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啟謨,要是死鯨魚真的告到縣學(xué)里,你怎么辦?” 將趙啟謨送至西灰門門口,李果問啟謨。 “沒事,我頂多挨家父訓(xùn)斥、再禁足幾天,就是小孫有些吃虧。” 趙啟謨在縣學(xué)里是著名的學(xué)霸,毫無疑問,老師們都喜歡他,也十分賞識他,他不會被體罰。至于小孫,因?yàn)槠饺粘煽兙筒睿∵^錯記下不少,恐怕難逃懲罰。 “那我和你過去,跟趙提舉求情,告訴他,你是為幫我才和死鯨魚打架。” 李果心里不忍趙啟謨因此受罰、被罵。 “不必,你回去吧?!?/br> 趙啟謨話別,走進(jìn)衙坊,回頭見李果還站在門口。 “快回去。” 趙啟謨揮手。 瑾娘十五歲,比趙啟謨大一歲。 衙坊的居民大多是官眷,也有小部分不是,屬于富人。林家便是富人。元夜,貴家婦人閨女,都會出游看燈,瑾娘因?yàn)闆]有家人陪伴出門,才扮了男裝,帶上婢女出去。 林爹三年前亡故,瑾娘的母親是位剛毅的女子,接手亡夫的生意——林家在落璣街有家真珠鋪,并撫養(yǎng)瑾娘及一位年幼的兒子。 隨著年紀(jì)增長,瑾娘體現(xiàn)出和其他深閨女子不同的一面,她對外界十分好奇,膽大敢為。趁著月色,裝扮的遮掩,瑾娘不只經(jīng)常去城東,甚至瓦肆也去過不只一次。 這個十五歲的女孩,驚世駭俗,缺乏管教,見多識廣,不亞男子。 年幼時,被關(guān)在院中,瑾娘的樂趣是蕩秋千。能蕩得老高,仿佛要飛上天那邊。她喜歡蕩秋千的感覺,驚險且逍遙。 對于女紅,瑾娘毫無興趣,她倒是喜歡看唐人傳奇,喜歡聽人說書,這也是她會去瓦肆游蕩的緣由之一。 白日在家,瑾娘透過二樓閨房窗戶,望向外界,能看到靜公宅的門口。她數(shù)次見過趙啟謨和李果。 仆人最喜歡說鄰里的閑話,由此她也知道趙啟謨是趙提舉的兒子,而李果是衙外街一個很調(diào)皮搗蛋的窮孩子。 一個官員之子,一個貧民之子,和睦相處,成為友人,這讓她覺得十分有趣。 第34章 啟謨黑歷史 洋嶼招魂 在打架斗毆后的第二天,王鯨果然告到縣學(xué)里,趙啟謨被記過,并且學(xué)置長關(guān)報家尊。 老趙下班回家,收到一封縣學(xué)仆役遞來的書信,學(xué)置長在書信里寫明趙啟謨上元夜斗毆,打傷城東巨商之子王鯨,王家控訴到縣學(xué)來了。 老趙怒拍桌子,將趙啟謨喊到書房里訓(xùn)斥。趙強(qiáng)見老趙手執(zhí)戒尺,言語激烈,趕緊去稟告趙夫人。 “私自去瓦肆便罷了,竟還把人胳膊擰斷!” 趙爹揮舞著戒尺,模樣兇惡,正被趙樸攔腰抱住,趙樸勸著: “陸公且聽公子辯護(hù),那王鯨是城中霸王,有名的惡棍?!?/br> 趙啟謨站著不動如山,壓根沒打算逃避?!靶∏攧t待笞,大杖則逃”,挨打的技巧,趙啟謨都懂,別看趙爹張牙舞爪,趙啟謨往日被打,也不過是打手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 趙夫人趕來,正好見到這緊張一幕。 “你自己看看。” 老趙將書信遞給趙夫人,言語里略帶埋怨。 每每老趙管教趙啟謨,趙夫人都會攔阻。在趙夫人眼里,啟謨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讓趙樸帶份厚禮,去跟商家子賠罪便是,學(xué)官也沒說要罰?!?/br> 趙夫人看完書信,心里雖然吃驚啟謨會跟人打架,卻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情。從書信看,是那位叫王鯨的孩子欺凌舞姬,毆打小孫,啟謨才打傷王鯨。 “學(xué)官是沒說要罰,我要罰。手伸出來。” 老趙握著戒尺,敦促兒子。趙啟謨老老實(shí)實(shí)將左手臂抬起,手掌朝上。 “可有何申辯?” 老趙問。 “私自前往瓦肆,打傷王鯨,都是事實(shí)?!?/br> 趙啟謨坦蕩認(rèn)下這兩件錯事。。 “只是王鯨糾纏不清,我不得已,才將他打傷?!?/br> 趙啟謨沒將他為李果,才和王鯨干架的事說出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往日說過多少次,不許打架斗毆。你讓罄哥回宅稟告,喚人過去解圍,便沒這等事。” 趙爹的方法,不失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但是趙啟謨畢竟血?dú)夥絼偂?/br> “可知道哪里錯了?” “知道?!?/br> 趙啟謨垂頭。 老趙拉過手,“啪啪”用戒尺狠狠拍打兩下。 “輕些打?!?