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第59章 傅蘭芽見平煜連眼睛都閉上了,鼻血又流個不停,只當他已接近昏迷,越發(fā)急了起來。 “平大人?!彼庇诓炜雌届系膫?半跪在他身旁,傾身向前,拼命試圖掰開平煜那只手。 平煜有苦難言,抵死也不肯松手。 傅蘭芽掰了一晌未掰開,明白過來,他仍有意識,只不過不肯配合罷了,不得不停下,強壓著焦躁,柔聲哄勸道:“平大人,你身上到底哪里難受?讓我看看好不好?!?/br> 難受?平煜暗自咬牙,是,他都快難受死了。 她聲音又輕又柔,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拂在他手背上,撩得他汗毛都豎起,整顆心都癢得縮成一團,與此同時,身上某處卻不爭氣的起了變化。 傅蘭芽毫無所覺,見他不但雙目緊閉,臉色紅漲,連身子都僵硬起來,想起那次秦晏殊中毒時的場景,微微一驚,平煜莫不是遭了暗算? 想起書上所說,中毒之人瞳仁或有變化,便將手從平煜的手背上拿開,抬手去翻他的眼皮。 平煜本就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明知自己身子并無任何不適,卻莫名貪戀這種被她關切呵護的感覺,起初只管悶不作聲,忽覺她整個臉都逼近,再挺不下去了,掙扎了片刻,一把握著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悶聲道:“我無事?!?/br> 說話時,出于本能睜開眼,正對上她飽滿得如同櫻桃的紅潤雙唇,離他極近,只要身子稍往前一探,便能吻住。 他只覺一團熾熱的火堵在胸口,陣陣發(fā)燙,連忙使出吃奶的勁,拔釘子似的將自己的身子往后一靠,拉開自己和她的距離。 不料剛一動作,鼻端又涌出一股熱流,傅蘭芽看得真切,心都停了一瞬,急忙用帕子替他捂住,焦急道:“我小時也曾犯過鼻衄,但不會涌得這么多,平大人,你當真沒有不適?會不會中了南星派的暗算,我身上正好帶著我母親——” 平煜身子不敢動彈,只要稍一垂眸,便能看見自己腿間的某處變化,因高高支起,太過明顯,根本無從遮掩,羞恥又難耐,一時無法,竟恨不得南星派能憑空出現(xiàn)才好,也免得被傅蘭芽發(fā)現(xiàn)端倪。 見傅蘭芽帕子又貼上來,奪到手中,胡亂擦拭一把,打算借著夜色遮掩起身,好走開兩步。 最好能離傅蘭芽越遠越好。 誰知傅蘭芽正擦得格外專注,不防被平煜搶了手帕,身子一歪,慌亂中撐到平煜的腿上,不料碰到一個東西,極堅極硬,心中咯噔一聲,正要低頭確認,平煜卻仿佛被燙著了似的一把將她從身上撈起來,猛的固住她雙肩。 因平煜反應太過激烈,傅蘭芽整個人都定了一下,滿心訝然,她不過想幫他確認身上的傷處,做甚么這般排斥她。 最初,他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跟她對視片刻后,神情卻漸漸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傅蘭芽定定地看著他,月光下,他挺直的鼻梁上映著淡淡的光,眸子前所未有的黑曜迫人,似有一個漩渦,能將人吸進去。 耳畔一片寂寥,靜得只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一晌之后,傅蘭芽心頭如有一縷明月光傾瀉進來,隱約明白過來幾分。 眼見他握著自己肩膀的掌心越來越燙,心一陣亂跳,明知此時該起身離開,可對上他黑釉般的分外專注的目光,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竟忘了掙扎。 不知不覺間,他離她越來越近,氣息拂在她的唇瓣上,她心尖都隨之一顫,只覺這感覺前所未有的陌生,又帶著沉沉壓頂之勢,慌亂之下,到底掙扎起來,匆忙撇過頭,低聲道:“平大人?!?