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從楊炯的角度來看,他覺得那死丑的狗頭在嘲笑自己。 可是這人看著很陌生。楊炯的這個大號主要是用來加五湖四海用得著用不著的各路人馬得,他一向秉著多條朋友多條路的原則,逮著機會就跟人交換微信名片,現(xiàn)在微信好友幾百個,大部分為了好認都有備注,像威猛先生這樣連備注都沒有看著也不眼熟的并不多。 楊炯心里覺得這人忒嘴欠,又想著連備注都沒有,一會兒點進去看看你是誰,認不出來立馬拉黑你。 可是一點進去,他就懵了。 最新一條朋友圈:爛片! 楊炯:“……”那評價鏈接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喜劇,里面有他同公司的小鮮rou。 17/2月 ——【狗頭圖片】 14/2月——好好看,這狗頭有魔力?!竟奉^圖片】 7/2月——靜下心來,年輕人。好好看著這個狗頭,你會發(fā)現(xiàn)他有神奇的魔力,比如我,透過他既能看見你們,也能看見我自己。 楊炯:“……”這個是逗逼還是個神經(jīng)病啊。 又往前翻,好在沒狗頭了,卻又都是各種連接 【康復課堂】分享康復新療法——妙不可言的音樂治療 【長知識】xx教授:矯形器用還是不用,怎么用 【康復課堂】如果正確認識足底刺痛 …… 再往前…… 31/12月 醒醒吧,垃圾——【國產(chǎn)影片的崛起之路】…… 25/12月看,我最帥 楊炯一個激靈,忙把照片點大了看——照片上是四個笑盈盈的小姑娘,穿著白大褂帶著燕尾帽,四個人手拉手,伸高胳膊比了一個心。不遠處一個男醫(yī)生正好被框在那顆心里,偏著頭斜著眼,看著不爽極了…… 楊炯瞪眼:“!?。 ?/br> 傅惟演?! 楊炯被震驚地一口氣沒喘勻,把自己嗆地好一陣咳嗽。 他頓時明白了為什么傅惟演上來就問他是不是把自己屏蔽了,人家現(xiàn)在當醫(yī)生當?shù)煤煤玫?,楊炯卻問人是不是換工作了。 楊炯愣了好一會兒神,原本拉黑的念頭只得作罷,又想著正好還要還衣服,索性厚著臉皮,跳過了娘炮是誰的那句話,給人回復道:“傅醫(yī)生好,睡了嗎?正想著問您呢,衣服我已經(jīng)送干洗店了,后天就能取。請問您哪天方便,說個地址我給您送過去。” 他發(fā)完之后松了口氣,又琢磨著自己今天打一車,路費花四十,干洗費花了七十,最后還欠了這醫(yī)生一個人情,醫(yī)生人好也就罷了,偏偏是個事兒多矯情難伺候的,看不慣自己公司拍的電影,還說自己是娘炮…… 楊炯忍不住想,等送完衣服趕緊把這人刪了,自個兒哪娘了?國產(chǎn)片哪兒爛了?哼,竟拿著外國鬼子當爸爸。 他琢磨了一下,又覺得這丑霍霍的狗頭辣眼睛,見傅惟演沒回復,干脆又留言道:“您什么時候方便,把時間地點留言給我就行,我先去忙了?!?/br> 然而這回對話框上立馬就有回復了。 微信提示: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楊炯:“??” 傅惟演把他拉黑了?!把他拉黑了??為什么啊? 因為他的幾個小視頻不好看? 還是沒認出他是誰? 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楊炯有些懵逼,拉黑了連添加好友都沒法發(fā)。他對著對話框發(fā)了會愣,越想越氣,簡直要肚子疼。 —— 桌上的外賣已經(jīng)冷掉了。 傅惟演看了眼,還是沒胃口吃,他不愛吃外面做的東西,尤其是醫(yī)院附近的,因為平時人流不斷,所以大餐小店都秉承了暴利多銷,不宰你一下不舒服的原則,用豬油,加味精。反倒是醫(yī)院的食堂能好點,但是也就是健康點,口味不能講究。 為此傅海林跟他商量過,要不要給他請個保姆啊,要不要給他介紹個會做飯的女孩子啊,到時候他主外媳婦主內(nèi),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小日子多舒服。 