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么奇怪……只是朱樉一來，便再一次提醒了陸長亭，時光過得何等的快，一轉(zhuǎn)眼，竟是進(jìn)入到這個階段中來了。如今回想一下，都仿佛昨天還是在中都時似的。

    “怎么？不好回答嗎？”朱樉問。

    陸長亭搖了搖頭，道：“太子身體尚好?！?/br>
    朱樉點了點頭，倒也沒對這個答案生出什么失落遺憾來，他笑道：“聽聞長亭中了一甲頭名，其中可也有二哥一份功勞?。俊?/br>
    “自是有的！”陸長亭點頭。

    “那這幾日長亭便好生陪一陪我，便當(dāng)做謝我了?！?/br>
    “二哥還要在應(yīng)天作停留？”陸長亭暗暗皺眉。雖說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裁撤了，但洪武帝也不至于眼瞎到，二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幾天都沒知覺。

    他很高興能見到朱樉，但卻絲毫不希望朱樉因此而受到責(zé)罰。

    只是陸長亭也清楚，他勸不了朱樉。朱樉是受寵的二兒子，生來天之驕子，沒有朱標(biāo)的溫雅和善，朱樉身上傲氣更多。叫他來了應(yīng)天便立即離開，朱樉不大會按照如此去做。

    “這是自然！”朱樉道。

    果然如此。

    陸長亭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可后果……”陸長亭還是出聲提醒道。

    朱樉擺了擺手：“這等后果能算得了什么？”

    果然是絲毫不放在心上。陸長亭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他也知道，洪武帝對朱樉的寵愛是實打?qū)嵉模阅呐轮鞓颈蛔チ藗€現(xiàn)行，也不會有什么大事。陸長亭也不好再勸，便干脆不說了，只默默計劃起，該如何提醒朱樉幾年后小心身體，千萬不要如歷史上那樣英年早逝。

    朱樉笑著道：“許久不曾與長亭見面說話了，有時好不容易見了你，老四還湊在你身邊，實在沒趣！今日長亭便和二哥抵足夜談如何？”

    不如何。

    陸長亭也很無奈。

    他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如過去那般，哪怕他和朱樉之間半點曖昧也無，但總歸要注意一二的。畢竟陸長亭默默想象了一下，若是朱棣和程二睡一張床，哪怕明知道這二人半點關(guān)系也無，他心中定然也會覺得不痛快的。

    于是陸長亭直接了當(dāng)?shù)鼐芙^了。

    朱樉面露憾色，隨即頗為不高興地道：“……難道是老四特意叮囑了你什么？”

    陸長亭愣了愣：“什么什么？”

    “老四倒是會拈酸吃醋。”朱樉輕嗤道。

    陸長亭：“……”好吧，朱樉早就懷疑他與朱棣的關(guān)系了，所以此時說出這話來，倒也沒什么奇怪的。

    朱樉見陸長亭一臉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還改口道：“也是，長亭長大了，不似小時候那般了，可以與二哥同榻而眠了?！?/br>
    陸長亭無奈地笑了笑：“是啊，長大了，也不似幼時那樣畏寒了?！?/br>
    不多時三子等人回來了，趕緊張羅上了點心、茶水，紀(jì)紫藍(lán)和紀(jì)韻便去張羅飯菜去了。

    朱樉嫌棄地打量了一眼他們幾人，道：“你這宅子里便沒幾個像樣的人嗎？”

    “他們都是四哥的人，哪里不像樣了？”

    朱樉嗤道：“正因為是老四給的，所以才不像樣。明日出去，二哥便給你買幾個像樣的奴婢回來?！?/br>
    “二哥，我明日該去當(dāng)值?！?/br>
    朱樉驚道：“這便做官兒了？”驚訝過后，朱樉又大聲笑了起來，還一邊拍著陸長亭的肩膀道：“長亭果真是長大了，也出落成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了！”

    聽朱樉口吻自豪，陸長亭心底一軟。

    “是啊，如今在六科做給事中，官兒倒是不大，從六品矣?！?/br>
    朱樉笑道：“不小了不小了，長亭果真有本事！你年紀(jì)輕輕便入了六科，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陸長亭搖了搖頭，道：“哪里有人給我委屈受呢？六科中的同僚都多是和善之輩，對我提攜有余，何來欺侮。”

    “那便好！那便好！”朱樉似乎是真的高興極了，連眼睛都微微瞇了起來。明明自己身為大明手握兵權(quán)，掌一方軍政的王爺，聽了個從六品的官名，還樂得仿佛自己也升官了似的。

