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武大聽潘小園問家里的面粉,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問的是茶合面,連忙道:“還剩一兩斗,我不敢一次買太多,最近下雨下雪的,怕受潮……那個,我明日就去再添些……” 潘小園點點頭,道:“那么辛苦大哥了?!痹掍h一轉(zhuǎn),又道:“茶合面買一半就行。另外一半,咱來點新鮮的,換成雪花面。你算算,大約要多少錢?這三貫錢,夠不夠?” 武大吃了一驚,喃喃道:“雪花面?做、做什么?” 潘小園一副再明白不過的口氣:“做炊餅啊。” “可、可是……”從來沒見過雪花面的炊餅,誰家敢這么敗著過日子? 潘小園笑了:“從明天起,咱們做兩種炊餅,都添豬油。茶合面炊餅作一擔(dān),賣兩文一個;雪花面炊餅作一擔(dān),賣五文一個。你想想,這一天下來,你得多掙多少錢?” 武大張著嘴,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雪花面畢竟不便宜,要三百文一斗,一石就是將近四貫錢,只有大戶人家才買來天天吃。但做成的炊餅,若是賣五文錢一個,那……那…… 算不過來了。直覺告訴他,似乎不會虧本。 潘小園卻早就算過了。越是高檔的貨物,利潤空間越大。要想快速掙錢,非得多搞些花樣不可。單靠賣兩文錢一個的炊餅,武大的炊餅生意永遠(yuǎn)無法有所突破。必須推出單價更高的新產(chǎn)品。不期望一步登天,那就從高檔的原料開始。 整個陽谷縣里,居然找不出一個雪花面做的炊餅,真是商機(jī)無限。 第21章 雪花面 潘小園本來就是個腦子活絡(luò)的。好歹寫了這么多年小說,動手能力不敢夸耀,主意卻是信手拈來,眼下再加上個只會動手不會動腦的武大,堪稱絕配。 武大哪敢有半點異議。次日午后,六斗雪花面就用毛驢拉到了家。武大回到家,忙不迭地跑到廚房,細(xì)細(xì)研究起這雪花面來。 依稀記得小時候父母在時,逢年過節(jié),曾經(jīng)吃到過雪花面做的筍潑rou湯餅,自己和弟弟一人只得一小碗,顧不得燙,哧溜哧溜的幾下吞下肚去,然后才想起來對著嘻嘻嘻的笑,伸出舌頭去舔碗。 后來父母不在了。而他自己也不知為什么,幾乎停止了長個子,只是繼續(xù)往橫里發(fā)展。他兄弟呢,卻是越來越出落得高大壯健。鄰里街坊周濟(jì)的那點飯食根本不夠,大部分都給弟弟吃了。然而沒過一個時辰,武大就又看到兄弟蜷在墻角里,一動不動的像塊大石頭,細(xì)看,眼角似乎還有些未干的淚。他連忙過去問怎么了,武二倔強(qiáng)不說,但就算文盲如武大,也能看出來,那張小俊臉上滿臉都寫著一個“餓”字。 武大到兩條街外的炊餅坊做學(xué)徒,卻不讓弟弟去。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矮、丑、懦弱又無能。自己兄弟卻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定是老天爺安排的、發(fā)達(dá)做官的命,一定要養(yǎng)得他好,以后提攜自己,代替自己出人頭地。于是他攢下一點點錢,都交給弟弟,讓他去讀書——窮苦人家里哪有開蒙進(jìn)學(xué)的機(jī)會,其實是跟著清河縣東門外那個算命瞎秀才,差強(qiáng)人意地劃拉幾個字而已。 武大的生活數(shù)年如一日,走街串巷賣炊餅,受盡了欺負(fù)、勒索和嘲笑。弟弟是個火爆性子,見他受了欺負(fù),捋起袖子就要去打回來。可結(jié)局呢,往往是鼻青臉腫,要么就是兩敗俱傷,拖了一地鼻血。