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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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寄確是坐在帳中等他的。 這是一間臨時(shí)布置的大帳,素凈的幾案上擺了兩根不倫不類的紅燭,是秦貴人特意拿來的。秦貴人帶著女侍在帳中轉(zhuǎn)了一圈,添了不少物事,最后還硬拉著阿寄說“體己話”。 “本宮跟你說,最開始是有點(diǎn)疼的……” 阿寄漲紅了臉別過頭去不肯聽,她的聲音卻像什么魔音似地繞過來: “你不要怕,你讓他溫柔一些,他若不聽你就掐他。啊還有就是,第一次一定要慢,一定要先卿卿我我一下……” 阿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那張素來是看不出表情的臉容上,竟已是滿臉淚痕。 她為什么哭?她不知道,好像這萬事都須有一個(gè)發(fā)泄的出口,否則她會再也撐持不下去的吧?她如何能夠以這樣的身份面對顧拾,她如何能夠?! 秦貴人怔了一怔,嬌媚的容顏上黯淡了片刻。然后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你喜歡安樂公,是不是?” 阿寄拼命搖頭,淚水仿佛是止不住的,在這理應(yīng)歡喜的夜里,她只覺出低至泥塵里的酸苦。秦貴人勉強(qiáng)地笑了一笑:“是啊,誰不喜歡那樣的少年郎?哪怕他任性了一點(diǎn),孤獨(dú)了一點(diǎn),心眼壞了一點(diǎn)……因?yàn)橄矚g他,所以才會哭吧?阿寄,你真是個(gè)好孩子?!?/br> 秦貴人的聲音這么溫柔,就像她那個(gè)已很多年不曾見過的jiejie一樣。阿寄捂著臉,很用力地克制住自己,她只恨自己不能說話…… 秦貴人輕聲道:“沒事的,阿寄,你不要怕……當(dāng)初我被千夫所指的時(shí)候,我也同你差不多的年紀(jì)……不也這樣過來了?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你承受不了的,阿寄?!彼脑捯舳硕?,微涼的夏夜里,像一根輕柔的、刺心的針,“每每你以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的時(shí)候,你只要閉著眼睛,等待時(shí)間過去。然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又熬過了一輪?!?/br> “阿寄,你是個(gè)好孩子。你不像我……你一定,一定會好好的?!?/br> 阿寄茫然地看著帳中那裊裊的燭煙,仿佛還帶著羞澀的嫣紅色。秦貴人給她的那一段雪白熟絹被她抓在掌心里,一分分地攥緊了,指甲里幾乎裂出血來。 “顧氏就是太過心慈手軟,沒有早早將這文弱的孩子給溺斃了,才會亡了國啊!” “在我們鮮卑,男人成年的夜晚,可還要找個(gè)女人來開葷的呢!” “不過安樂公既已成年,總不能連人事都不曉得,叫人看了笑話去,還道是朕不善待你?!?/br> …… “我真喜歡你,阿寄。不管我說什么,不管我怎么對你,你都不會有怨言,也不會離開我……我真喜歡你啊?!?/br> 喜歡,簡簡單單的喜歡,卻變成了這世上最難聽的話。 帳簾被掀開了。小宦官扶著少年一身酒氣地進(jìn)來,而后又忙著去備沐浴的熱水。阿寄起身朝他走過去,顧拾看著她,微微地笑著,慢慢地張開了雙臂。 她走到他面前咫尺之地,卻停下了,轉(zhuǎn)頭不看他。他的雙臂漸漸地僵了,笑容黯淡下去,將手掩飾地放到唇邊咳嗽了兩聲,連空氣都變成了苦澀的。 阿寄閉了閉眼,終究沒再給他難堪,而是低頭為他解開了衣帶。秦貴人說得對,誰不喜歡這樣的少年郎?會對她溫柔地笑語,會蹭著她撒嬌耍賴,會用世上最大的耐心一日日、一日日地等著她來……哪怕他任性了一點(diǎn),孤獨(dú)了一點(diǎn),心眼壞了一點(diǎn),但是,但是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而已…… 她原本是好好地藏在心底里的??!為什么要把這些難以啟齒的感情都從泥塵里翻攪出來,再加上重重疊疊羞辱的枷鎖,把兩個(gè)人都鎖在方寸之地再不能動彈? 顧拾凝視著她的表情——他從八歲就開始嘗試著去讀她的表情了——他沒有說話。 只要他不說話,他們之間的空氣就會靜謐得可怕。 