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從汪家人能那么快過來,可見他們原本就有好幾個人駐扎在鳳凰縣中。 …… 二月底的時候,一輛華麗的馬車在杜家門前緩緩停下。 因為杜家現(xiàn)在來往的有不少官宦人家,加上也惡補過一些知識,因此門房張大爺一看這馬車,就知道來者身份不低,恭恭敬敬地迎上門。態(tài)度雖然恭敬,卻也不至于會誠惶誠恐。他服侍的主子可是被朝廷冊封的郡主,未婚夫還是未來的國公爺呢。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有些年紀的婦人,氣度非凡。她保養(yǎng)得極好,看上去像是四十來歲的樣子,只是眼角的細紋卻又昭告著她真實年紀至少也有五十。 婦人掃了掃杜家的宅子,眼中閃過一絲的鄙夷。杜家的宅子在鳳凰縣中的確算好了,只是落在婦人眼中,她放出去的陪房嬸子,自己家蓋的房子都比這個好。 想到正是這樣出身的人家,卻害了她最寶貝的孫女成為這副樣子,老婦人胸口就淤積著熊熊的怒氣。 她身旁的丫鬟微微抬了抬下巴,“煩請通告一下,我們是汪家的女眷?!?/br> 來人正是汪雨桐口中最疼愛她的奶奶文月郡主。 張大爺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那個汪家啊。他心中閃過鄙夷:能教出那樣的女兒,這汪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態(tài)度還那么倨傲,真以為他看不出嗎? “我去稟告一下夫人小姐?!彼麘B(tài)度冷淡,轉身直接進去,也沒有要先請人去旁邊茶房坐坐的意思。 那丫鬟看出他輕慢的態(tài)度,作為汪家老夫人身邊的得意丫鬟,她哪里有過這樣的戴府,臉色不由一僵。 張大爺自然知道她們會生氣,他就是故意的。 等他同云夕稟告過后,云夕揚了揚眉,冷笑:“這是上門來興師問罪了嗎?” 她慢慢地喝了一杯茶后,才淡淡道:“將他們請進來吧?!?/br> 張老頭將他們幾人請了進去,史文月因為剛剛在外面等候了至少一刻鐘,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她鮮少被人這樣對待,臉上依舊殘留著怒氣。 “杜家真是好家教啊,將客人晾在外面便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嗎?”她一上來,就來了一個下馬威。 云夕還真不會被她所謂的氣勢壓倒,她放下茶杯,不緊不慢地反擊回去,“比不過你們汪家的不請自來?!?/br> 第一次上門的客人,基本都是要下帖子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的笑意,看向史文月身邊的丫鬟,“汪老夫人年歲大了,得了健忘癥,忘記下帖子的道理也是常理。不過作為丫鬟,卻不知要提醒主人,讓主人丟這樣的大臉,看來還需要好好教導一番啊。像這樣的丫鬟,在我們府里,也就只配當個粗使丫鬟,掃掃地板罷了。” 經(jīng)過汪雨桐這事,杜家和汪家已經(jīng)勢如水火,她也懶的粉飾太平。 雖然云夕損的是丫鬟,但誰聽不出,她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直接罵汪家的家教。 史文月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怒火,“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 云夕笑瞇瞇道:“多謝夸獎。”能把她氣得吐血最好。 史文月被她眼中明晃晃的嘲諷氣了個倒仰,她這幾十年來一直順風順水,嫁人前靠娘家,嫁人后丈夫位高權重,所以還真沒怎么受過氣。如今卻被一個不到十六的小丫頭損的上下都不是人, 在怒火的驅使下,她甚至口不擇言了起來,“真真是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人,連最基本的尊老都不懂?!?/br> “看來文月郡主對于老奴的教導意見很大。” 張嬤嬤板著一張臉走了過來。 史文月果真還是這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真把杜家當做她汪家撒野了嗎? 史文月還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張嬤嬤。她入宮次數(shù)不少,所以對于張嬤嬤這個太后宮里的人并不陌生。 汪雨桐鬧出這事時,史文月正好在松州。松州距離楚州也就隔著兩個州。當她知道發(fā)生在孫女身上的事情時,無疑是晴天霹靂。家里的幾個孫子孫女中,因為雨桐最像她,所以她平素也是最疼愛這孫女的。 在她對云世子一見鐘情后,史文月也覺得云深實在是孫女的良配,身份高貴,容貌萬里挑一,唯一的問題是有個指婚的未婚妻。不過當年張雪鳶作為大學士孫女,史文月都敢算計她。對于一個好運成為縣主的人,就更不放在眼中了。 她甚至還幫孫女出了主意,幫忙找來兩個冒充世家公子的落魄學子。 誰會想到,最后釀出的惡果卻得讓孫女來承擔。 史文月自然不甘心,一心想著要為孫女為汪家報仇,這才登上了杜家的門檻,直到現(xiàn)在,她仍然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汪雨桐被送回來以后,已經(jīng)整個人被打擊得癡癡傻傻了,問她什么,她都只是哭。