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說來說去你還是先考慮他,”雷鵬氣道:“那以后韓韜要是陰魂不散,你就這樣了?” 楊炯抿著嘴半天,最后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現(xiàn)在才需要好好想想。再者即便韓韜的事情過去了,我也不得不考慮下自己的職業(yè)問題。以前還想著干這個小公司挺好,但是這畢竟是他們家的,我拿人手短,自己在他們家的公司里干,回頭再對這對那不滿,難免被人說端起碗吃rou,放下碗罵娘……” 他說到這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來,對雷鵬道:“哎你知道,這兩天我還碰上弗朗了?!?/br> 弗朗的離開讓楊炯心里痛快的同時還多了點忐忑,他剛接手這小公司,辭了一個最為勤懇的人,于公來說的確不妥。這使得他更為著急的到處尋找新人接替,第二天天剛亮,便拿著雷鵬給他打印出的一沓招聘啟事出門了。 他第一次做這個,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先隨便進(jìn)了幾處小區(qū),給人拿膠帶貼在公告欄上,又或者貼在樓道口。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沒起床,這些工作還算順利,等到晨起上班的人越來越多,就有人過來攔著他,不讓給小區(qū)貼“牛皮癬”,其他的人也多投以譴責(zé)鄙視的目光。 楊炯剛開始還厚著臉皮跟人解釋,直到后來有個小姑娘多看了他兩眼,跟旁邊的人嘀咕:“這人怎么長的那么像那個誰?。俊毕肓讼胗浧鹆嗣?,按捺不住過來問他,“你是不是那個楊桐?” 楊炯心里咯噔一下,忙搖頭:“不是不是,你認(rèn)錯人了?!?/br> 他說完也不敢多停留,快步走著上車離開,逃也似的跑出了人小區(qū)。 這樣一來傳單不敢繼續(xù)發(fā)了,他早早去到辦公室,一會兒人員過來打卡報道,一數(shù)還少了倆。 原來的負(fù)責(zé)人道:“這倆人請假了,一個兒子要結(jié)婚,另一個腰不太舒服?!?/br> 楊炯心里記下,知道這是頭一周過去,開始有人試探他了。他笑笑表示知曉,等人都去干活了,又把負(fù)責(zé)人留下。 楊炯客氣道:“這倆人請假,假條在哪?” 負(fù)責(zé)人有些驚訝,笑道:“咱這兒要什么假條啊,都是口頭請假?!?/br> “那口頭請假是公司規(guī)定如此,還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負(fù)責(zé)人道:“約定俗成的?!?/br> 楊炯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卻說:“可能我剛來,這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還真不知道,那還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公司章程里沒定的嗎?” 負(fù)責(zé)人一開始還有些戒備,這會兒見他神色和氣,又是跟自己討教的架勢,不覺也松了口氣,端架子道:“也沒什么了,都不是什么麻煩的事兒,以后熟悉了就知道了” 楊炯卻道:“這還不麻煩嗎,口頭請假了回頭要補假條的吧,不然月底結(jié)算工資怎么算,績效怎么考核?可是補假條又不一定通的過,回頭我要看著不合適,不簽字批準(zhǔn),這只能按照曠工算?!?/br> 負(fù)責(zé)人一聽,頓時愣?。骸安欢际菧?zhǔn)了嗎,怎么還能不簽字呢?” 楊炯道:“既然他們跟你請,那就是層級上報,你準(zhǔn)了不見得我會準(zhǔn),要不然我在這是擺設(shè)嗎?”又道:“先斬后奏這種事就是有風(fēng)險,咱這曠工是按照曠一罰三的標(biāo)準(zhǔn)來是吧,你看,一個請假條一早一晚,可是差出不少呢?!?/br> 負(fù)責(zé)人這下不出聲了。 等會兒他走了,楊炯又跟招聘網(wǎng)站聯(lián)系了一下,他這邊昨天已經(jīng)完成了認(rèn)證,今天需要上傳崗位要求,楊炯手邊沒電腦,晚上又要出門,只能暫時擺脫給跟自己聯(lián)系的客服人員,由那邊代為發(fā)布。