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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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夢境對朱翊鈞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先前想著的,所謂的效法自己父母,現(xiàn)在看看,無論前世今生,都是笑談,自欺欺人罷了??伤龑χ祚粹x失望,并不表示自己不需要帝寵。后宮冷酷的滋味,鄭夢境不是沒嘗過。她的身子大不如前,總得找個人固寵,也方便日后托孤。 她不是信不過皇后,而是皇后能做的有限,亦不能太過,否則被人說是偏心就不美了。 只是她想到了所有事,卻忘了朱翊鈞接不接受。 朱翊鈞是憋著一口氣出來的。當(dāng)時見田德女的模樣,再看鄭夢境不若以往的醋勁,他心里就有數(shù)了。后宮靠提拔身邊人固寵的做法,朱翊鈞并非不知道。但他十分不高興鄭夢境這種把自己推出去的做法。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也漸漸想明白了。 小夢,大概是在害怕吧。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際,從文忠公被清算的事情,再到前不久的儲位之爭,優(yōu)柔寡斷的自己面對朝臣的步步緊逼,一直都不斷地逃避。也許當(dāng)這種逃避落在旁人,或者說是鄭夢境的眼中,就成了對未來的一個擔(dān)憂。 如果朝臣不同意將朱常溆和朱常洵的藩地封在富饒之地,而是要求發(fā)往西南或?qū)幭倪@些地方。若是再來一次“廢妃,誅殺”。倘或朝臣開始反對鄭家作為外戚,不能繼續(xù)行商。 又或者,朱常溆死不悔改,執(zhí)意要做太子,卻一朝慘敗。 那時候,如果自己對鄭夢境的寵愛不復(fù)如初,他還能聽進(jìn)去對方多少話。面對朝臣的逼宮,會不會親自下詔,將自己最喜歡最聰明的兒子送去鳳陽。 朱翊鈞走到朱常溆的屋子門口,默默地望著里面兩個兒子正在背書。他聽了許久,才走進(jìn)去,“怎么還是在背《四書》?!?/br> 朱常洵癟癟嘴,哼了一聲,把頭扭開,“都是父皇不好!”朱翊鈞蹲下身,把他抱起來,“怎么個不好法?” “父皇封了三皇兄做太子,現(xiàn)在皇兄和我想去書房拿書都拿不著了?!?/br> 朱翊鈞挑眉,失笑道:“誰敢對我大明朝的皇子說這等話?告訴父皇,父皇把他發(fā)落了。” 朱常溆抿抿嘴,“是慈圣皇祖母說的。上旬我和皇弟給皇祖母請安,皇祖母說我倆以后不要再看《貞觀政要》這等書了。她說這是皇太子才能看的?!敝斐d环獾亟釉挘翱晌颐髅骺吹酱蠡市忠滦淅锩媛冻鰜淼臅痉饷婢褪恰顿Y治通鑒》!” 朱翊鈞皺眉。他覺得手有些發(fā)沉發(fā)酸,就把朱常洵放了下來,“洵兒真是越來越重了。”他望著兄弟倆,“你們……愿不愿意和太子一道去聽日講經(jīng)筵?!?/br> 朱常洵偷偷看了面色微微詫異的哥哥,趕忙拍著手,“真的可以嗎?父皇,那可是只有皇太子才能讀的,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br> 朱翊鈞笑著摸摸他的腦袋,“有何不可,祖宗——也不是什么都對的。你們只說想或不想,父皇自會辦妥此事。” 兄弟倆齊齊點(diǎn)頭,“想!” “好。”朱翊鈞直起身子,“過幾日就讓你們一道去聽。” 是夜,鄭夢境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朱翊鈞一直沒合眼,等她憋不住了和自己談。他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一二三”,在數(shù)到“九”的時候,鄭夢境轉(zhuǎn)過來,手撐著頭,望著他,“陛下,奴家聽說晚膳前,您答應(yīng)了溆兒和洵兒,往后他們可以一同去和皇太子一般參與日講經(jīng)筵?” 朱翊鈞好整以暇地與她對視,“沒錯,小夢覺得有何不妥?” 當(dāng)然不妥!大大的不妥! “日講經(jīng)筵只有皇太子才有的待遇。陛下此舉,可不就叫娘娘心寒了?”鄭夢境急道,“這豈非陛下不滿太子之意?” 朱翊鈞笑了笑,“朕早就覺著祖宗說的這一條不對。緣何立了太子后,皇子們就只有蒙學(xué)的資格?不能一同聽日講聽經(jīng)筵?知曉政務(wù)?其實(shí)這些到了藩地上也都用得上?!?/br> “祖宗分封藩王出京,為的是避免兄弟相殘??煞醵嘧x讀書,多聽些東西,于他們自己也有益啊。到了地方上,亦能替天子做些實(shí)事?!