而現(xiàn)在他不知如何說話。 他從來不是個(gè)笨嘴拙舌的人,可現(xiàn)在,他不知如何說話。 他過去以為她只是個(gè)低賤的啞巴宮人,他想這樣一個(gè)人鄭嵩總不至于舍不得送給自己,他便去爭取了——奮力地爭取了一把之后,他卻遭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羞辱。 不,他對羞辱從來都不陌生。陌生的只是,這次他連累了她。 就和過去一樣,他沒有一點(diǎn)長進(jìn)。他的存在,永遠(yuǎn)只會連累身邊的人,而已。 ☆、第10章 維予與汝 阿寄為顧拾脫下了外袍,掛在衣桁上。而后她抬手拔去他的發(fā)簪,取下他的發(fā)冠,執(zhí)起牙梳將他的一頭長發(fā)仔細(xì)地梳理下來,流麗地披落在月白的里衣上。他一言不發(fā)地任由她動作,感覺她的手越來越輕柔,好像是害怕弄疼了他,卻讓他內(nèi)心愈加地不耐。 這時(shí)候張迎來報(bào),水備好了。 阿寄聞言,便靜靜朝顧拾行了一禮要告退,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顧拾轉(zhuǎn)頭對張迎道:“你怎么還不走?” 張迎“啊”了一聲,一拍腦袋,“喏喏!奴婢告退!”一掀簾跑個(gè)沒影。 阿寄有些疑惑地看向顧拾。他不讓張迎伺候沐浴么?醉酒的男人,她是不想再招架一回了…… 他卻不說話,只是抓著她的手腕,扯著她往內(nèi)間走。大床之后隔出一間小小的浴房,濕潤的熱氣正氤氳在帳間,撲得她臉頰都發(fā)了紅。而后他松開了她,自己脫下了里衣,又轉(zhuǎn)頭看向她。 她早已倉促地背過身去,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處,長發(fā)掩映下那纖白的脖頸都泛著紅。 他將毛巾和里衣隨意扔到她身上,她狼狽地摘下來,一看清楚又只覺手心發(fā)燙恨不得扔掉。但聞水花飛濺,她轉(zhuǎn)過頭,恰見他毫不在意地裸身跳進(jìn)了那浴桶里去。 他身形修長,這動作本來很滑稽,被他做來偏又十分好看。她不由得笑了一笑,立刻又覺不妥,臉漲紅了,手中衣物被自己攥得發(fā)了皺。 他捕捉到她那一瞬的笑容,緊繃了一整晚上的心弦終于“錚”地一聲,可能是松快了,也可能,是斷裂了。 他趴在浴桶邊沿,撐著頭定定地看她,仿佛嘆息般道:“你終于笑了?!?/br> 這樣一來,她又不得不努力忍住笑,忍得很有些辛苦。他笑了笑,聲音低低地壓抑著:“這世上,只有你能笑話我?!?/br> 她不理他,自取來澡豆給他放在浴桶邊,他怔怔地看著那些用物,怔怔地道:“你不幫我擦背么?我特意支走了張迎的?!?/br> 不是她不愿意,是她從沒做過。沒法子,她將衣袖挽起,自坐在小凳上,將毛巾沾了沾水—— 可是她不敢觸碰他,手竟?fàn)柾nD下來。臉紅的同時(shí),心也跳得極快,夏夜的帳中溫暖得太過,幾乎催出她的淚水。他打量她半晌,忽然道:“你哭過?” 她的臉上還有幾道不甚明顯的淚痕,眼眸中泛著濕潤的瑩光。 他苦澀地笑了,“真不想讓你哭,這樣顯得我太沒用了。” 她連忙拿濕著的手抹了抹臉,將淚痕擦去,然后對他笑了一下。 他抓過她那只拿著毛巾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低聲道:“這時(shí)候,你怎么又不怕我了?方才面不改色,我還道你當(dāng)真對我全無興趣……” 濕漉漉的手心底,隔著柔軟的巾帕,傳遞出來他毫不掩飾的心跳。 她偏偏在這時(shí)候開始回想,片刻之前他那在她眼前一掠而過的身軀……男人的身軀,瘦削而光滑……還有…… 她的腦中仿佛充血,什么也想不下去,只是把自己的手往回拽。他笑著不放手,“你還真是口是心非——不,你不會說話,你就是拿你的不會說話在懲罰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然后她感覺到兩片微微濕潤的唇沾上了她的。她心中轟然一響,像被敲了一記重鐘,震得她雙耳發(fā)聾。他的舌輕輕探開她的唇瓣,叩問她的齒關(guān),耐心地研磨著,溫柔地催促著,像是一個(gè)可怕的陌生的惡魔…… 她只是稍稍張開了口,就被他趁虛而入,攻城略地,席卷一空。 他本來就是黑暗里長出來的惡魔不是么?她總不該掉以輕心的。 她閉緊了眼,不敢動彈,只有唇齒,向他開門投降。他吻了她很久,直到這浴房里的熱氣令她發(fā)暈了他才放開她笑道:“你怎么不曉得呼吸呢?” 她疑惑,臉更紅了:嘴被堵著還怎么呼吸?