所以史文月關于事情的發(fā)展和杜家的了解,都是從下人口中得知的,她也沒有想到,杜云夕身邊居然有太后宮里出身的嬤嬤。 李嬤嬤也走了過來,走路極其有規(guī)矩,皮笑rou不笑道:“可見是我們兩沒有這個教養(yǎng)水平,才會讓老夫人您如此看不上?!?/br> 史文月眼皮跳了跳,她哪里想到,不僅張嬤嬤在,就連李嬤嬤都在。她哪里敢質疑這兩人的教養(yǎng),那豈不是質疑太后了?只是讓她服軟,她又不甘不愿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老身今日過來,是為了給我那可憐的孫女討回一個公道?!?/br> 她眼眶微紅,“我那孫女,在你這邊,卻遭遇了那樣的對待,我知道這件事后,簡直心如刀割。” 云夕心中冷笑:她可算是知道汪雨桐怎么會那么不要臉,畢竟是遺傳自她奶奶的嘛。 她半點不留情面,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尖銳,“哦,請問汪老夫人,你打算向誰討回公道呢?用苦rou計哀求我?guī)貋淼氖悄銓O女,欺騙我她被家人逼婚,讓我收留她的,也是你孫女。我當時還留了兩個丫鬟伺候她,對她可謂是仁至義盡了。半夜甩開丫鬟,自己跑去找那兩個男人的也是你孫女。汪雨桐落得這樣的下場,全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你若是要討公道,也只能同她討了?!?/br> 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說起來,我對這件事也始終不能理解,為何她大半夜要離開我杜家去找那兩個冒牌貨。汪老夫人你既然作為她的奶奶,不如為我解惑一下如何?不僅是我,我們整個鳳凰縣的人,都對這個問題十分的好奇?!?/br> 史文月被云夕一番話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著杜云夕的面,她要如何說,雨桐當時是為了算計她的。 云夕繼續(xù)說道:“那時候的汪雨桐,整日親親熱熱地喊我jiejie,可是在外頭,卻惡意敗壞我名聲。我只想問她一句:我杜云夕是哪里對不起她了嗎?” 她沒找他們汪家算賬已經(jīng)很好了,這史文月居然有臉為汪雨桐討公道。 史文月見杜云夕字字誅心,層次分明,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這一趟過來,只怕是討不了好??墒侨羰蔷瓦@樣回去,她又不甘心。她從小疼愛的雨桐經(jīng)過這件事后,是徹底毀了的。 “雨桐會這樣,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她。還請杜縣主交出當時服侍她的丫鬟,我非得好好審訊她們一頓?!?/br> 云夕冷笑:“你們汪家可真是好大的臉,自己做出那種不要臉的行為,還想將氣出在我家的丫鬟身上嗎?” 史文月抓住了這點,不依不饒道:“你這般護著這兩人,難不成是她們陷害雨桐的不成?”就算不是,她到時候也非得將兩個丫鬟弄成是。只有把罪名推到她們身上,讓雨桐成為受害者,那么才有那么一線生機。 云夕道:“既然如此,我們只能對簿公堂了,順便我也有些問題要好好問問貴府小姐?!?/br> 她還對史文月露出一個輕松愉悅的笑容,“我們擇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去出發(fā)前往京城如何。順便將那兩個冒牌貨也一起帶上,好好為你孫女討回公道?!?/br> 倘若要上公堂的話,吃虧的肯定不會是她。而且石家和蕭家若是知道有人頂著他們家的名頭在外面為非作歹,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挖出幕后真相。那么到時候汪家還真壓不住這件事。 史文月也明白這點,若是真讓官府審出這一切是汪家自作自受的話,那么汪家就算犧牲了雨桐也是無法挽回名聲的。她更不希望汪家同石、蕭兩家結仇。 “那兩人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有了定論嗎?何必帶上他們?!笔肺脑碌男念^突然涌現(xiàn)出了淡淡的不安。 云夕臉上浮現(xiàn)出玩味的笑意,以牙還牙,“作為毀了你孫女清白的惡棍,老夫人不是應該好好調查是誰指使,然后報復回去才對嗎?你這樣護著他們,難不成是你指使他們的嗎?不過也該如此,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么看來,那兩人現(xiàn)在也是你的孫女婿了,作為自家人,你當然得護著他們了?!?/br> “你的孫女倒是好福氣,別的女人得忍受三妻四妾,她卻能夠擁有兩個丈夫,可真是創(chuàng)了我們大楚的先河。” 史文月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樣子,氣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只是比起氣憤,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慌?,F(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意識到今天過來這里只怕是一個錯誤,杜云夕完全就不是所謂的善茬。 