傅惟演對此嗤之以鼻,可是在醫(yī)院上班久了,見多了生死無常,朝不保夕,又看身邊成家立業(yè)的同事,每每下班的時候跟媳婦兒要求今天吃什么菜明天要喝什么湯,他回去卻只有冷鍋冷灶……又不免有些羨慕。 用孫牧的話說就是,到了年紀了,開始戀家了。 可是這家哪是說成就能成的,他這工作天天朝五晚九沒個定數(shù),忙起來顧不上休息,見得最多的不是同事就是病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毛病多,眼光又高,一般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也未必能瞧上他。 傅惟演想到這里嘆了口氣,把冷透的盒飯放一邊,從抽屜里拿了個小面包,邊吃邊祈禱今晚太平。 可是天不遂人愿,面包拆開還沒來得及吃,值班護士就來了,告訴他急診接了一個患者,說自己食物中毒了。 傅惟演忙往急診室趕,又問癥狀。等見了患者之后就愣了。 楊炯皺著眉白著臉,正趴那吐呢。 傅惟演:“……” 楊炯吐的差不多了,扭頭也看見了傅惟演,臉色有些微妙。 他今晚心里想著事,做飯的時候四季豆沒熟透。晚上剛開始肚子疼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被傅惟演給氣的,后來開始上吐下瀉,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中毒了。 好在楊炯中毒癥狀不算重,就是吃得太多,傅惟演讓護士給他口服生理鹽水催吐,又給了他甘露醇導瀉,楊炯好一陣折騰,大半夜的時候終于消停了,躺在了病床上安安靜靜地掛吊瓶。 期間傅惟演過來了兩次,但是都沒說話,瞅一眼就走了。 楊炯吐地顫顫巍巍,這會兒也不想跟人計較拉黑的事了,就覺得看見一熟人還挺溫暖的,忍不住問旁邊忙活的護士:“傅醫(yī)生干嘛去了啊……” 小護士嘆了口氣:“剛來了個癲癇的病人,傅醫(yī)生過去看看了。” 楊炯哦了一聲,不明白癲癇是什么科。 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一會兒傅惟演會不會再過來,心里有些好奇。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吊瓶已經(jīng)輸完了,有人在給他拔針。楊炯愣了下,看那人帶著口罩,大半個臉被遮住,也沒認出是傅惟演,只小聲道:“辛苦你了?!?/br> 傅惟演回頭,冷眼瞅他了一下,又示意他用棉簽按著針眼。 楊炯被他那一下瞅地有些心虛,忙聽話按住,又見傅惟演把一旁的輸液巡視卡抽出來,然后把針頭插到輸液瓶里。 東西三兩下就收拾完了,人卻站那沒走。楊炯詫異的抬眼去瞧,就見傅惟演皺著眉頭,隨后一手抓著他的手,另只手把他放橫的棉簽給豎起來了。 “棉簽要豎著按,不能揉,至少要壓五分鐘?!备滴┭莸吐晣诟浪?,說完卻不松手,只皺著眉道:“這么涼……” 楊炯輸液的手早就冰得難受,他以前也打過吊瓶,一般都會自己給自己貼心地帶個暖水袋。但他今天來得急,大半夜得又不好意思給人護士添麻煩,于是便一直忍著沒吭聲。 楊炯小聲道:“一會兒我放肚子上暖和暖和就好了?!?/br> 傅惟演問他:“好些了?” 楊炯點點頭。 傅惟演有些嘲笑他:“早上想凍死,晚上想毒死,不就被人踹了嗎,就尋死覓活得。” “我沒尋死,”楊炯辯解道:“我就是疏忽了而已?!?/br> 傅惟演顯然不信,敷衍他:“哦。” 楊炯輸液的左手慢慢暖和過來,被人抓住的地方突然就有些癢。他想撓撓,又貪戀對方干燥溫暖的大手不想抽回來……最后忍不住輕輕蹭了蹭。好在傅惟演沒察覺。 楊炯自己倒是突然臉熱,撇開眼心虛了好一會兒。心虛完了,卻又想起了朋友圈的事情。 “傅醫(yī)生,”楊炯忍不住小聲問:“……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啊?!?/br> 這次傅惟演沒搭理他。 因為護士站有人過來敲門,急火火地通知道:“傅醫(yī)生,120車上來電話了……” 這一去就是一整晚,楊炯隔天痊愈出院,走的時候一問,傅惟演還在手術臺上。