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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桓容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秦氏塢堡最需稻麥谷種。秦氏家主一度收攏流民墾荒種糧,奈何連年天旱蝗災(zāi),不說顆粒無收,養(yǎng)活仆兵都是捉襟見肘?!?/br>
    “仆未被鮮卑胡囚困前,曾往義陽郡市糧,由此方能提前尋出逃脫路線,不被鮮卑胡抓捕回去?!?/br>
    提起早年之事,石劭不免想起離散的親人。

    在北地尚能保全性命,拼死來到南地卻遭遇橫禍,父母離散,兄嫂身死,妻兒不知去向,身邊僅剩一個幼弟。

    藏身陋居的日子,他時常在想,自己一家拼死逃出北地究竟值不值得。

    幾番思量之后,終于得出答案,哪怕時間倒流,他也不會留在胡人盤踞之地。但會提前武裝起一支力量,護得全家安危,絕不輕信晉地豪強。

    不知不覺間,石劭的思想發(fā)生極大轉(zhuǎn)變,“實力”二字牢牢扎根腦海。再多的怨恨不平,沒有實力,一切只能成為空談。

    桓容的出現(xiàn)讓他看到希望。

    聞其姓氏出身,觀其言談舉止,石劭相信,只要桓容下定決心,必能做出一番事業(yè)。

    醒來之后,石劭就做好準(zhǔn)備,只要桓容肯開口招攬,必定二話不說為其鞠躬盡瘁,只為換得大仇得報,告慰父母兄嫂之靈。

    怎料桓某人過于小心,話到嘴邊硬是不出口。

    石劭焦急之余,心中開始沒底。

    自己刻意展現(xiàn)的“才華”和“經(jīng)驗”,府君似乎不甚在意?這樣的話,他還憑什么取得府君賞識,為家人報仇,為自己和幼弟求得安身之地。

    按照常例,兩人本該是見面看對眼,一拍即合。

    結(jié)果一個顧忌重重,半遮半掩,另一個著急上火,心中忐忑;一個各種展示才華,就差直接掛牌求聘,另一個口水滴答,袖子一擦硬是不開價。

    媚眼拋得再直接,對方愣充瞎子照樣沒轍。

    身在局中無知無覺,局外人卻看得清清楚楚。例如阿黍,當(dāng)真很想提醒桓容一句:郎君,您趕緊開口吧,不見石氏郎君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幸好桓容不是真的腦子不轉(zhuǎn)彎,細思石劭的表現(xiàn),撇開“三顧茅廬”那一套,試著開口詢問,對方可愿為他舍人。

    石劭南渡落魄,又無意尋找親族,戶籍可以重辦,想要定品卻是難上加難。

    不入士族無法直接選官,縣中官職根本不要想。舍人名為縣公國官,實為門客謀士一類,并不入流,多少還能通融一下。

    “我知委屈敬德?!?/br>
    “郎君何出此言?仆智謀短淺,能得郎君賞識已是感激不盡。郎君盡可吩咐,仆愿效犬馬之勞!”

    桓容笑瞇雙眼,總算有人才入帳,今夜必能睡個好覺。

    石劭長舒一口氣,總算恢復(fù)自信。

    阿黍帶著小童整理車廂,眾人今夜仍需歇在房舍之外。領(lǐng)了衣食的農(nóng)人抱來干柴,圍著車隊點燃數(shù)個火堆,和健仆輪班進行看守,既為防備林中野狼,也為防城中探查之人。

