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陸長亭皺眉道：“那人在你們來之前, 就已經(jīng)跑了？”

    小廝點(diǎn)頭，臉上滿是懊悔, 顯然他覺得, 自己若是跑得快一些，或許就能抓住背后那風(fēng)水師了。

    而此時陸長亭卻不這么認(rèn)為。三子為什么會被發(fā)現(xiàn)，那人為什么能跑得那樣及時？他若不是像道衍一樣擅術(shù)數(shù), 那便是有預(yù)測卜筮的能力！

    “這人抓不到也正常。”陸長亭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跟前廢棄的屋子走過去。

    小廝一愣：“為何？”

    “他能察覺到你們的到來，就算你們再快，他也總能恰好趕在前面離開?！标戦L亭說著跨進(jìn)了屋門，三子就倒在里頭的地上, 睜著眼，只是意識瞧上去有些模糊。

    陸長亭走上前去的時候, 三子還掙扎著坐了起來。

    “那個男子……掌柜身邊有個男子, 他、他一眼就瞧出了小人，在和您、燕王說掌柜的消息。他對掌柜說……說要當(dāng)心手底下人，有、有背主之心……”

    陸長亭倒是并不覺得驚訝，只低聲道：“看來他還會看點(diǎn)面相。”

    三子抬起手摸了摸臉：“這……這能看出來嗎？”

    “當(dāng)然能?！?/br>
    這時候朱棣也進(jìn)來了, 剛好將陸長亭說的話，都聽在了耳中。

    “這人當(dāng)真如此厲害？”朱棣皺眉。若真是如此, 那便要早些找到, 除去才好。本事厲害自然不是原罪，但是借用本事去害人，行些歪門邪道之事, 自然不能留于世間，誰知道以后他還會做出何等可惡的事來。

    陸長亭點(diǎn)點(diǎn)頭：“在目前看來，是很有本事，但畢竟沒能和真人打交道，自然現(xiàn)在一切都還只是我的臆想?！?/br>
    朱棣將他拉到身邊，沉聲道：“只要是出現(xiàn)過的人，自然都能尋到蹤影?！?/br>
    陸長亭舒了一口氣：“不知道土根那邊如何了?！?/br>
    朱棣吩咐一邊的人，先將三子帶走。

    三子被扶著上了馬車，等坐進(jìn)去之后，三子兩眼都瞪圓了。他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身下的墊子：“這個、這個真給我坐？”

    小廝拍開了他的手：“對，老實靠著！”

    三子拼命點(diǎn)頭，這時候也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沉浸在一片喜悅和激動之中，之前受的苦那都不算什么了。

    嘿，他可是坐上了燕王的馬車啊！說出來，別人都不敢相信吧？他那老娘若是知曉了，做夢定然都會被笑醒……

    當(dāng)陸長亭從屋子里走出來，這才看見馬車已經(jīng)被人駕走了。

    陸長亭微微傻眼：“我們怎么回去？”

    朱棣指了指旁邊的馬兒：“會騎嗎？若是不會也沒關(guān)系，和我一同騎一匹馬便是?！?/br>
    陸長亭走上前去，抓住韁繩，輕輕松松地翻身上去，“會騎?！敝巴逼絹淼臅r候，他可是日日都與這些交通工具打交道的。

    朱棣看著他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隱隱有些失望。

    朱棣跟著將馬兒牽過來，翻身上馬。

    身后的親兵笑了笑，道：“陸公子的騎.乘功夫瞧上去著實不錯?！?/br>
    陸長亭：？？？

    騎.乘？？？

    你特么在逗我？？？

    見陸長亭面色有些怪異，那親兵撓了撓頭：“哪里說得不對嗎？”

    朱棣嘴角一抽，道：“莫要理會他?！?/br>
    陸長亭面癱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實在是他這時候不知道應(yīng)該擺什么表情更好了。

    馬蹄聲響起，馬兒漸漸朝著山下行去，唯有那個親兵不解地回頭去看同僚，“我剛才說錯什么了嗎？”

