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年：“不過說起來，穿裙子的人少，同性戀的人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美國的同性戀人數(shù)有3.8%，澳洲有1.2%，我國因為沒有多少人愿意公開承認，無法統(tǒng)計，不過少說有近千萬吧……”

    許爸爸吃驚：“這么多！”他旋即奇怪，“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許嘉年：“看一些研究資料看來的?！边@些都是他去年陪錯錯研究同性戀群體之后得到的資料，現(xiàn)在就用上了。

    許爸爸皺眉：“你看的東西怎么這么亂，不許一拍腦袋去關(guān)注這些人，他們?nèi)际亲儜B(tài)，艾滋就是從他們那里傳來的?！?/br>
    這就是世紀謊言了。

    不過在他調(diào)查的時候，十個大人有九個這樣覺得。

    許嘉年才不會做無用功地去反駁大人對同性戀群體根深蒂固的偏見，他有個更好的辦法，當(dāng)即連連點頭：“其實我覺得啊，這些人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你看我們社會是個繁衍的社會，同性戀在一起又不能生孩子，有什么用呢？”

    許mama咂摸咂摸，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的地方。

    許嘉年繼續(xù)滿嘴跑火車：“再說我國人口這么多，資源這么緊張，同性戀群體到處亂搞，浪費資源就算了，還導(dǎo)致社會不安定，要我來說，未來應(yīng)該立個法，同性戀必須強制導(dǎo)回正軌，導(dǎo)回不能的，判以反人類罪——”

    許爸爸許mama面面相覷：很不對勁啊！

    許爸爸：“這事是國家考慮的，你就不用想得這么深遠了……”

    許嘉年嚴肅臉：“爸媽，如果我想得不這么深遠，我能拿到國際金牌嗎？你放心吧，我也看不順眼他們，等到我上了大學(xué)，我會先申請學(xué)校的學(xué)生會，然后在擔(dān)任學(xué)生會工作時向?qū)W校倡導(dǎo)正確的思想和戀愛，絕對要將不正確的思想和戀愛扼殺在幼苗狀態(tài)！”

    許爸爸這就汗了。

    才隔十年，這兒子小時候的破壞力還遠沒有在許爸爸的記憶中褪色。他一聽兒子這么認真的開始分析情況，就覺大事不妙。萬一兒子一根筋的非要去搞定這個群體，結(jié)果鬧出事情了怎么辦？他說：“這個，兒子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同性戀也不喜歡自己喜歡的是同性的，如果可以，誰都希望活得正常健康順利是不是？但他們生病了，沒有辦法……”

    許嘉年淡然道：“病了就要治。”

    許爸爸搜索枯腸：“這不是……也不是……這其實也不是病，這是一種……一種……”

    許嘉年提示：“基因？”

    許爸爸：“對對對，基因！這是一種基因決定的天賦，是天生的差異！就像有些人天生比較笨，你雖然聰明，也不能看不起他們不是？”

    “哦——”許嘉年仿佛還有點不情不愿。

    許爸爸打鐵趁熱，加重語氣：“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包容！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都有人權(quán)，你千萬不可以犯傻！”

    “唉——”許嘉年臉上憂傷，內(nèi)心狂笑。

    笑過之后，他托著腮，又想：走出了第一步了，回頭我沒事和爸媽討論討論這些命題，等事情真正出來了，他們也有感覺了，也知道我的態(tài)度了……

    第36章 突然

    辰光尚好的下午，合該安靜的圖書館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爭執(zhí)聲。

    盛薰書的聲音又快又急，隱隱帶著無法遏制的憤怒：“……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是來和同學(xué)一起看書的，你偏偏不信，現(xiàn)在還跟蹤我看見我確實和同學(xué)在一起，你滿意了嗎？”

    盛爸爸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多多少少有那么點心虛，他的聲音雖然威嚴，卻并不急促：“來了圖書館就好好看書，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br>
    盛薰書：“許嘉年才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盛爸爸的呵斥一下子變大：“夠了，你給我閉嘴！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從你嘴里說出來！”

    而后一陣安靜。

    外頭的兩人似乎散了，蟲鳥車人的嘈雜聲斷續(xù)重現(xiàn)，合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同傳入許嘉年的耳朵里。