    健仆在城東的一舉一動并未避開豪強耳目,消息很快會傳入陳氏耳中。

    對方會是什么反應(yīng),現(xiàn)下還拿不準(zhǔn)。

    以桓容的想法,這三人暫時不能殺,卻也不能放。陳氏的禮物仍舊要送,之后如何行動,端看對方是愿意商談,還是給臉不要,打算來一場拳頭對話。

    自己的拳頭的確不夠硬,但也不會任由旁人欺上門,坐著挨扇不知抵抗。

    阿母交代的坑爹之策尚未實行,正好在陳氏身上試一試效果。更何況,他對郗愔派出的府軍很是眼饞,能趁機留下那就更好。

    是否是探子不重要,關(guān)鍵是他和郗刺使表面結(jié)盟,在盟約沒有撕毀之前,北府軍比西府軍出身的旅賁護衛(wèi)更加可靠。

    福至心靈,桓容茅塞頓開。撥開重重迷霧,終于明白,以自己目前的情況,想以最短的時間立穩(wěn)腳跟,必須行非常之法。

    自己沒有那份頭腦,和鹽瀆豪強玩計策手段無異是以短攻長,到頭來沒有好處不說,還會被狠狠修理。遠不如把柄在手,向渣爹借勢,干脆利落舉刀開片。

    所以,渣爹,兒情非得已,需要坑您一把,還請見諒。至于坑爹的標(biāo)準(zhǔn)……反正桓大司馬權(quán)傾朝野,坑挖深點照樣無礙。

    桓容起身離開火堆,洗臉漱口,車廂門關(guān)好,在溫香縈繞中沉沉入眠。

    遠在姑孰的桓大司馬接到桓容書信,看到被押至帳前的十幾個賊人,面上陰晴不定,許久方令人將他們押下,明日全部處死。

    “我子可好?”

    “回郎主,郎君受驚不小?!敝移统谅暤溃捌徒?jīng)建康時,將郎君親筆呈送公主殿下。殿下言,賊人膽大包天,郎主愛子之心天下共知,必當(dāng)給郎君一個公道。”

    桓溫點點頭,道:“細君知我?!?/br>
    忠仆垂首跪在地上,甭管贊不贊同,面上均未顯分毫。

    “庾邈無視律法,挾私仇加害朝廷命官,竟還誣陷我子,欲致兄弟生隙,其心險惡至極!庾希知情不報,當(dāng)與其同罪!”

    桓大司馬直呼二人之名,顯然已無半點回旋余地。三兩句話間,庾氏命運就此注定。

    原本他并不想太快鏟除庾氏,可惜庾邈壞他大事,又被郗愔抓住把柄,他不動手照樣活不到明年。再者,為保住桓濟,給南康公主一個交代,庾氏必須做出“犧牲”。

    桓大司馬召來舍人商議,當(dāng)日備下五車絹,兩箱金,外加五十名青壯,一并送往鹽瀆。

    為表誠意,青壯均自流民中挑選,尚未加入府軍,更談不上刺探情報?;溉菘舷鹿Ψ颍^對能培養(yǎng)成自身力量。

    對桓大司馬而言,能暫時安撫住嫡妻嫡子,五十人不算什么,根本構(gòu)不成威脅。對桓容卻是天降橫財,不收都對不起英勇獻身的刺客。

    郗超如果知曉此事,定然會勸諫桓大司馬,絹布金銀可以給,青壯絕對不行,再少都不行!可惜他不在,正被親爹困在京口。

    “你等回去后告知我子,我必嚴(yán)懲庾氏。今后有事亦可報送姑孰,我必為其做主。”

    “諾!”

    忠仆準(zhǔn)備啟程,桓大司馬令舍人與護衛(wèi)同行。主要不是為了桓容,而是往京口拜訪郗愔。郗超好歹是他帳下參軍,在京口日久,總該返回姑孰。

    至于途中不見的旅賁,桓大司馬不問,忠仆同樣未提。數(shù)人就此人間蒸發(fā),不見半點痕跡。

    事情處理完,忠仆和舍人連夜啟程,登船離開姑孰。

    桓濟始終沒露面,翌日清晨,伺候的小童推門而入,看清室內(nèi)情形,頓時臉色煞白,手中銅壺落地。

    暖香縈繞,春意融融。

    桓濟立在榻前,衣襟大敞,露出蒼白的胸膛。長發(fā)披散,雙眼赤紅,表情猙獰駭人。

    兩名妾室滾落在地,一人絹襖散亂,腰背大片青紫,一人身下大片殷紅。床腳蜷縮著一名美婢,臉泛青白,頸間一圈青紫的掐痕,氣息極是微弱。

    小童嚇得失聲,幾乎是爬出門外。

    桓大司馬得知消失,當(dāng)即令人將桓濟抓來,在營中重打二十軍棍。

    “一、二、三……”

    行刑的府軍高舉圓杖,狠狠落下。

    桓大司馬下了狠心,親自監(jiān)刑,二十杖沒有半點留情。

    杖刑完畢,桓濟被送回房中,醫(yī)者熟門熟路的診治取藥。

    診脈中途,醫(yī)者的臉色忽然變了。叫來美婢詢問,得知近日來的情形,冷汗瞬間浸透脊背。再三確認之后,醫(yī)者不敢隱瞞,幾乎是提著腦袋去見桓大司馬。

    “什么?”