誰叫他塊頭擺在那里,肚子卻時常是空的呢? 可是不知哪一天——武大記性不好,早忘了——收攤回家之后,就被兄弟神秘兮兮地拉到房間角落。他珍而重之地捧出個小紙盒子,打開來,“大哥,這個給你。” 武大還沒看清里面是什么,鼻子就已經(jīng)告訴他了。好醇好香的面食,白花花的擠在盒子里面,那分明是六七個雪花細(xì)面糖餅,上面撒著果脯芝麻,還微微的熱呢。旁邊的油紙包里,居然還包著幾大塊多年未見的rou。武大不爭氣,口水一下子就涌到嘴角了,差點流出來。 武二微笑,帶著唇上的細(xì)絨毛輕輕的顫,語氣中有點得意,“快吃,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 武大回過神來,第一反應(yīng)竟是驚慌。買這些點心的錢,足夠他不吃不喝賣上三五天炊餅了。 “兄弟,你別嚇我,你哪里來的錢買這些?咱們、咱們可要做本分人,犯法的事兒咱不能做……” 武二笑道:“大哥你放心,這錢來路干凈,武二沒做虧心事?!?/br> 可是武大仍然畏縮搖頭,反反復(fù)復(fù)的說:“咱沒這個命,人家的錢,咱不能……” 武二解釋了又解釋,最后只好說那錢是地上撿的。武大這才放心了,高高興興和弟弟吃了頓美的。 那天他弟弟似乎格外興奮,吃完了東西,又從懷里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字。 “大哥,人家說男子漢得有個像樣的名字,咱們老是武大武二的叫,人家未必看得起咱們。今兒我求了個有學(xué)問的師傅,給我起了個大名,叫武松,松樹的松?!?/br> 武大樂得嘿嘿笑,哪個學(xué)問人這么好心?這名字叫起來順口,寫出來的形狀也挺好看。至于意思肯定是好的。誰家起名字,沒個福壽歡喜的寓意呢? 武松又說:“我拜托人家,給你也取了一個……” 武大受寵若驚,眼看著弟弟手指的那個字,橫豎顛倒不認(rèn)得,聽弟弟解釋,似乎是念植,要么是直,要么是智——事實上,他笑呵呵的跟著念了幾遍,睡了一覺,就全忘了。 武松不厭其煩地教他念。過了一陣子,武大也不好意思再向弟弟問了。再過一年半載,那寫著字的紙讓他不小心用來包了炊餅,賣出去了。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以后,武大出去賣炊餅時,受的欺負(fù)就少了一半還多。他弟弟變成了一個遠(yuǎn)近聞名的打架王,清河縣的地痞無賴混混頭,以后就很少再惹到他哥倆頭上。武大不明白,是不是人有了名字,就會突然變強(qiáng)起來?自己活得這么憋屈,是不是因為一直記不住自己的名字? 只是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有一天武松突然匆匆跑回家,跟哥哥說,他要出去闖蕩學(xué)本事,回來帶他一起發(fā)家致富。武大對弟弟向來百依百順,但哪舍得他走??赏炝舻脑掃€沒說出來,武松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第二天有人告訴他,武松是和人爭斗,鬧出人命,這才跑路了,不信大郎你看,縣衙門口貼著他的通緝令哩! 武大不信:“我兄弟是本分人,才不會犯法!” 至于那通緝令,“都是字,也沒有畫我兄弟的像,誰知道你是不是唬我!” …… 武大陷在回憶當(dāng)中出不來。直到身邊有人捅了捅他,才嚇了一跳,啊的一聲跳起來。 鼻子里全是面粉香,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三十歲了,娶了老婆,兄弟也已經(jīng)衣錦還鄉(xiāng),風(fēng)風(fēng)光光做了都頭??