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音胡思亂想著，一時沒有頭緒。突然，放在桌上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開頭為001的手機號。

    這電話是從美國打來的。

    她猶豫地接起，然后聽到了那頭熟悉的聲音，“韓千音，我是林深?！?/br>
    “你好……請問突然打電話來，有什么事？”

    林深道，“jeremy想見你?！?/br>
    那個晚上，韓千音通過網(wǎng)絡(luò)視頻，見到了自己闊別三年的導(dǎo)師。jeremy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異常和藹。韓千音認出了背景里熟悉的溫馨裝飾，看來他是在自己的辦公室。

    他問韓千音，“音，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對于美國人來說，發(fā)“千”這個字有些困難，當(dāng)初實驗室里的外國都稱呼韓千音為“音”。

    “還不錯。”

    “什么叫還不錯？”

    “發(fā)了一些文章，也參加過一些會議。明年大概就可以拿到博士學(xué)位。”

    jeremy一笑，“我看了你的那些文章，說實話，有點失望。”

    韓千音聽到敬愛的老師這樣評價，感到意外，一邊試圖辯解到，“那些文章影響因子不低?！?/br>
    “不，音?！眏eremy正色道，“我們評價一項研究的價值，不是在于它發(fā)了多高影響因子的文章，而是在于它本身的影響力。你認為呢？”

    韓千音沒有說話。事實上，從三年前認識jeremy開始，對方便是這樣鋒利又激進的態(tài)度?？梢舱撬募みM，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韓千音都受到他的鼓舞。

    還記得剛進實驗室時，韓千音作為菜鳥，某個實驗重復(fù)了很多遍也沒有成功。jeremy是怎么安慰她的呢——“你知道研究為什么叫research嗎，加了這個前綴re，注定會search很多次?！?/br>
    韓千音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被他灌過多少雞湯，比如，“改變世界是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又比如，“如果想走得快，你可以一個人上路；如果想走得遠，你需要找個伙伴一起走。”

    可這位激情滿滿、曾經(jīng)說要工作到九十歲的老人，很快就要退休了。

    想到這里，韓千音感到不是滋味。

    兩人又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幾分鐘后，大概是有人敲門，jeremy按下了身旁的某個按鈕，接著，他的身體開始緩緩地平移。下一刻，視頻的畫面里露出了他身下的電動輪椅。

    韓千音一驚。

    待跟人交代了幾句后，jeremy重新回到屏幕前，大概是看到了韓千音沉郁的臉色，他笑了笑。

    “jeremy，你的腿怎么了？”

    “你知道的，老毛病。類風(fēng)濕越來越嚴(yán)重了?！?/br>
    之前韓千音還在美國的時候，jeremy為了治療折騰他已久的類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去醫(yī)院注射一種叫做英夫利昔的單克/隆抗體。韓千音對此曾表達過自己遺憾，可他卻一臉樂觀，“我很知足了，這病拖了二十多年，之前吃免疫抑制劑的時候，那副作用簡直要命。多虧科技進步，讓我免于受到更多痛苦?！?/br>
    jeremy對醫(yī)學(xué)科學(xué)發(fā)展的好處深有所感，這也直接促使他更狂熱地投入到研究中去。

    可他對韓千音選擇成為一個科研工作者十分不解。在他眼里，韓千音很聰明。而那些選擇終身致力于科學(xué)事業(yè)的人，既非常聰明，又非常不聰明。

    科學(xué)研究從來都是一條道路崎嶇而艱難的路，真正的勝利者只有極少數(shù)。

    他問過韓千音選擇成為生命科學(xué)家的初衷，韓千音的回答是，“也許……只是為了彌補童年的某種遺憾吧。”

    那個關(guān)于親人重病時、束手無策的遺憾。

    韓千音看著屏幕里坐在了輪椅上的恩師，心里泛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只是，面對著那張笑臉，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jeremy此時突然轉(zhuǎn)移話題道，“音，之前你給我發(fā)的實驗結(jié)果，我看到了?！?/br>
    韓千音輕輕呼了口氣，試圖從遺憾而悲傷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然后，她聽到那邊的人問，“你——想不想再試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早的更新~~嘿嘿~

    第49章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 空氣里的燥動日漸升溫。韓千音和杜驍?shù)恼n題已經(jīng)完成了大致的框架，只剩下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數(shù)據(jù)填補。

    對于課題的完成度，韓千音感覺到驚訝。她從來沒有哪一次進行地如此順利。想想杜驍這人，雖然以前和他沒少鬧矛盾, 可真正共事起來，卻是意外地和諧。兩人默契度很高，而且總能輕易理解對方的想法和思路, 一起共事時便讓人感到十分輕松。

    平心而論，杜驍真的是一位不錯的工作伙伴。

    至于兩人的私人問題……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 研究所里開始流傳起關(guān)于韓千音和杜驍?shù)陌素浴?/br>
    韓千音有次向師妹曉妍問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曉妍一臉誠懇的模樣，“千音師姐, 我和云嘉絕對沒有出賣你……其實是隔壁的師妹啦。那天師妹說, 她碰到過杜老師好幾次想約你出去，被你拒絕了?！?/br>
    這事倒是真的。

    “而且, 你不覺得很明顯嗎……每次我們幾個去食堂吃飯, 只有你在的時候, 杜老師才會加入我們；如果你不在，他才不會和我們一起去呢?！?/br>
    韓千音大概也留意到了這些細節(jié)，只是對于杜驍刻意的親近, 她沒敢往深處想。

    曉妍看韓千音的臉色和氣, 又怯生生地補充了句, “我們都在猜測，其實杜老師是為了追你，才來我們研究所的……”

    聽著曉妍的話, 韓千音看著窗外。

    外面那顆高大的杏樹已經(jīng)冒出了茂密的葉子，樹干正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她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樹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天，杜驍在顯微鏡前看細胞時，突然聽到江瞳和某位女生走進來，一邊聊起國慶節(jié)研究所組織旅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