/br> 趙夫人看不下去,著急去查看趙啟謨的手掌,打得紅腫。趙夫人埋怨的瞪了老趙一眼。 “罄哥?!?/br> 老趙已落座,戒尺擱放在書案上,公子打過,自然輪到書童了。 “甘愿受罰?!?/br> 罄哥聽到叫他,站到老趙跟前,態(tài)度順從。 “沒說要罰你。” “……” 罄哥一臉呆傻,以他在別人家當(dāng)書童的經(jīng)驗(yàn),公子哥都打了,他這當(dāng)書童的,哪有不打的理由。 “先告予你知,下遭不可瀆職,否則加倍懲罰。” “是,知道了?!?/br> 罄哥深深鞠躬,本以為就此離開,誰想老趙開始跟他講道理,關(guān)于主仆的關(guān)系,仆人的義務(wù),聽得罄哥點(diǎn)頭如搗蒜。 終于離開趙提舉書房,罄哥想去查看啟謨傷勢,見趙夫人在堂上拉著啟謨的手擦藥,心疼得不行,埋怨著:“那老書呆,別人家的孩子不舍得打,自家孩子倒是下得了狠手?!斌栏鐚擂涡χ?。 至于趙提舉派趙樸去王家送藥賠罪,王晁接待,反倒致歉這類事,就不細(xì)說了。 相對趙啟謨,小孫那邊要凄慘許多。 小孫果然在縣學(xué)里挨頓打,他嬌生慣養(yǎng),細(xì)皮嫩rou,回家趴床兩天。待字閨中的三姐心疼不已,抱著抹淚。 當(dāng)晚,李果去趙宅找罄哥,罄哥偷偷告訴李果趙啟謨挨打的事。李果著急,想去探看,罄哥說不要去。 趙啟謨被老趙禁足。 這導(dǎo)致李果好幾天,沒能見到趙啟謨。 不過他的作業(yè),會通過罄哥拿給趙啟謨批改,趙啟謨則在作業(yè)里夾帶紙條。寫著:“腹疼可好些”,“王鯨由來找你麻煩嗎”,“我被禁足,不許會友外出”,諸如此類。 經(jīng)過罄哥和趙啟謨一段時期的教學(xué),李果能讀能寫,淺俗的文字交流,他能做到。他也寫上紙條,托罄哥帶去給啟謨。 “肚子早就不疼”,“死鯨魚他們沒找我麻煩”,“那你挑菜節(jié)也不能外出踩青嗎”。 趙啟謨的字剛健飄逸,李果的字宛若狗爬。 讀完,搓掉紙條,趙啟謨?nèi)套⊥项^,批個“乙”字。 剛過完年,李果就回柳冒兒包子鋪幫忙。他即在廚房打雜,也會到鋪面幫工,鑒于李果夾包子動作神速,及心算能力過人,大部分時候,都在鋪面柜臺賣包子。 李果機(jī)敏勤快,待客熱情周到,很得包子鋪掌柜的賞識。 也就在上元夜過后幾天,一個下午,包子鋪客人眾多,如往常。李果在柜臺賣包子,不停的夾包子售前。李果忙碌,沒留意鋪外的情景。番娃和猴潘已經(jīng)站在柜臺外,正在驅(qū)趕顧客,咋咋呼呼。聽到嘩然聲,李果抬頭,才意識到不妙。 “果賊兒,招惹我們,就是找死?!?/br> 番娃越過柜臺,揪住李果衣襟,糾纏著李果,猴潘沖到鋪?zhàn)觾?nèi)囔囔:“好好的包子鋪,找個賊賣包子,這不是眼瞎嗎!” 店鋪外的圍觀群眾,不明真相,指指點(diǎn)點(diǎn)。 武大頭提著一屜熱氣騰騰的包子,正好從廚房出來,看到猴潘和番娃來搗亂。他不動聲色,將那屜熱包子擱下,回廚房抽條搟面棍,沖出來大吼:“毛都沒長齊的奶娃,也不去打聽打聽,你武大頭爺爺在此坐鎮(zhèn),哪個敢來放肆!” 武大頭魁梧高大,面相又十分兇惡,嗓門也大,他追著落荒而逃的猴潘、番娃,整整攆出一條街。 二月二挑菜節(jié),文雅的說叫花朝節(jié),是個到野外踏青,挖野菜的熱鬧日子。 奈何趙啟謨被老趙禁足,不許外出。 清早,趙啟謨起床,打開窗戶,見到窗戶上插著一枝蔥翠的柳條,兩枝艷紅的桃花,紅綠相互映襯,分外好看。李果來過。 趙啟謨的禁足,直到三月才解除。這時寒食節(jié)已臨近。 李果被允許進(jìn)趙啟謨書房,終于見到這位獲得自由的好友。 遭到禁足,趙啟謨不氣不惱,不就是不許他外出及會友。每日放學(xué),趙啟謨回書房讀書,有時也會在院中溜達(dá),或到梨樹下,練習(xí)弓射,樹干掛著靶子。也算勞逸結(jié)合。 李果本以為會見到頹廢蒼白,一臉生無可戀的趙啟謨,不想這個家伙仍是神采奕奕,翩翩甚都。趙啟謨靠在臥榻上讀書,見李果進(jìn)來,坐正身子,擱下書卷,沖李果笑著。 不知道為什么,李果有些靦腆,大概是許久不見,突然又逢面的關(guān)系。 “果賊兒,你不是想看紫袍嗎?在這里,長得可好啦?!?/br> 罄哥指向書案上擺放的一盆小茶花。 “好像長高了不小?!?/br> 李果靠向書案,低頭看著茶花。 “長高兩寸?!?/br> 趙啟謨走來,拿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在茶花苗上,比出兩寸的距離。 “啟謨,害你被禁足,還挨了打?!?/br> 李果抬頭看趙啟謨,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