偹惆境鲱^了,生活多有滋味哪!要是娘子能再給他生個兒子,最好是像兄弟那樣高大漂亮又聰明,也算是彌補(bǔ)了自己一生的這么多遺憾。 當(dāng)然這事他現(xiàn)在不太敢提。 一白粉袋雪花面擺在眼前,真實不虛,那是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真是白啊,簡直比得上娘子那副臉蛋。捏起來也細(xì)細(xì)的,手一松,手心里居然還薄薄的沾著一層面,拍一拍手,一片煙霧。 以前哪舍得買這種面!不知道做成炊餅,香噴噴的,嚼起來得有多帶勁!自己這個娘子,可真是七竅玲瓏心,怎么就想出這么多妙法子? 武大握著一把面粉,閉上眼,似乎就來到了縣衙前面,烏泱泱的大長隊伍,人人搶著來買他的雪花面白炊餅,臉上的渴望神情,活脫脫就是自己小時候渴望筍潑rou湯餅的模樣。五文錢一個,又是五文錢,又是五文錢……瞬間在面前就堆起了一座錢山,把他整個人從頭埋到腳,樂得他笑出聲來。 只是面粉細(xì)了,酵子和鹽鹵的配比似乎要相應(yīng)的調(diào)整。武大雖然腦子不靈,卻是經(jīng)驗豐富,當(dāng)下發(fā)了一小團(tuán)面,試驗起來。果然是好面,上鍋蒸的時刻也短,不出一頓飯工夫,廚房內(nèi)外就飄起了濃郁的面香。 那香味居然引來了隔壁的王婆。一進(jìn)后門,就使勁吸了吸鼻子,大聲道:“大郎,六姐兒,我說怎么連日少見,你們關(guān)起門來偷偷摸摸的,在弄什么好吃的呢!香的我鋪子里的茶客都直皺鼻子,肚子里面擂鼓,都走人回家吃飯去了!哈哈!” 人家不請自來,潘小園也只好趕緊把王婆迎進(jìn)來。她手里還拿著個茶盞在擦呢,一雙斜邋遢三角眼左顧右盼,一下子瞄到了角落里的布口袋。扎緊的袋口里,隱隱約約沾著她過年才能看見的、白生生的雪花面粉。 王婆一下子抽了口氣,臉上的褶子顫了兩顫,那眼神膠在布口袋上不走了。潘小園如何不理解她的意思,少不得干娘長干娘短,請她坐,笑道:“是大郎在做炊餅,待會做得了,給干娘帶兩個回去?!?/br> 王婆眉花眼笑地推辭:“這怎么使得,這怎么使得!” 可手里還抹著那個茶盞,似乎永遠(yuǎn)也擦不干凈,自律自覺地賓至如歸,一屁股坐下。 坐了不一刻,武大就端著一籠炊餅來了。王婆看得眼都直了。從來沒見過這么白、這么軟的炊餅!東京城里皇后娘娘每天吃的,也未必比這些要強(qiáng)許多吧? 潘小園揀了兩個大的,帕子包好了,遞過去,笑道:“干娘拿回去,隨便吃吃?!?/br> 王婆等的就是這句話,少不得做出一副驚喜的神情:“哎呀呀,你們用這種白面做炊餅,是個什么道理!這要是賣到外面,得多少錢一個?” 潘小園心眼兒一活絡(luò),笑道:“干娘倒是說說,得賣多少錢?” 王婆哈哈大笑:“十文,十文!少一文也不賣!”看看手里的炊餅,心滿意足,想要告辭走,又覺得未免顯得自己此行目的太明顯,于是手上還是抹著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武大說話。 說著說著,忽然看到門外有個小臉兒一閃,正往里面張呢。 看來聞到香味的不止王婆一個。既然炊餅分了王婆。那其他鄰居最好也不能厚此薄彼。潘小園便趕緊招手:“貞姐兒,小姑娘,過來,嘗嘗我們的炊餅!” 王婆也跟著招呼。被送炊餅的不止她一個,心里就坦然多了,立在潘小園身后跟著招手,儼然半個主人。 劉公家的貞姐怯生生的,猶豫了好久,終于是抵不過香味的誘惑,慢慢跨進(jìn)來。潘小園一把拉住,往她手里塞了兩個炊餅。女孩兒眼睛一亮,捧著就大口大口吃起來,轉(zhuǎn)眼間,一個跟她臉那么大的炊餅就吃得干干凈凈。手背抹抹嘴,又把手背上的面屑吃干抹凈。 