套餐里贈送的首頁崗位推薦也暫時不用,等下周自己回來再開通。 那邊客服人員應(yīng)下,楊炯把這些做完,才給傅爸爸去了電話。 第一遍打過去,那邊在開會,楊炯很少跟傅爸爸直接聯(lián)系,內(nèi)心忐忑不安,等到了中午這才聯(lián)系上。 他把這邊的整體情況匯報了,又把弗朗的事情和對負(fù)責(zé)人的處置一塊說了下,順道說了自己要出差。他覺得自己會挨批,又或者傅爸爸會心里不耐煩,礙著面子敷衍他了事,誰知道那邊嗯了一聲后,對他道:“等會兒再說。我這有點事。” 過了會兒,那邊又打過來,傅海林道:“出差你去就行,我叫人去盯一盯。其他的,處理的還行。” 楊炯一凜,道:“我是不是有點太感情用事了?” “感情用事是有點,比如說那個佛什么,你不喜歡他讓他走很正常,但是你是不是要先做個調(diào)查,他是被人介紹來的,介紹他的人是什么關(guān)系?在哪兒就職,我們這個小公司是掛靠別家物業(yè)的,如果是物業(yè)的人塞進(jìn)來的,會不會因小失大,得罪了物業(yè)那邊,影響兩家關(guān)系?” 楊炯愣了愣,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當(dāng)初是孫牧的師兄找的人,但是找的什么人他卻不清楚,這個的確莽撞了。 傅海林道:“這些你要調(diào)查好。當(dāng)然他有背景也沒關(guān)系,但是不能這么橫沖直撞的辦。你把他調(diào)個職位,打發(fā)遠(yuǎn)一點,安排些難度大些的活兒,慢慢邊緣化,過一段時間再處理是不是就要好一些?這段時間你還可以提前招聘新人,借機成培養(yǎng)自己的人,慢慢替代他,同時你的人下去了,也能及時了解下面人的動向” 他說完一頓,又道:“當(dāng)然還有別的,漢代的朱博你知道吧?” 楊炯有些尷尬,如實道:“不知道?!?/br> “以后可以看看,”傅海林道:“朱博和尚方禁,不過你現(xiàn)在年輕,脾氣勝一點是好事,人硬氣了脾氣可以收,但要軟了就很難扶了?!?/br> 楊炯這會兒才算清楚的認(rèn)識到傅爸爸為什么會擔(dān)心自己做不好。自己的確差的太多,不僅考慮不周,連他說的大道理也只一知半解,但是大約的意思能明白。 他想了想忍不住道:“看來我的問題不只是缺經(jīng)驗,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對,還是拿著員工的思路考慮老板的問題?!?/br> 傅海林哈哈大笑,語氣輕松道:“慢慢來,你比我預(yù)料的要好不少,對劉負(fù)責(zé)人這事處理的也不錯,做管理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權(quán)利抓自己手里,一是財務(wù),二是人才。你年紀(jì)小,在這小公司里歷練歷練,放心做就行。等練好了,我再找個機會安排你到這邊來?!?/br> 楊炯沒想到這一茬,頓時嚇一跳,對傅海林道:“不用不用,我這邊還沒弄好呢。” 傅海林也不當(dāng)回事,笑了笑,順口道:“元旦那幾天惟演放假嗎?放假的話你倆一塊回家里吃個飯吧。這孩子不孝順,得靠你揪著他?!?/br> 楊炯猶豫了一下,不忍心拒絕,嗯了聲道:“那等我出差等回來后問問他?!?/br> 他這邊掛了電話,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復(fù)雜。傅海林儼然拿著他當(dāng)自家人在培養(yǎng),可是他和傅惟演之間的關(guān)系卻愈發(fā)不穩(wěn)定,倒是有一點貫穿始終的——他之前因為傅惟演太優(yōu)秀想要努力追上,現(xiàn)在目標(biāo)變了,他不再想追上誰,而是自己給自己點底氣,同樣是要大步往前,不能后退。 下午的時候楊炯提前回家,把家里的水電煤結(jié)算了一下,預(yù)先存了些錢進(jìn)去。 碰巧傅惟演又來電話,叮囑他:“下午你一定要回家?!辈坏人卮?,又接著道:“你回家坐著就好,晚上我做飯?!?/br> 楊炯過了會兒才明白過來,昨天他和傅惟演說了半天,敢情傅惟演理解的是他不想做家務(wù)。這讓他覺得自己無處使力,可又無可奈何,只能嘆氣道:“你好好工作吧?!?