    身后又一親兵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后腦勺上：“不會用詞就別亂說話！”

    那親兵不服氣地追上去：“我哪兒說錯了？那也沒錯啊！我就是夸陸公子騎得好啊……”

    兩人吵囔囔的聲音自然也進(jìn)了陸長亭的耳朵。

    他實在不該對這些士兵的遣詞造句抱有什么期待……

    陸長亭的耳垂悄然地紅了起來。

    騎馬走在旁邊的朱棣當(dāng)然沒有錯過這樣一幕，看著陸長亭的耳垂泛著紅，竟然讓人恍惚間生出了一種想要咬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那樣燙和軟的沖動……朱棣輕咳一聲，不自在地回過頭去，頓時沉下臉道：“怎么？出了城便嬉笑打鬧起來了？”

    那個親兵哪里還敢說話，當(dāng)即牢牢地閉上了嘴。

    他們與朱棣相處這么久，自然清楚主子的心思，那是平日里很好說話，但冷酷起來時，誰也招架不住。

    只是這親兵死活想不通哪里不對勁，這個未解之謎或許就將伴隨他一輩子了……

    回到燕王府之后，便先是找來了大夫給三子瞧一瞧，而后才是召見那前去審問土根的人。

    被派去的人也是燕王府的親兵，因著這個身份，要去探望一個妄圖殺主的惡仆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那人回來的時候，面上的神色卻并大好看。陸長亭只看上了一眼，心底便立即有了不好的猜想。

    那人動了動唇，跪倒在地上道：“屬下辦事不力，請主子責(zé)罵。屬下趕到牢獄中去的時候，那土根便剛剛自殺了?！?/br>
    朱棣眉頭動了動，心頭也有了些惱怒。

    原本只是長亭想要抓住背后那個風(fēng)水師，但眼下連帶著他手下的親兵都被這人耍了一通，他們還著實不能小看了他！對于這般挑戰(zhàn)了王爺權(quán)威的人，朱棣自然是容不下！

    “牢獄把守森嚴(yán)，犯人關(guān)進(jìn)去時，又撤走了一切可供自殺的物品，他又怎么自殺的？”

    親兵咽了咽口水，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撞墻……屬下進(jìn)去的時候，那人腦子里的東西都流出來了……”

    陸長亭頓時被惡心得夠嗆，忍不住閉了閉眼。

    剛好卡在這個檔口死了，陸長亭不得不生出了更多的懷疑。

    背后的風(fēng)水師在北平這般為非作歹，是為了什么？土根身在牢獄里，那風(fēng)水師有什么本事可以遙遙地控制土根去死？

    有意思。

    朱棣冷笑了一聲，順手撫了撫陸長亭的腦袋：“長亭，這個風(fēng)水師，我定然為你抓到。”

    陸長亭往前蹭了蹭：“四哥，我有話問你?！彼穆曇艨桃鈮旱土诵扉D(zhuǎn)頭與掃了掃屋子里的人，將他們?nèi)虬l(fā)出去了。

    “何事？”朱棣也歪了歪頭，好離得陸長亭更近一些。

    “之前我們在中都的時候，那指點(diǎn)陳方的風(fēng)水師是何人？四哥若是不方便說，不說也好?！辈还株戦L亭腦洞大，而是這三樁事，行事風(fēng)格著實太像了，陸長亭情愿多加懷疑一下，也不愿意像之前那樣，直接忽略了土根背后的風(fēng)水師，等他再想起來的時候，土根都已經(jīng)死了，什么都問不到了。

    朱棣頓了頓，“這倒沒什么不能說的。”之前不說，那是因為他們不愿讓陸長亭知道身份，而現(xiàn)在都已然彼此坦誠了，自然可以說。

    只是……“倒也沒什么好說的，陳方被二哥帶走了，此事……我可以問一問二哥。不過這兩樁應(yīng)當(dāng)沒甚聯(lián)系?！?/br>
    畢竟各自的目的不同。

