來有一次有個小胖子在同學(xué)面前說父親是殺人犯，是懦夫，她像個小獸一樣撲了上去，小胖子被打倒在地，頭磕到石子上，流了很多血。

    mama賠了人家醫(yī)藥費，還拉著她去家里道歉。

    她至今還記得，小胖子的mama鄙夷地看著卑微的母親和她，然后說：“果然是殺人犯的女兒，也這么暴力?！?/br>
    她感覺到mama拽著她的手在發(fā)抖，然而mama什么都沒有說，只能繼續(xù)卑微地低著頭。

    那天回家后，mama第一次動手打了她，mama一邊打她一邊哭，“為什么要打人，為什么要打人，如果今天是你出了事情，我要怎么跟你爸爸交代。”

    她倔強地一聲不吭，抬頭看向mama：“我爸爸不是殺人犯，我爸爸不是懦夫?！?/br>
    mama聞言，扔下手中的棍條，緊緊抱著她，放聲大哭。

    為了還清梁家的錢，支撐母女兩個的生活，mama幾乎是日夜勞作，她辭掉了工廠的工作，只因為工廠的工作工資固定，漲薪太難，自己支起了一個小吃鋪子，一年四季，風(fēng)里來雨里去，因為常年的辛苦勞作，身體落下了很多毛病。

    而她自小幫助母親，上了大學(xué)后，她幾乎所有的課余時間都用來做兼職，除了賺自己的學(xué)費生活費，還要幫母親還錢。

    本以為過了這么多年，她可以平靜面對這些事情，只是當(dāng)她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早就濡濕了臉頰。

    佳音抬起頭，看向肖以森，“肖以森，我到現(xiàn)在身上還背負著很高未還清的賠償款，我不覺得這樣的我適合跟你在一起?！?/br>
    肖以森說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殘酷的生活沒有磨滅她的善良，她面對別人時依然笑得燦爛。面對艱難的生活，她沒有選擇墮落，而是通過自己的堅強和努力，去改變自己和母親的環(huán)境。

    肖以森現(xiàn)在有些后悔，當(dāng)年為什么要猶豫，為什么不早一點走到他身邊，去呵護這個讓人心疼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