/br> 傅惟演問他:“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楊炯道:“在家。”頓了頓,也沒繼續(xù)解釋。 傅惟演那邊松了口氣,以為他想通了,忙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 這天工作也意外的順利,下午的手術(shù)不多,新收的病人情況也都很好,傅惟演按時按點的下了班,回家路上又拐道去了菜市場。 他沒想好晚飯做什么,對著青菜看一樣買一樣,很快手里拎了七八個袋子。路過豬rou攤子的時候,嫌棄地往一邊躲了下,走出兩步,又猶猶豫豫地拐回來,琢磨著割點rou。傅惟演不太能區(qū)分什么rou炒菜好吃,又怕像上次買魚似的被攤主糊弄,干脆里脊rou五花rou一號rou一樣來了一大塊。 車的后座被他堆的滿滿,傅惟演開出兩步從后視鏡里瞅瞅,越看越覺得自己像是個菜販子。 等回到家,楊炯卻不在。傅惟演琢磨著楊炯可能出去有事,心想自己正好趁這點時間做起來,萬一做瞎了還能趕緊扔掉,總比現(xiàn)場丟人的強。 他把東西擱在廚房門口一字?jǐn)[開,又拿了pad過來,一樣樣相面似的瞅半天,最后好歹拼出了幾個,西紅柿炒雞蛋,土豆燉茄子,還有個難度高一點的上湯娃娃菜。 洗菜點火,上鍋做的時候問題挺多,菜譜上的香料太多,家里沒有,傅惟演只能一邊懊惱,一邊自己叨叨,要是不好吃了就是缺這個缺的。中間還因為油太熱了,鍋里著了一次火。 傅惟演忙的顧頭不顧腚,又急又忙,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發(fā)梢濕噠噠的像是洗了個澡??墒且恢钡人巡硕甲龊醚b盤了,楊炯也沒回來。 他有些詫異,給楊炯打電話,那邊正在通話。傅惟演只得又坐回去,過了會兒突然一個激靈,急匆匆一把推開了次臥的門——楊炯的行李箱不見了。 第78章 楊炯拉著行李箱, 正在跟酒店聯(lián)系接機事宜。他約好的是明天下午去找席桐,今晚過去了先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明天退房后再去席桐公司,時間正好來得及。 只是酒店那邊出了一點小問題, 楊炯通過代理網(wǎng)站定的, 顯示預(yù)定成功了, 但是剛剛打電話聯(lián)系, 那邊卻說因為到店時間太晚,必須擔(dān)保付款。 楊炯只得解釋,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機場了,不會不去的??墒悄沁叺那芭_堅持, 他只得掛掉電話,再跟代理網(wǎng)站的客服溝通。電話來回打了三四遍, 楊炯到機場的時間早, 愣是拉著箱子為這事忙了半天。 最后好歹協(xié)商好,他這上了一通火,手機電量也已耗去大半。包里忘了帶充電器,楊炯看了看, 等下飛機后聯(lián)系接機的車子應(yīng)該夠用, 至于其他,只得等到了酒店再說。 他拉著行李去排隊托運, 卻冷不丁手機突然嗡嗡作響。 楊炯看著傅惟演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心里也知道他要問什么, 沒想好如何回答,只得摁下。 那邊卻是接著又打,等手機自動掛斷了,立刻又再響起。 身邊有人不經(jīng)意的打量過來,楊炯又怕手機的這點電被他打沒了,最后只得接起。 傅惟演上來就道:“你在哪兒?” 楊炯說:“我在機場,今晚出差,你自己吃飯吧?!?/br> “你還是躲我!”傅惟演氣道:“我做了一桌子菜跟傻逼似的等你……你跟我說句實話就這么難?” “什么實話?”楊炯忍不住道:“我跟你說了我要出差?!?/br> “但是你沒說今晚!” “那你去醫(yī)院也沒跟我說是為了陪韓韜吃飯!”楊炯忍不住生氣道:“做人不要太雙標(biāo),你今天做了一桌子菜心疼,那我周六中午晚上兩桌菜都扔了,我心不心疼?” “我……”傅惟演頓時噎住。楊炯以為他無話可說了,卻聽那邊道:“你站著別動。” 楊炯一愣,看著手機被人掛斷,隨后呆了呆,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這下沒讓他驚詫太久,傅惟演身上還圍著家里的大黃鴨圍裙,這會兒剛進(jìn)機場大廳,已經(jīng)目光鎖定他直直的沖過來了。 