潘小園呆住了,半天才想起來什么,趕緊拉住她手,說:“上輩子跟炊餅結(jié)仇了是怎地,歇歇再吃,別壞了肚子!進(jìn)來坐!你還沒吃飯?” 這孩子的吃相,活像電視里看到的難民。劉公家不窮啊,怎么把她餓成這樣? 貞姐紅了臉,低下頭,小聲說:“幫娘做飯,砸碎了一個碗……爹爹發(fā)脾氣,說我不中用,賠錢貨……不讓我吃飯……” 潘小園大怒道:“你娘懷幾個月了,還讓她做飯!你外公呢?怎么就讓你爹爹怎么作踐你娘倆?” 貞姐眼圈一紅:“外公在床上生病,管不得?!?/br> 這時候隔壁聲喚,大聲叫貞姐回家。女孩兒臉色一白,還沒等潘小園出言挽留,轉(zhuǎn)身就跑,出門時還不忘回頭,小聲說:“謝謝六姨!” 門關(guān)上,聽得隔壁門砰的一聲響。然后就是劉家女婿大聲叱罵,似乎還把貞姐手里剩下的炊餅一把奪走了。貞姐哇哇的哭。 潘小園回了房,意興闌珊,往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武大想安慰她,笑道:“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嗎?他家一向這樣,嘿嘿,娘子別為人家的事兒生氣。” 武大的臉也突然重新變得討厭起來。潘小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說:“丫頭片子怎么了,就活該挨打挨餓?” 王婆忽然壓低聲音,往門外瞥了一眼,背對著武大,湊在潘小園耳邊,道:“誰讓他家娘子生不出個小子呢。前年倒是生過個丫頭,女婿和丈人一合計,不愿養(yǎng),送人了事。去年又懷了,可恨她不小心,夜里倒凈桶的時候一個踩空,第二天,流下來一個男胎。那丈人劉公本來就只她一個女兒,指望著招個女婿延續(xù)香火,見一次次的沒有男孩兒影子,這才慪氣,至今身子不好,家事便不怎么管了。” 一聊起陳年八卦,王婆那雙眼睛里熠熠發(fā)光:“上個月請了廟里的姑子求簽問卜,說劉娘子肚子里這個,鐵定是小廝,說不定還是雙胎。一家人歡喜得什么似的,就那個小妮子不識相,哭了半夜,我這邊都聽見了。你說說,給她添兩個弟弟,有什么可哭鬧的?這不是故意給她爹娘唱霉戲么?就這樣,這丫頭能招她爹喜歡?前些日子王大戶家里要買兩個彈唱丫頭,放出話來,他家女婿還問了兩句價錢呢,讓劉娘子大著肚子趕過來,哭著鬧著趕回家去,才罷休!” 王婆顯然對這種事司空見慣,唏噓了兩句,總結(jié)陳詞:“誰讓她娘生不出個小廝呢!” 潘小園默默無言,想評論兩句,又覺得無從下口。忽然又想到,過去的潘金蓮,恐怕就是一個被人嫌棄的貞姐吧。排行老六,家里養(yǎng)不起這張吃飯的嘴,這才被賣到大戶人家里做丫環(huán)。也難怪,水滸原著中她的故事里,從來沒見提起過她的父母家庭。 這么想著,對那個瘦削膽怯的小女孩,又多了種說不出的感覺。 第22章 失蹤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梆子剛敲五更,潘小園就聽到臥房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武大起來打洗臉?biāo)恕u五文一個的雪花炊餅,要發(fā)財了,睡不著哇! 雖然王婆給他們估了個十文的價,但潘小園心里也清楚,這其中帶著七八分客氣。便不顧武大可憐巴巴的目光,堅持定價五文,讓他先出去賣一天看看。 至少,從昨天貞姐和王婆的眼神兒來看,銷路不會差。 于是放心讓武大出門。撩起簾子的瞬間,冷風(fēng)呼的一下灌進(jìn)屋來。寒冬臘月,天剛蒙蒙亮,好像糊了一層灰。