    他剛剛動了動垂下去的胳膊，腳步聲已經(jīng)興沖沖響在了他的跟前，接著是盛薰書興奮而壓抑的聲音：“許嘉年，我爸真的悄悄跟我跟來了，你不知道，當(dāng)看見我和我同班同學(xué)在一起的時候，他臉色都是綠的。真不知道他是期望看見你還是不期望看見你——說起來，你是怎么猜到我爸會跟來的？”

    許嘉年將蓋在臉上的書拿了下來。

    他慢吞吞爬起來，因照在臉上的陽光而瞇起眼，打個哈欠，說：“這有什么難猜的——”

    盛薰書猜測：“你莫非是用概率論？排除法？數(shù)學(xué)邏輯什么的？”

    許嘉年：“一包煙?！?/br>
    盛薰書：“？”

    許嘉年只好說得更明白點：“我用一包煙賄賂了我們小區(qū)的門衛(wèi)，讓他在看見你爸車子出門的時候給我發(fā)條短信?！?/br>
    盛薰書：“？？？”

    這個解決方法遠超盛薰書的意料，他懵逼半天，難得精明一回：“不對啊，萬一門衛(wèi)突然離開了正好沒看見，那怎么辦？”

    許嘉年滿意于盛薰書這個有內(nèi)涵的疑問，于是解釋得詳盡了：“這確實是個問題。所以我們不能被動地防守等待，而要主動出擊。自從我們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之后，你出門的次數(shù)是有定數(shù)的。而現(xiàn)在是暑假，你不用上課，你爸爸還要照常工作呢，所以如果可能，他會盡量選擇在不工作的時候來處理你的問題——就是像今天這樣?！?/br>
    “挑一個他比較有空的時間，找一個含混不清的出門理由，讓他起疑心。然后通過門衛(wèi)的觀察，估計一個他會到達的時間，再演一出無可爭辯的畫面給他看，就好了，就是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了。他深信不疑自己誤會了你，連進圖書館搜一搜的想法也沒有，回頭估計也不會嚴防死守不讓你出家門了?！?/br>
    盛薰書死魚眼：“聽上去好像很簡單……”

    許嘉年實話實說：“確實很簡單啊。你爸其實有點容易騙，本來我都做了其他準備的，比如把我的聲音錄下來在房間里播放制造虛假現(xiàn)場讓他以為我在家里而你出去了；或者我先和我的同學(xué)出去旅游，你再和你的同學(xué)出去旅游，中途兩方一會和——嘿，什么不都解決了嗎？”

    盛薰書眼巴巴：“對對。”

    許嘉年：“有事說事，別怪模怪樣的?！笨龋氵@樣子，我心跳還有點加速了。

    盛薰書期待：“那你能再搞個計劃讓我爸把我的零用錢還回來嗎？”

    許嘉年：“能?！?/br>
    盛薰書雙眼放光，撲上來：“那——”

    剛才搭在許嘉年臉上的書被扇到了盛薰書的臉上，許嘉年將人毫不留情鎮(zhèn)壓下去：“但這事你得自己想。”

    他心里有一桿秤，還是掂得挺分明的。

    幫錯錯拿到出入自由權(quán)是因為錯錯本身就享有人生自由，但幫錯錯忽悠他爹給他零花錢，這未免顯得奇怪了。所以這件事情，只能盛薰書自己去干。我最多……迂回地小小引導(dǎo)一下他走上正確的斗智斗勇的道路吧，咳。這也不算太犯規(guī)，畢竟我還是和錯錯比較親近的。所謂道理歸道理，幫親不幫理。許嘉年暗暗思忖。

    許嘉年休息得差不多了。將手頭那本已經(jīng)看完的書本放到左手邊，又從右手邊再拿起一本書來。

    這是圖書館里頭的一間獨立工作區(qū)。

    許嘉年從小學(xué)時候就是圖書館的?？土?，和幾任圖書管理員都十分熟悉，有點屬于自己的小小特權(quán)：就是不管什么時候來，都能有間單獨的小房間。

    房間鑲著透明的玻璃，玻璃之外就是一排排的書籍，偶爾會有陌生人的身影在書架群中一閃而過，但更多的時候，這里只有書架、書、以及呆在房間里看書的人。

    盛薰書趴在桌子上看著許嘉年。

    他的目光從許嘉年手上的書籍挪到許嘉年身旁的書籍，他發(fā)現(xiàn)這一回許嘉年拿的書籍全都是大部頭，這一本寫著《心理學(xué)導(dǎo)論》，又一本寫著《心理學(xué)與生活》，又一本寫著《變態(tài)心理學(xué)與心理治療》，還一本又是《心理咨詢與治療經(jīng)典案例》。