    “若是有人不識趣，你便令人送信與我就是。哦，對了，之前送信的乃是老四府上的人吧？”

    陸長亭點了點頭，心說就算給你送了信你也趕不及啊。

    “不用他了，二哥留個人給你，你日后尋這人便是。若是在應(yīng)天有了什么急事，告知此人，他自然會動用應(yīng)天秦.王.府的力量來為你辦事?！?/br>
    陸長亭這下是真驚訝了。竟是這樣舍得??？

    陸長亭點頭應(yīng)了：“那二哥的好意我便接下了?！碑吘谷蘸笕羰钦嬗惺裁醇笔拢匀贿€是找朱樉的人更為穩(wěn)妥。

    朱樉這才笑了：“這樣才好，就算將老四氣死了，你也不許將人還回來。”

    陸長亭：……

    第212章

    朱樉果真執(zhí)拗地留了下來, 他日日出入陸長亭的宅邸，初時還會小心翼翼些, 但朱樉怎能容忍這般謹(jǐn)小慎微？后頭便無所顧忌起來了。

    陸長亭看在眼里, 總覺得頭上懸著的那把劍就快掉下來了。

    果然，等到這日陸長亭再進(jìn)東宮，朱標(biāo)便笑著問：“老二是不是打封地上回應(yīng)天來了？”

    陸長亭乍然聽到這句話, 還差點將手里的東西都打翻。不過他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陸長亭將手里的東西放好，點了點頭道：“是回來了。”

    朱標(biāo)低聲笑罵道：“老二也太妄為了些！回來的時候倒是偷摸摸的，沒幾日就不作遮掩了，這是等著別人去尋他錯處呢……”

    陸長亭聽見朱標(biāo)的口吻, 還略略覺得有些驚奇。朱標(biāo)與朱樉的關(guān)系果然比別的兄弟更為親近些，大抵是年紀(jì)相近的緣故, 比起其他兄弟, 他們相處的時候便多了許多。因而朱標(biāo)此時說的雖然是責(zé)備的話，但語氣中卻半點沒有這樣的味道，顯然他并未真因朱樉這樣的舉動而生氣，只是覺得朱樉行為有些不妥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 所以歷史上朱樉被降罪的時候，朱標(biāo)才站了出來為朱樉求了情。

    “走吧?！敝鞓?biāo)突然站了起來。

    陸長亭詫異地看向了他, 隨后便聽朱標(biāo)道：“想來這時候, 父皇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將老二叫到宮里來了?！?/br>
    陸長亭站起了身，卻是有些驚訝：“我也同去嗎？”

    “嗯?！?/br>
    陸長亭也的確有些掛心朱樉，隨即便點了點頭, 跟著朱標(biāo)一同出了東宮。

    等到了洪武帝的跟前，朱樉便已經(jīng)跪在地上了。洪武帝面含慍怒之色，手中握著被折斷了的御筆，奏章散落到了地面上。只聽得洪武帝斥道：“你瞧瞧！多少人道你在封地過失重重了！如此時候，你還敢私自離開封地！”洪武帝是真的在發(fā)怒，五官都繃緊了，眼睛都微微泛著紅血絲。

    陸長亭朝朱樉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樉面上沒有表情，顯然是不服氣的。

    朱樉從來就不是什么無能之人，更不似影視劇中那樣jian猾膽小。陸長亭知道，他在歷史上，也是手握一方軍政，鎮(zhèn)守著大明軍事重地的人。他還曾做過宗人令。能力本事并不欠缺。而與真實的朱樉接觸，他身上的優(yōu)秀便更令人感覺深刻了。只是因為出身的緣故，加上備受洪武帝寵愛，朱樉的性子從來就不是什么善于隱忍，懂得步步為營，謹(jǐn)小慎微的類型。他是分外高傲的。所以做起事來，也就少了分寸。

    歷史上朱樉便因他的這個脾氣吃了些虧。

    也幸好，朱樉的圣眷一直在，這才從來沒有釀出過無可挽回的后果。

    不過不得不說，朱樉若是沒有這樣的性子，哪里還是朱樉呢？陸長亭初時極為不喜歡朱樉的性子，但久了倒是覺得格外的好。

    陸長亭將目光從朱樉身上抽離回來，等著洪武帝繼續(xù)發(fā)話。

    洪武帝怒罵道：“既然在封地做不出什么好事來！你也不愿待在封地，那便給我留在應(yīng)天吧！”