她心中甚至隱隱有個念頭浮現(xiàn):雨桐的失貞說不定同眼前這看似纖弱無害的少女有關。只是她也想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云夕臉上的笑意加深:就算史文月懷疑上她,她也不怕。捅出去的話,大家只會同情差點被算計的她,鄙夷自作自受的汪雨桐。 史文月深呼吸一口氣,壓下了那股爆發(fā)的情緒,勉強端著架子說道;“既然我們在這些問題無法達成共識,只能日后再說?!?/br> 說罷,就要轉身離去。今日雖然找不回場子,但是她不信她斗不過一個小丫頭,總有將臟水潑往她身上讓她哭的時候。 云夕淡淡說了一句,“只希望下回登門的時候,你們汪家能知道點禮數(shù),別再做不請自來的惡客?!?/br> 這明晃晃的諷刺讓史文月的身子不自覺地搖晃了一下,若不是她身邊的丫鬟及時扶住她,只怕她就要摔了個狗吃屎。 只是還沒等她踏出門檻,云深卻從外面閑庭信步地走了過來,姿態(tài)優(yōu)雅,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中透著一股的輕慢和倨傲。 史文月看著猶如茂林修竹的他,眼神復雜——當初雨桐若不是愛上他,并且為了嫁給他,設計出這一切,又哪里會有今日的這一劫? 當云深看向史文月的時候,原本輕慢厭惡的眼神多了絲絲縷縷的殺氣。 史文月先前敢給云夕下馬威,可是在云深面前,卻不敢倚老賣老。 云深微微一笑,笑容中透著侵入骨髓的寒意,“汪老夫人這是打算要回去了嗎?不知你來杜家有何要事?難不成是為了你那下賤惡毒的孫女前來道歉的嗎?” 云夕噗嗤一笑,說道:“你想多了。汪老夫人是來找我算賬的呢?!敝皇菦]算賬成功罷了。 史文月忍著怒氣道:“就算你貴為世子爺,也不該這般詆毀我那可憐的孫女?!?/br> “可憐?”云深嗤笑一聲,“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那兩人已經(jīng)招供了。他們已經(jīng)承認,是受你們汪家的指使,才會前來冒充蕭以延和石少陽。我在剛剛,便將他們兩人和那沈如歡一起送進京城,到時候自有大理寺審核此事?!?/br> “老夫人還是盡快回京的話,以免到時候府尹宣你上公堂,卻找不到人?!?/br> 史文月聽到招供兩個字,喉嚨處涌現(xiàn)出一股的腥味,眼前一黑,直接暈厥了過去。 她的丫鬟則是驚慌地喊著她的名字。 云深眉頭皺起,冷笑一聲,“還不快點將他們丟出去?!?/br> 云夕不緊不慢道:“還是別,我怕他們身上的惡臭會臟了我家下人的手,到時候不知道要花多少水洗掉他們帶來的惡氣呢。” 那一身粉衣的丫鬟聽著這話,眼中閃過屈辱的情緒。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也只能和另一個管事娘子,吃力地將史文月扶起,離開杜家。 ☆、第一百四十章 決定進京,燕翎受委屈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云夕才好奇問道:“他們真的招供了?前幾天不是還死不認賬嗎?” 至于兩位嬤嬤,看出他們兩人明顯有話要說,直接離開了。 云深咳嗽了一聲,說道:“你的那所謂酷刑效果不錯,才沒幾天而已,他們就自動招認了?!彼溃骸案螞r,我也直接說了。他們?nèi)羰抢蠈嵳f的話,我還能保住他們家人的性命,若是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只能讓他們和親人在地下團聚了。” 云夕先前也就是試著說了一些前世看過的懲罰,比如將人關在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光線的小黑屋中,比如十大酷刑…… 嘖,這兩人先前看上去那么硬氣,還是撐不過十大酷刑啊。 她回想起云深先前的話,繼續(xù)問道:“沈如歡?是那沈歡嗎?”因為名字只多了一個字,所以云夕一下子就想到他頭上去了,嗯,就是回來途中,試圖英雄救美一把的那位。 云深漆黑的眸子中翻滾著戾氣,“他的原名是沈如歡。這位如歡公子,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br> 云夕記憶中的雖然可算是二流的高手,可是就這水平,要做到鼎鼎有名不容易,除非是他的行為讓他出的名。 她秀美的眉毛不自覺擰了起來,“難不成是采花賊一類的人物?” 云深冷著臉點頭,“他在江湖上,喜歡裝扮成翩翩公子,前去勾引涉世未深的少女,抑或是深閨寂寞的婦人。然后還將自己同她們的風流韻事寫了下來,若是缺了銀錢,就拿這故事去敲詐那些女子?!?/br> 云夕的臉徹底黑了下來,這沈如歡真是太下作了。 她冷笑道:“我看應該直接將他閹了才好呢?!?/br> 云深點點頭,“正好我手頭有一種藥能夠讓他不能人道,用在他身上倒也合適?!?/br> 云夕聞言,這才感覺氣順了不少。說起來,這種事情也的確是惡心的很。等沈如歡進京,這件事公告天下后,只怕不少家里被禍害的人,會來找汪家算賬,并認為是汪家指使的。 其實云夕覺得,汪家最多就是雇傭了這沈如歡,但那些受害者可不會如此認為,汪家的政敵更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云夕忽然期待起了那個畫面。 在說完這些事情后,云深難得躊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