毕肫鹱约旱牡艿埽祚粹x就冷笑,“潞王自就藩后,朕的案頭上就沒停下過,日日都叫言官參他。不是今日占民良田,就是昨日強(qiáng)搶民女。難道朕給他的還不夠多嗎?鎮(zhèn)日就那點(diǎn)眼力價。要不是朕給壓下來,他的潞王頭銜早就沒了。” “難道陛下就不擔(dān)心,一旦藩王眼界高了,一界藩地容不下他的心,有意大位再起兵禍?!编崏艟硲n心忡忡,“就大明朝這點(diǎn)兵力,對抗蒙古、倭寇尚不及,哪里還能再分出兵來去平亂?!?/br> 朱翊鈞揉了揉她的腦袋,覺得兩個人就好像回到以前那樣?!靶魟e擔(dān)心,此事朕心里有數(shù)。” 第二日一早,朱翊鈞就早早起來去上朝。往年鄭夢境這個時候也跟著醒了,但現(xiàn)在卻還睡的很熟。劉帶金替他整理衣飾,順著他的眼睛往床上看,“娘娘打那日醒了之后,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渴睡得很,不過到了點(diǎn)還是讓奴婢叫醒她——還得領(lǐng)著幾位殿下去請安?!?/br> 朱翊鈞聽了沒說什么。穿戴完畢后,他走到榻邊,看了一會兒,在鄭夢境的額上輕輕一吻。 “走吧。” 儲位已定,其余諸位皇子也還沒到就藩的時候,朝上就沒什么特別大的紛爭?,F(xiàn)在的朝會不過打個照面,很快就散了。重要的事情,他們會上奏疏,通過內(nèi)閣票擬,再送到司禮監(jiān)批紅加印,再行頒布。 就在眾人打算混過今日朝會的時候,朱翊鈞扔下了一個大|炸|彈。 “朕欲讓三位已經(jīng)蒙學(xué)過的皇子與皇太子一起每日聽日講并經(jīng)筵?!敝祚粹x笑意盈盈地望著階下站著的諸位朝臣,“愛卿們可有異議?” 申時行眉頭輕皺,旋即松開。他微微側(cè)頭,與身后的王錫爵對視一眼,從后者的眼中看出和自己心里一樣的想法。 天子這是對皇太子心生不滿,想留個后招吧。 申時行老神在在地站著,沒有說話。心里卻鬧騰開了,雖然皇太子的確荒誕,但國本不可輕動。今日朝會怕是不會善了了。 果不其然,顧憲成率先站出來,“陛下,此舉不妥,與太|祖立下的規(guī)矩相悖。皇太子天然與眾皇子地位不同,豈能與他們一同受同樣的待遇?!?/br> “皇太子是朕的子嗣,旁的皇子就不是了嗎?”朱翊鈞冷笑,“一樣的兒子,為何要兩般對待?難道顧卿家中也是這般?” 顧憲成一臉正義凜然,“臣家乃書香門第,從來嫡庶有別,諸位兄弟自持身份,循規(guī)蹈矩,從不曾有不禮之處?!?/br> 朱翊鈞輕輕笑了,“哦?看來顧卿家里,必是庶子給嫡子打扇倒水,見面伏地而拜的了?”不等顧憲成反駁,他接著道,“朕聽聞魏晉世家林立,越是大的門第藏書也就越多,也越在意嫡庶禮節(jié)。彼時的妾侍庶子如同奴婢牲畜,可打可賣可殺。顧卿言家中乃書香世家,此類史書上記載頗多,想來也是看過不少。不知是否有所效仿?” 顧憲成臉漲得通紅,“此乃前朝不禮之處,人豈能同牲畜相比?!” 朱翊鈞冷然,“現(xiàn)在不也有不少人仗著勢大,打死了奴婢只賠錢了事,當(dāng)?shù)毓賳T并不理會嗎?再者,顧卿以自家舉例,是不是覺著,天家無道,比不過你家?” 顧憲成臉色煞白,當(dāng)下伏地而跪。 申時行見勢不妙,已經(jīng)不能再容他繼續(xù)和稀泥下去了,便站出來,“陛下,顧主事雖然舉例有錯,想的卻沒錯。祖宗規(guī)矩,禮不可廢?!?/br> 他似乎覺得,今日的天子與過去有些不一樣了? “先生說的很有道理,禮不可廢。既如此,”朱翊鈞笑吟吟地道,“那就由先生主持,奪了朕生母的尊號吧。” 申時行此時才發(fā)現(xiàn),的確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朱翊鈞真的變得不一樣了。他變得更加犀利,寸步不讓,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母親來做要挾。 李太后原是貴妃,無論是依循前例,還是按《皇明祖訓(xùn)》又或者是禮法,根本不能加“慈圣”這個尊號。太后能加尊號的,唯有皇后。當(dāng)年張居正為了能讓李太后支持自己的變法改|革,聽了馮保的建議,給李太后加了尊號。彼時礙于張居正的權(quán)勢,朱翊鈞又還小,說是兩宮輔佐,實(shí)際上陳太后根本就不管事,百官也為了討好李太后,就這么糊里糊涂地給定下了。 現(xiàn)在,這一條再翻出來,就是大大地打了他們的臉。 要說按規(guī)矩來,是朝臣們不守規(guī)矩在先。 申時行頂著身后百官們的不安目光,硬著頭皮道:“陛下事李娘娘至孝,當(dāng)年特例加封尊號。如今再要奪,有違孝道,況列朝列代,從未有此先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