跟他說話的小護士很熱心,笑著問他:“你是傅醫(yī)生的朋友吧?” 楊炯眨了眨眼表示沒聽明白,小護士道:“昨晚傅醫(yī)生過去看了你好幾次,說你睡覺太不老實了,總踢被子?!?/br> “……哦,謝謝?!睏罹紤艘宦?,又想起昨天傅惟演給自己暖手……他又感動又驚悚,心想,這確定是那個和導航儀對罵,把自己拉黑,又天天爛片垃圾掛在嘴上的傅惟演? 這個反差有些忒大了。 第6章 楊炯出了醫(yī)院,臨走前還要了一下傅惟演的值班時間——他剛剛趁機跟人小護士套傅惟演的手機號,可惜沒能得逞,醫(yī)院里醫(yī)務人員的個人聯(lián)系方式是不對外公開的,小護士也不知道傅惟演的手機號,最后給了楊炯他們科室的值班電話。 楊炯撇撇嘴,去坐公交車回家。 上車刷卡,還沒走出兩站地呢,公司里就來電話了。 他只得再轉道去公司,到了一看,已經(jīng)有其他人等在了會議室。楊炯來的晚,進去掃一眼就明白了——會議室里的幾位都是跟他一樣常露臉沒名氣的,一般這種情況被喊來,多半是被要打包出去當臨時演員。楊炯一直這么過來的,一看又能掙錢了自然高興,倒是其他幾個人都是科班出身,看是他來了臉色都不太好,大概覺得喪氣。 楊炯也不自討沒趣,跟他們笑笑就算打過了招呼,然后找了個角落假裝玩手機。 又等了好一會兒,經(jīng)紀人趙銘才風風火火地進來。楊炯的猜測果然沒錯,趙銘說有個很有潛力的新銳導演要拍部戲,女主暫定的是他們公司的人,現(xiàn)在還有幾個特邀演員的空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安排他們幾個人過去。 他沒說導演的名字,但是有人消息靈通,頓時眼睛一亮。 趙銘又道,這幾個角色都是露臉有臺詞的,公司爭取到這個機會不容易,讓他們珍惜機會,言外之意就是要天天報到不要搞事,嘴巴要嚴心懷感恩。 幾人頓時都來了精神,紛紛表態(tài)。趙銘手里電話不斷,又囑咐了兩句就讓他們散了,楊炯也跟著往外走,卻又突然被喊住。 趙銘皺眉問他:“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楊炯忙轉過身,歉意地笑了笑:“趙哥,我昨天吃壞肚子了,拉了一晚上。不過現(xiàn)在吃了藥已經(jīng)好了?!?/br> 說話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經(jīng)走光了。趙銘嗯了一聲,神情又緩和下來,按了按眉心道:“行,你自己多注意著點,別什么東西都往肚子里塞?!?/br> 楊炯來公司有幾年了,他剛來的時候就被分到了趙銘手下,那時候趙銘才被公司從別處挖來,手下有自帶的藝人,還有幾個新簽約的潛力新人,基本對楊炯不管不問。后來時間長了,楊炯逢年過節(jié)送禮問候一樣不少,自我約束著不作妖,有什么事情也都跟他報備,趙銘反倒是開始留意起他來。 倒也不是捧他,但平時能照顧的地方盡量也都會記著。 這會兒他是故意留下楊炯,等其他人都走了,才把會議室的門關上,轉過身來問:“楊炯,你是不是認識劉制片?” 楊炯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茫然地看著他。 趙銘提示道:“劉武奇。” “……算是吧,但是不熟啊,沒說兩句話,”楊炯問:“怎么了?” “沒怎么,”趙銘打量他,笑了笑道:“我昨天請人導演吃飯,他也在,問我你是不是咱公司的,又問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br> 劉武奇其實是那個太監(jiān)戲的生活制片,趙銘出于客氣這么稱呼,實際上這人主要負責劇組的吃喝拉撒睡,比如買車票機票,安排食宿,托運物資,通知各處開會這些。趙銘在他問的時候還奇怪,后來給了聯(lián)系方式,再稍一打聽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