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好好照顧她，會讓她好起來嗎?！?/br>
    父親拍拍女兒的頭，沒有說話。

    那個下午，女孩在走廊上坐了很久。

    她想起半年前，父母帶著她和meimei一起去海邊玩的場景。當(dāng)時母親還教她打沙灘排球來著，怎么突然就有人告訴她，母親得了很嚴(yán)重很嚴(yán)重的病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自己太調(diào)皮了，父母才想出這個辦法來讓她變乖。

    那半個月里，女孩每天放學(xué)了就去醫(yī)院，一個人在旁邊搬個小板凳把作業(yè)寫完，然后讓母親檢查。有時候放學(xué)早，她也會去附近的舞蹈培訓(xùn)班接meimei，兩姐妹一起陪母親打發(fā)在醫(yī)院的寂寞時光。

    她幻想著只要自己好好表現(xiàn)，有一天父母會告訴她，他們在騙她。

    直到那一天。

    女孩去附近水果店買了母親喜歡的荔枝，剛樂滋滋地推開門，便看見母親坐在床上，劇烈地咳嗽著。淋漓的血順著她的口角留下來，在白色的床單上染出了一片刺目的鮮紅。

    女孩茫然地站在那里，忙亂之中，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迅速圍在床邊。她看見那些人拿著很長的管子，從母親的口里插了進去，母親躺在床上微微掙扎，臉上是痛苦的表情。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般難受。

    這時，一旁的護士發(fā)現(xiàn)了她，讓人把她領(lǐng)了出去。隨后，病房的門被鎖上，她站在走廊中間，一個穿著白大衣的女生在她身邊蹲下，問，“小朋友，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你的爸爸嗎？”

    女孩愣愣地看著她，似乎剛才的場景被嚇得不輕。

    女醫(yī)生又喚了句，“小朋友？”

    “我、我有爸爸的手機號。”女孩報了遍號碼。

    醫(yī)生說，“剛剛我們打過了，沒人接，你mama現(xiàn)在情況很危險，必須聯(lián)系家里的大人，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

    女孩想了想，懵懵懂懂地報了家里的電話。

    醫(yī)生在一旁按下號碼，依舊沒有回應(yīng)。

    女孩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想了想，“我可以去找爸爸嗎，他的公司就在附近。”

    女醫(yī)生剛要說話，便被旁邊一個年紀(jì)稍長的護士打斷，“讓她留在這里吧，這樣跑去，也讓人不放心。我們再想辦法?！?/br>
    然后，那幾個醫(yī)生進了病房，再次將門緊緊地鎖上。

    那真是女孩經(jīng)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個中午。

    不知道過了多久，主治醫(yī)生終于一臉疲乏地從里面走了出來，告訴女孩，她的母親脫離了危險。

    女孩進去看了眼母親，母親安靜地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昨天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人，突然間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氣?？帐幨幍牟》坷铮挥泻粑鼨C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聲響。

    沒過多久，她跑去醫(yī)生辦公室，找到母親的主治醫(yī)生，向他懇求道，“叔叔，可不可以給mama做手術(shù)，之前他們說只有給她做手術(shù)……她才能好起來。”

    主治醫(yī)生拍了拍她的肩，道，“你mama身體條件太差，手術(shù)風(fēng)險大。而且，現(xiàn)在手術(shù)也晚了。”

    女孩對這話似懂非懂，在那一瞬間，她才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女孩的心被一種讓人窒息的難過給包圍著，她試圖給父親打去電話，那頭卻仍是無人接聽。她感覺茫然無措，過了一會兒，終于走出了醫(yī)院，上了那輛開往父親公司的公交車。

    這一刻，她心里很亂，她必須馬上找到爸爸。

    到父親公司時，門口的秘書阿姨不在，于是她徑直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讓人猝不及防地，空氣里飄來了男女曖昧的聲音，她循聲望去，先是看見了散落在地上和沙發(fā)上的衣物。落在茶幾旁的，是幾個月前自己陪母親買的那套西裝，上面隨意搭了條女人的絲襪。

    她抬眼，很輕易地看到了正在沙發(fā)上纏綿的男女。

    父親赤/裸著上身，懷里抱著一位陌生的女人，兩人像原始的猛獸那樣啃咬著。過了好幾秒，父親才從yin/糜的氣氛中回過神，他朝門口的方向看來。

    下一秒，他意識到被女兒撞見自己的不軌，一臉錯愕，抱著懷里的女人的手變得僵硬。愣了幾秒后，他才松開身下的人，慌忙地抓起散落在沙發(fā)上的衣物。

    相比于父親的慌亂，女人顯得十分氣定神閑。她不慌不忙地從沙發(fā)上爬起，似乎并沒有急于找遮羞布，只是悠悠看著女孩，露出了一個勝利者般的笑容。

    女孩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她安靜地立在那里，隱約間聽到有什么轟然倒塌的聲音。

    可第二天，父親還是像以前那樣，拍拍女孩的頭，慈愛地對她道，“千音，聽話，不要把這件事告訴mama，mama現(xiàn)在很難過，如果知道這件事，會更難過。我們不要讓她難過，好不好？”

    女孩咬著唇，拼命地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她突然有點恨。

    后來，夢境變得有些混亂。

    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天，和父親糾纏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在母親的病房里。那時的母親恢復(fù)了一些，已經(jīng)脫離了呼吸機，可以下床活動。女孩進門，看見那個女人正坐在床邊，和母親聊天。

    趁著母親上洗手間的間隙里，她問那女人，“你來這里干什么？”

    女人立馬換了副臉色，神情里滿是尖酸刻薄，“還能來干什么，看你媽什么時候死唄?！?/br>
    女孩那一刻怒極攻心，剛要說話，便聽到母親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來。

    母親臉上依然是那副溫和純良的笑容，“千音，對了，張阿姨給mama燉了湯，我給你盛一碗，你也嘗一嘗。”

    母親走近，準(zhǔn)備拿起一旁的保溫飯盒，女孩打斷她道，“mama，我自己來?！?/br>
    “嗯，小心燙?！?/br>
    女孩低著頭，不聲不響地打開了盒蓋，拿著碗的手頓了頓，心里突然改變了主意。下一秒，她轉(zhuǎn)過身來，在女人錯愕的表情里，把里面的熱湯全部潑在了對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