    就好像那探案的，你發(fā)現(xiàn)殺人動機(jī)都不一樣，自然也就兇手上的差異。

    陸長亭點(diǎn)點(diǎn)頭，便不再問。不過陳方居然沒死？

    陸長亭的腦子里閃過了曾經(jīng)朱樉的面容，好像幾年不曾見過朱樉了吧，此時再想起，竟是有些微微的陌生了。

    恰好這時有丫鬟前來叩門了：“主子，陸公子，那個人醒了。”那個人指的當(dāng)然是三子。

    三子當(dāng)然不值得朱棣大駕前去探望，而朱棣確實也還有別的事，于是便只有陸長亭獨(dú)自前往了。

    喝過藥的三子，顯得清醒了不少，說話也更利索了，他從床上坐起來，見陸長亭走進(jìn)門來，便當(dāng)即笑了笑：“陸公子！”臉上的表情燦爛得都快要開出花兒來了。

    明明是受了一遭罪，但瞧他此時的模樣，就跟吃了什么蜜一般。對上三子那張臉，陸長亭自己也忍不住淡淡一笑。

    “現(xiàn)在可覺得還好？”陸長亭走到床邊問。

    “好！”說罷，三子覺得還不夠似的，又加重語氣道：“好極了！”

    陸長亭心底也忍不住微微感慨。

    為何三子會如此激動呢？哪怕吃了苦卻尤不覺得呢？不過是因為往日尊嚴(yán)都被當(dāng)鋪掌柜踩在腳下，日日打罵，而如今誰人給他最基本的尊重，對他稍微好些，他竟是都覺得歡喜極了。

    如此一想，那掌柜便更令人覺得可惡了。

    “陸公子，我……不，小人，還記得那男子長什么模樣，不如小人描述給陸公子聽吧？”

    陸長亭眼底掠過驚喜之色：“你看見了他的面孔？”

    “他給小人下了藥，或許以為小人會就此昏迷不醒，但小人身體多壯??！小時候……咳咳，跑遠(yuǎn)了。小人沒能被迷暈，只是神志不清了些，但他那張臉小人記得的！他去掌柜鋪子里的時候，披著個大披風(fēng)，留著山羊胡。不愛說話，說話的時候聲音嘶啞難聽，等后頭到了山上，他取下披風(fēng)，小人就清晰地記住了他那張臉！”

    “他，眼睛一大一小，鼻子很塌，目光陰沉，看得我忍不住哆嗦呢！還有、還有，他的耳垂上比常人多了一小塊rou。后頭嘴上的胡子也沒了！”

    “臉瘦嗎？”

    “瘦！”

    “嘴唇厚還是?。俊?/br>
    “不、這個不記得了……”

    “走路，姿勢，可還有什么習(xí)慣？”

    “沒了。”

    “我知道了?！标戦L亭得感謝曾經(jīng)自己為了畫風(fēng)水物和風(fēng)水圖，以及人的面相時，學(xué)了點(diǎn)兒畫畫的功底，這時候只要畫出來就好了。

    至少能得個大致的側(cè)寫。

    陸長亭令人拿來了紙筆，就在旁邊畫了起來。

    這頭三子有點(diǎn)兒摸不著頭腦，這都知道那個人長什么樣兒了，陸公子怎么還不動呢？三子拍拍額頭，心道，文化人，大概都這樣怪吧？

    陸長亭畫完后，就將紙拎到了三子的跟前：“像不像？”

    三子撓撓頭，滿目驚訝：“陸公子好厲害，一些是像的，但還有些……”

    “嗯？還有些如何？”

    “還有些怪怪的?！?/br>
    陸長亭想了想，根據(jù)對這人行事風(fēng)格的了解，對面相上做了些改動。當(dāng)然，這個時候可沒有什么橡皮擦和鉛筆，陸長亭只能扯出一張紙另畫。

    他一共做了三次改動。

    將這人的唇畫得薄些，眼白更寬一些，眼角更窄一些，額頭更高昂一些，再點(diǎn)上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