街上土都凍得硬了,只有武大一個趕早的生意人,渾身厚裹著棉衣,頂著北風(fēng),一小步一小步地走。 潘小園看他的棉衣已經(jīng)舊得出絮,忽然想,這些日子攢下的銀錢,足夠給他做一身新棉衣吧?眼下年關(guān)將至,性急的人家,已經(jīng)開始張羅著購置桃符燈籠剪紙之類,門口堆上了大大小小的年貨——確實是個做新衣的好時節(jié)。心里盤算著,哪天到縣衙門口的布店裁縫店去一趟。 在房間里做了一會兒健身cao,又練習(xí)著盤了幾個髻子,時間很快過去。她本來還想學(xué)習(xí)一下繡花縫紉的手藝,床頭找出以前潘金蓮留下的、未完工的繡樣,拿起針線照貓畫虎,直盯得眼睛都花了,手指頭也被扎了好幾次,才不甘心地丟下針線,承認(rèn)自己確實不是這塊料。 晃蕩到下午,聽得隔壁茶坊里客人來來去去,又想起來昨天碰見王婆,閑聊間她還上手扒自己袖子,問那“燙傷”好得怎么樣了——不知道,這還是不是西門慶的意思?雖然那日一見之后,大官人便沒有再刻意露面,但女人的直覺,總覺得這人不會輕易死心。 正想著,忽然聽到樓下大門微微聲響。趕緊下去看,只見門檻邊上給放了一個小白瓷瓶,另外還有一張厚白宣紙,正隨著小風(fēng)婀娜招展,上面寫了幾行字:“良藥易盡,以此為續(xù),早晚使用,勿讓我擔(dān)憂。若需補(bǔ)繼,可至德信堂再取。是鄙家產(chǎn)業(yè),報小人名號便可?!?/br> 字體是時下流行的瘦金體,倒挺好看。照顧著她潘金蓮的文化水平,寫得也淺顯易懂。結(jié)尾曖昧地缺了署名。 潘小園畢竟是正常直女,面對如此暖男的舉動,居然可恥的臉紅心跳了好一陣子。這是……被撩了? 不管用意如何,他心可真細(xì)! 潘小園再次給自己打預(yù)防針:肯定是身邊的下人小廝們提醒著的。他自己肯定不會親自來送藥,估計還是玳安跑腿。 那藥瓶子沒法處理,照例藏進(jìn)嫁妝箱子,用布層層包好。 回到屋子里,出了一會子神。該怎么把這位看似無害的大官人徹底打發(fā)走呢? 一時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過有一點她可以確定?!端疂G》劇情里,西門慶踢傷武大、合謀給他下毒,都是趁武松出差的時候干的。他畢竟還是忌憚武松。 只要武松在,他大約不會對自己做什么太過分的舉動。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自己獨善其身,不要讓武大他們產(chǎn)生疑心。至于那個什么德信堂,以后繞著點走。 想通這點,心里便暢快許多,轉(zhuǎn)而又憧憬起亮閃閃的錢來。武大今天新品上市,多半能帶回六七百文,得好好獎勵一下。 于是早早就下到廚房,打算認(rèn)認(rèn)真真給他做頓飯。自從她潘小園頂替了潘金蓮的身子,穿來這個世界,武大家的伙食水平直線下降,武大一句話也沒抱怨過。 看看廚下,除了兩袋面粉,一大塊豬油,便是武大前日帶回來的白菜和雞蛋。這人單調(diào)無趣到了一定境界,從來不會買些新鮮東西。 但就是白菜雞蛋,潘小園也決定給做成一頓美餐。略略計劃了一下,把白菜洗了,案板上剁碎,擠出水,丟進(jìn)木盆里;雞蛋也打散,加上點鹽和蔥花,一并和碎白菜拌勻。里面再加上點面粉,用手抓勻了,虎口一擠,擠出一個個寸許寬的丸子。 然后熱鍋,直接切一大塊豬油放進(jìn)去。宋代百姓家飲食,由于油脂價貴,便以蒸煮為主,炒菜不是主流,至于煎、炸,更是罕見之至。潘小園吃了幾日菜羹配炊餅,肚子里無比渴望油水,天天晚上做夢都是麻辣香鍋,眼下家里現(xiàn)成的一大塊豬油,不用白不用,管他膽固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