他看著她的表情,微微地笑道:“你出去等著吧,我洗完便找你?!?/br> 她離開了。他的笑容幾乎是立刻就沉落下去,目光變成晦暗的空無。 他抬起濕漉漉的雙手掩住了臉,很久,一動不動。 *** 阿寄在外邊等了約莫半刻,顧拾出來了。 他一身猶散著濕氣,隨意披了里衣,長發(fā)貼著身軀披離下來,襯得一雙眸子愈加清澈柔和。他好像這時(shí)候才發(fā)現(xiàn)案上的兩根紅燭,好笑地道:“這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唇。 “是陛下送來的?”他笑意愈深,“還真是勞駕了他一番苦心?!?/br> 片刻前在浴房里的曖昧氣氛好像是變得有些微妙。他來到床頭,低著頭看她,而她別過頭去,只露出發(fā)紅的耳根,他便俯下身來,在那耳根上親了一口。 她驀地驚喘,往后退了退睜大眼睛看他。 他低啞了聲音,無賴地笑:“你這樣才可愛。往常里你的樣子,總讓我猜不出你在想什么?!?/br> 而現(xiàn)在,她會羞澀,會嗔怒,會驚訝,這才是他最喜歡的她,因?yàn)槭侵挥兴拍芸匆姷摹?/br> 只要能讓她露出這樣生動的表情,讓他親她一輩子也沒有關(guān)系。 他攬住她的腰欺近來,將身子卡在她雙腿之間,再度吻了下去—— 她卻忽然往他懷里塞了一件物事。 他一怔,低頭一看,臉色煞地慘白。 那是一段雪白的絹布,已被她揉得皺了。 *** 他呆呆地看著那方白絹,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酒席上鄭嵩的醉話。 “這既是安樂公的第一個(gè)女人,可一定得是完璧,不然如何配襯得起前朝顧氏?安樂公盡管放心,她雖然是掖庭里罪人出身,但阮家好歹是詩禮傳家的高第……” 阿寄低下了頭,紅得發(fā)燙的燭光里,她那未經(jīng)妝飾的容顏清麗得令人動心。 他怎么能忍受,怎么能忍受這樣美好的女人被那些雜碎的嘴侮辱?他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顧拾接過那白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眸朝她輕輕一笑。 “你不要怕?!彼崧曊f。 他們?yōu)槭裁纯偸且詾樗诤ε??阿寄咬緊了唇,想搖頭時(shí),顧拾已離開了床榻走到燭臺邊,她只看見他一副單薄的背影,月白的衣衫被燭火映襯出晚霞般的顏色。 忽然他的身子顫動了一下。 他回過頭,唇色不正常地泛著紅,仿佛滲著妖異的血。她疑惑地想下床查看,他卻又走去帳門邊,掀開帳簾將那白絹往外一扔:“拿去吧!” 那一瞬間,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他的聲音陰冷而無情。可是回到她身邊來時(shí),他又變成了那個(gè)完美的、溫柔和順的少年。 “他們還都在外頭等著驗(yàn)看呢。”他笑道,“我還道回來的時(shí)候,怎的門口圍了那幾個(gè)婆子……” 她突然抬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他一驚之下,就被她侵入,血腥味在兩人的唇齒間彌漫開來。好苦,苦得有些疼痛,像含了滿口的冰的渣滓,咽不下,吐不出,只有忍耐,只有永遠(yuǎn)的忍耐。她的手抓緊了他的衣襟,她的吻從起初的孤勇漸漸變得小心了,他眸中掠過一絲笑意,她這是驀然清醒過來、便曉得慌張了么? 迷蒙的血色漸褪,她睜著眼睛與他對視,卻惹出他情不自禁的笑:“你別瞧著我?!?/br> 她又不明白了,親吻的時(shí)候若不能看著他,那親吻還有什么意義?他嘆口氣,捧住她的臉,道:“閉眼?!?/br> 她只好閉上眼。 然后他的唇輕輕地、在她唇上一點(diǎn)。 像是一片雪花在冬夜里飄落,轉(zhuǎn)瞬即融,她還沒來得及去感覺,它就已經(jīng)消失了。 睜開眼,他仍舊是笑盈盈的:“好好休息吧,我……我不會碰你的。” 他傾身吹滅了燭火。黑暗中,他的聲音很輕柔,宛如是送她進(jìn)入夢境里去的春風(fēng):“這可是我們第一回同床共枕,你睡得著么?” 沒有回答。他感到舌下被自己咬出的傷痕在隱隱地發(fā)痛,可又含著親吻的余香?!敖袢帐且嘀x柳將軍,雖然我不愿意承認(rèn)?!彼灶欁缘卣f著,自顧自地笑,“他給我換了弓,我便感覺到這是一個(gè)機(jī)會,無論如何我都要搏一把?!彼皇謸纹鹕碜觼恚瑩踝×舜巴獾脑鹿?,“你怨我不怨,阿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