    一個已經(jīng)成年擁有了封地，有妻有子，手下握有軍隊的王爺，卻不能返回封地，而被留在了應(yīng)天府。這傳出去，朱樉的面子便會丟個精光，不僅如此，若是一日不返封地，朱樉便一日是個沒實權(quán)的王爺，甚至連自由也遠(yuǎn)遠(yuǎn)不如在封地上的時候。

    這是何等嚴(yán)厲的懲罰。雖然沒讓朱樉受什么皮rou之苦，但卻算是剝奪了朱樉身上的一切利益。

    朱樉的臉色大變，忙道：“父皇何至如此罰我？”

    朱樉沒想到這個懲罰。

    陸長亭動了動唇，猶豫著要不要插話。畢竟他是個外人，要開口還得先掂量清楚了。

    此時朱標(biāo)倒是站了出去，和歷史上無二，他跪下來為自己的兄弟求了情。朱樉這廂受了打擊，眼圈都微微紅了。洪武帝將這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到了朱標(biāo)日漸單薄的肩上。

    洪武帝這才松了口，讓朱樉在應(yīng)天留上幾年，再放他回封地。

    留幾年，聽上去可怕，但實際上卻不算得什么了。

    松口這種事，有一便會有二。洪武帝的態(tài)度問題很重要，剛才的態(tài)度不就表現(xiàn)出，他在此時是可以松口的嗎？所以要不了多久，朱樉就能回去了。

    朱樉顯然也明白了這點。他趕緊謝過了洪武帝，又謝過了朱標(biāo)為自己求情，而后還抽空朝陸長亭笑了笑。

    陸長亭暗暗搖頭。

    朱樉這樣是很好，不過沒真正吃到過苦頭也未見得是什么好事。對于順風(fēng)順?biāo)畱T了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失敗的，也很難想象自己的身上會出現(xiàn)什么大的變故。

    陸長亭斂下心底思緒，垂下眼眸。正好這時候洪武帝就出聲將他叫過去了。

    洪武帝先問了他近來的感受如何，而后突然道：“離了北平這樣久，可還能適應(yīng)？可會想念老四？”

    陸長亭心跳亂了一拍。他還當(dāng)洪武帝這話有點別的意味隱藏其中，但仔細(xì)一琢磨，再結(jié)合洪武帝的表情和語氣，看來洪武帝并沒有別的意思，人家話里的“可會想念老四”意味純潔得很。

    陸長亭笑了笑，大方地道：“自然會想的，畢竟在北平生活了那么久，何況住在燕王府中時，身邊的人也多，倒是半點不寂寞。”

    洪武帝哈哈大笑：“果真是少年心性！你一身本事，卻還會畏寂寞之苦？”

    陸長亭心道，別人與我何干。唯有朱棣不在身邊，方才覺得寂寞。

    洪武帝突然轉(zhuǎn)頭問朱樉和朱標(biāo)：“長亭今年該是多大了？”

    朱標(biāo)道：“若我不曾記錯，今年還未至二一吧？”

    洪武帝沉吟道：“竟是二十一了……這樣快！長亭初到宮中時還尚且年少?！闭f著，洪武帝笑了笑，朝著陸長亭的方向輕點了一下：“我與太子也算是瞧著你長大的了……”

    陸長亭跟著笑了笑，一時間倒也覺得有些感慨。

    只是還不等陸長亭感慨完，突然便聽洪武帝道：“如此一看，倒也不算年紀(jì)小了。長亭既然覺得宅邸空蕩寂寞，不如便娶個姑娘回去……”

    聽了這話，陸長亭差點一頭栽下去。

    第213章

    這么著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

    陸長亭和朱樉的神色那瞬間都變得有些怪異了起來, 不過兩人很快就整理好了面部表情，倒是沒有泄露分毫不妥的地方。陸長亭斟酌了一下要如何開口, 正待他要說話的時候, 朱標(biāo)倒是再一次當(dāng)先站了出來：“父皇，長亭若要娶妻，還應(yīng)當(dāng)遇了心儀之人再說才是。他不過宅子里的人少了些, 這才覺得寂寞，我給他送兩個人去便好了?！?/br>
    朱樉忙道：“我也給長亭送兩個下人去！”

    陸長亭抬眼看了洪武帝，總覺得這瞬間洪武帝像是被噎住了一般。不過朱標(biāo)都開口如此說了，洪武帝的口風(fēng)也就立即變了：“太子倒是為他打算得緊。那你們?nèi)ao辦就是，若是缺了什么人, 便來問我討要就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