    得知桓濟的情況,桓大司馬驟然變色。

    桓濟竟然不舉,就此廢了?!

    第三十四章 交鋒一

    桓濟尚無子女,唯一懷有身孕的妾室又被打得小產(chǎn),至今生死難料。如果病況無法治愈,此生恐要絕后。

    營中醫(yī)者均被召集,逐個為二公子診脈。

    診斷出的結(jié)果無一例外,除非神醫(yī)再世,并且專治男子不舉,否則,桓濟再無轉(zhuǎn)好的可能。

    “庸醫(yī)!滾,滾出去!”

    得知這樣的結(jié)果,桓濟登時暴怒,英俊的面孔極度扭曲,仿佛惡鬼一般。

    “郎君,郎君莫要移動,傷勢……”

    醫(yī)者的話沒說完,閃著寒光的劍尖已抵至喉間。

    桓濟滿臉獰笑,寶劍劃過醫(yī)者的喉嚨,剎那間鮮血飛濺。連聲慘呼都來不及發(fā)出,醫(yī)者雙眼圓睜,單手捂著脖頸,仰面栽倒在地。

    普通一聲,仿佛開啟混亂的閘門。

    尖叫聲中,桓濟揮劍劈砍,狀似瘋狂。醫(yī)者婢仆慌亂閃躲,不慎跌倒在地,干脆手腳并用爬向門邊。

    “住手!”

    桓大司馬的怒喝在室外響起。

    緊接著,數(shù)名虎賁破門而入,合力奪下桓濟佩劍,反折他的雙臂,將他上身壓低,半點不能動彈。

    “爾等退下?!?/br>
    桓大司馬走進內(nèi)室,醫(yī)者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出門外。婢仆不能走,全部蒼白著臉伏身在地,只覺有利刃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你可知錯?”

    桓濟赤紅雙眼,掙扎著抬起頭,看到桓熙和桓歆站在桓溫身后,表情帶著擔(dān)憂,眼中卻滿是譏嘲,甚至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不由得怒氣更甚。

    “阿父,兒有何錯?!是那些庸醫(yī)胡說八道!”桓濟控制不住怒意,直視桓大司馬,態(tài)度幾近無禮。

    桓溫負手不言,俯視桓濟的目光愈發(fā)冰冷。

    桓濟打了個寒顫,頭腦終于清醒,不敢再同桓溫頂嘴,低下頭,啞聲道:“阿父,兒知錯?!?/br>
    “恩?!?/br>
    桓溫沒有追究,令虎賁放開桓濟,親自將他扶到榻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子放心,我會遣人回建康尋最好的醫(yī)者。”

    “阿父,此事、此事……兒不欲他人知曉?!被笣o雙拳,聲音中帶著恨意。

    “放心?!?/br>
    遇上這種事,桓濟算是廢了。消息傳出去,同樣有礙桓氏的名聲。

    為此,桓大司馬早有堤防,婢仆不足為慮,哪個醫(yī)者管不住自己的嘴,全家老小都要一起賠命。

    “謝阿父!”

    桓濟眼圈泛紅,桓大司馬拍拍他的肩膀,狀似安慰,實則是安撫。目的是讓他不要繼續(xù)發(fā)瘋,不然的話,消息壓都壓不住。

    桓熙和桓歆拼命繃緊臉頰,才勉強壓制住嘴角的笑意。

    尤其是桓熙,他和桓濟一起算計桓容,無非是擔(dān)憂自己的世子之位。如今桓容被趕到鹽瀆,麻煩纏身,處處危機,桓濟就成了他最大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