楊炯下意識的拉著行李箱轉(zhuǎn)身就走,傅惟演在后面喊他,他充耳不聞地越走越快。心里卻忍不住暗暗羞惱——這個人干什么圍著圍裙,那大黃鴨的嘴巴上次不小心被自己扯掉了一段,他一走那鴨子嘴一哆嗦,簡直蠢死了。再看周圍,果然有人有意無意的總打量傅惟演,有點像圍觀小丑。 楊炯到底心軟,走出了一段,實在不想丟人丟徹底,只得停下。 傅惟演立刻撲過來,抓著他的胳膊就往一邊走。 楊炯掙了下,低聲道:“有事說事,別老動手動腳!” 等到了一處僻靜地方,傅惟演才放開他,道:“我今天五點下班,路上買菜買東西,回家是六點。做了兩個小時的飯,糊了次鍋,燙了次手,八點做完,打你電話不通,八點五分出的門?!彼f完拿起手機,給楊炯看時間,又道:“機場路四個限速段,最高八十,我全程一百二,紅燈搶了兩次,被人壓車一直鳴笛,要是你今天看新聞有人因為瘋狂鳴笛被揍了,闖紅燈出事了,超速翻車死了,楊炯,那說不定就是我。” 楊炯沒料到這一出,急慌慌抬眼瞧他,再看他的大黃鴨圍裙,一腦門的汗,心里頓時撲通亂跳,氣短了下去。 傅惟演抬著胳膊擦了下汗,袖子上沾的油灰頓時蹭到了臉上,他也不知道,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后問:“你剛剛說什么?我什么時候陪韓韜吃飯了?” 楊炯看他臉上剛添的兩道黑杠,想要給他擦了,又強忍住,撇開臉道:“你周六忘了給我爸掃墓,不就是陪他陪的嗎?” 傅惟演盯著他,眉心幾乎擰成了疙瘩:“什么陪他陪的,你聽誰說的?” 楊炯理直氣壯:“他親口說的。” “什么時候?” “那天你喝醉酒,去接你的時候?!睏罹颊f完,仍忍不住別扭,原來委屈的情緒又漫上來一點,道:“他還說你醫(yī)院里煩心事多,你新收了個手下不省心,讓我好好照顧你。那口氣跟你媽一模一樣,可是我憑什么聽他的?。克阌H還是我跟你親?” 傅惟演皺著眉若有所思的琢磨了半天,沒吭聲。 楊炯說完瞧他一眼,頓時氣焰又低了點:“好吧,就算他跟你親……” 傅惟演卻打斷他:“怎么算出來的他跟我親?他跟我一塊過日子了還是他跟我上床了?” 楊炯頓住,想起先前那一茬,這才道:“你們倆上沒上過我哪兒知道,就算你跟我破了處,那我不也一樣嗎?”他說到這忍不住發(fā)散,又嘀咕道:“處男才遭人嫌棄呢?!?/br> 傅惟演還在琢磨事,聽到這忍不住看他一眼道:“我讓你不滿足了?”說完頓了下:“最近是少了點,回去就交公糧?!?/br> 楊炯沒想到話題跑偏,有些尷尬,忙扭頭看了眼遠(yuǎn)處的航班信息。 傅惟演卻伸手把他的臉轉(zhuǎn)回來,倆人對視了一會兒,他才嘆氣道:“那天我不是陪他吃飯,是請別人的時候他自己過來的?!彼f完頓了頓,誠懇道:“最近工作是有點煩心是真的,周六那場手術(shù)做了一個小時,下了手術(shù)臺卻被另一個病人家屬罵了足足一下午……” 楊炯心念微動,詫異道:“他們?yōu)槭裁戳R你?” “最初是誤會,家屬投訴醫(yī)療事故。后來掰扯明白了又投訴我是男醫(yī)生,給那個女患者指診……有些事沒辦法,他要是找事,你不讓他出了這口惡氣,事情只會發(fā)酵到更大。但是醫(yī)院想往我們科室增加女醫(yī)生是真的,上個月加過兩個,”傅惟演輕輕嘆氣:“其中一個是從別處挖的,手術(shù)做的很漂亮,現(xiàn)在跟我一塊競爭副主任……我們這個科室剛分出來,相對工作輕松很多,但是沒有大手術(shù)掙錢也少,行政方面要是下去了,以后不給大手術(shù)和出門診的機會,不知道要再熬多久才能出頭?!?/br> 楊炯沒想過這些,這會兒雖然寥寥幾句,也知道了傅惟演的難辦。做醫(yī)生光技術(shù)過硬不行。很多人最后吃的是名聲,救過的人多了,本事傳出去了,以后才能吃得開??墒乾F(xiàn)在傅惟演年紀(jì)輕資歷淺,別人要是壓他一下,不給表現(xiàn)的機會,那也只能慢慢熬。 楊炯心里五味雜陳,忍不住道:“要是你跟韓韜在一塊了,要么一塊辦醫(yī)院自己當(dāng)老板,要么在現(xiàn)在這個地方,有個能耐的親家撐腰,也沒人敢為難你??墒悄銥槭裁雌以谝粔K了,一開始只是形婚而已,你就不會后悔嗎?” “后悔什么?”傅惟演無奈道:“我跟你結(jié)婚的時候,他都回來很長時間了。我要想利用他的關(guān)系干嘛要折騰這一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