    他納悶道：“你什么時候喜歡心理學(xué)了？”

    許嘉年：“我不喜歡啊。”

    盛薰書：“那？”

    許嘉年篤定：“它們有用?！?/br>
    話音才落，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許嘉年接起來“喂”了一聲，也沒怎么說話，就光聽電話那頭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接著最后笑著說一句：“我知道了，我這里有類似的，回頭我把東西送你那里去?！?/br>
    一通電話很簡單，也就五分鐘多點的時間?？梢膊恢吡耸裁催\，一連半小時，許嘉年接到了三通這樣的電話。

    盛薰書在一旁都聽得不耐煩了，心里又好奇，問：“都是誰打來的？”

    許嘉年：“想聽？”

    盛薰書：“想！”

    許嘉年：“別說話。”

    說著，他將又一通電話開了免提。電話里含含糊糊的聲音一下子放大了，清晰地在室內(nèi)響起：“年年啊，阿姨是你隔壁那棟樓的。我聽老陳說你最近在小區(qū)里做個問卷調(diào)查，調(diào)查家庭和諧必要條件的？你看，是這樣的，阿姨的閨女剛剛生了孩子，但是因為親家母老是在月子里說閑話，現(xiàn)在小兩口鬧矛盾……我聽說你那里有幾家就是這種情況，你能不能告訴阿姨，這幾家是怎么解決矛盾的？”

    許嘉年說：“沒有問題，阿姨。回頭我就把類似的檔案送到你家。我聽說阿姨你的女兒是懷了好幾次才懷上的，到時候我過去的時候能和我說說嗎？”

    阿姨笑道：“你才多大也想聽這個？”

    許嘉年義正言辭：“這是我的作業(yè)！”

    阿姨滿口答應(yīng)，模仿著許嘉年做調(diào)查時的口吻說：“行啊，你上門來我就詳細的告訴了。也讓你替別的有這需要的人群解決解決問題。”

    許嘉年掛了電話。

    他看向旁邊的盛薰書，盛薰書從頭到尾目瞪口呆.jpg。

    他伸手在盛薰書眼前招了招。

    盛薰書翻個白眼：“我醒著呢！但你的愛好也太奇怪了吧……？”他連忙表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br>
    許嘉年冷幽幽看了看人：“我在做社區(qū)調(diào)查，讓我爸媽看看，為結(jié)婚而結(jié)婚的家庭到底有多少矛盾和痛苦，究竟是怎么樣的日復(fù)一日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倒枕捶床心有不甘。”

    盛薰書總算沒有傻到底，咳了兩聲，小聲說：“并讓他們發(fā)覺同性戀有多少美滿？”

    許嘉年斜了人一眼：“并讓他們發(fā)覺，自由戀愛獲得的真愛有多少美滿?！?/br>
    盛薰書又舉出反例了：“那如果有相親結(jié)婚的人過得很美滿呢？這不就變成他們的論據(jù)了？”

    許嘉年眼皮也不撩：“傻，還當(dāng)做學(xué)術(shù)呢。反例我干嘛收進資料庫?！?/br>
    盛薰書：“東西要不先給我？”

    許嘉年：“干什么？”

    盛薰書：“我先拿去說服我爸！”

    許嘉年：“不行?！?/br>
    盛薰書一愣：“嗯？”

    許嘉年：“盛薰書，你爸爸要由你來負責(zé)，也只能由你來負責(zé)?！?/br>
    他合上了書，他手頭上的是《心理學(xué)與導(dǎo)論》。他覺得自己最近真的很需要這方面的知識，不止是引導(dǎo)自己爸媽了解并接受同性戀的事情，還有錯錯……

    許嘉年的目光一忽兒從書上挪到了盛薰書臉上。

    在他剛才那句話之后，盛薰書沒有接話，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眼神也不再看著他。

    這是很明顯的逃避狀態(tài)。

    證明主人一點都不想去做他剛才聽見的那件事情。

    其實我能夠理解。

    許嘉年暗暗想，如果我喜歡錯錯的事情突然間就被我爸媽發(fā)現(xiàn)，我爸媽態(tài)度激烈，我也會自覺不自覺地回避這個引起家庭戰(zhàn)爭的痛苦事情。

    可是痛苦是需要解決的，不然就會一直痛苦下去。

    我可以幫助錯錯，我試著去解開錯錯的心結(jié)，但盛叔叔最終只可能被錯錯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