/br> 他的唇離她的唇已不到半寸,眸色更如黑釉一般暗得不像話,這聲音卻如同平地一聲雷,徹底將他從沉迷中喚醒, 他悚然一驚,等回過神,簡直無地自容,倉皇松開她,根本不敢看她的神色,起了身,快步朝一旁走去。 幾步之后,又尷尬的停在原地。 傅蘭芽亦不敢抬頭看他,羞澀還是其次,更多的驚訝和疑惑。 空氣頓時凍住,尷尬顯而易見。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墻外有人低聲喚道:“平大人?” 聽聲音,正是李珉。 平煜心中正火燒火燎,聞言,如蒙大赦,忙咳了一聲。 少頃,李珉的身影在墻頭出現(xiàn),見到平煜,從墻上一躍而下。 立穩(wěn)后,他先是沖傅蘭芽點點頭,這才對平煜道:“剛才我們到大人所說的縣衙門口集合,果然過不一會,南星派的人便追了過來,這一回,連白長老也起了疑心,好不容易甩開南星派的追蹤,白長老不肯繼續(xù)前行了,只說當務之急先是要將jian細揪出?!?/br> 平煜聽完,臉色又恢復往日沉靜,嗯了一聲,道:“這個白長老不怪能做到秦門的長老之職,果然有些手腕?!?/br> 李珉笑了笑道:“我和陳爾升見白長老終于懷疑到自己人身上,便將那個程亮擒住,對白長老說出剛才他用石子暗算彭大的坐騎之事。起初那個程亮死不承認,被我和陳爾升招呼幾下后,這才乖乖招了。白長老氣得不行,當場便令人將他捆了,只說等請示秦掌門之后,再行發(fā)落?!?/br> 平煜看一眼李珉,不錯,總算有點長進,不但領會他的意思,還能這么快時間內便找出內jian,只是手段仍稚嫩了些。 “白長老既然已起了疑心,你們又何必出這個頭?”他挑挑眉道。 李珉被平煜問住,愣了一下,少頃,恍悟地撓撓頭,訕訕道:“是,我和陳爾升cao之過急了。” 平煜看著他,沉聲道:“秦門已在江湖中屹立百年,門規(guī)極嚴,白長老武藝高強,又是秦門的老前輩,想來自有雷霆手腕揪出內jian,咱們只需靜觀其變,何須多此一舉?下次再遇到這等事,記住不必再多事,只管旁敲側擊便是了。” 李珉忙將臉色正了一正,認真道:“平大哥說的是,我都記下了。剛才我已跟秦門的人報了另一處假地址,若這回再沒有南星派的人尾隨,我們便在城里那處城隍廟旁的小巷集合可好?” 平煜見他安排得有紋有路,眸子里浮現(xiàn)一抹笑意,點頭道:“好。就在城隍廟集合?!?/br> 李珉見平煜話里有贊許之意,備受鼓舞,忍不住笑嘻嘻地看一眼他身后的傅蘭芽,沖她點點頭,隨后躍上院墻,轉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傅蘭芽匆忙回以一笑。 她這時早已恢復鎮(zhèn)定,將剛才李珉和平煜的話聽得一字不落,心中極想過去跟平煜討論幾句,可一想到剛才的事,身子一僵,又難為情地立在原地。 平煜更比傅蘭芽尷尬萬分,且一想到她剛才掙扎的舉動,就覺羞恥至極,簡直立不住,恨不得立刻在傅蘭芽面前消失才好。 若在以前,傅蘭芽無論如何會跟平煜主動搭上幾句話,可如今連她都沒有開口的打算,兩個人之間便只剩下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外頭傳來李珉的哨聲,顯然已去而復返,正招呼他們前去匯合。 平煜僵著不動的身子這才有了反應,抬頭看了看院墻,掙扎了一會,到底走到傅蘭芽身邊,想抱著她上去。 可一想到剛才情景,怎么也無法像從前那般將她摟到懷里,只覺自己在傅蘭芽面前,是無論如何都洗刷不了覬覦她的嫌疑了。 傅蘭芽見平煜到了身旁,只管杵著不說話,臉上似有羞惱之意,跟他對著僵了片刻,聽外面李珉又呼哨幾聲,顯是在催促,隱含嗔意地看他一眼,干巴巴催促道:“平大人?!?/br> 平煜臉部線條有了變化,轉頭看她一眼,見她垂眸立在自己面前,臉上雖沒有笑意,可口吻卻還算柔和,擺明了在給他臺階下。 他心頭一松,猶豫了片刻,攬住她的腰肢,一手攀墻,提氣飛縱上去。 傅蘭芽出于本能緊緊摟著他的腰身,心卻始終跳得厲害,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毫無波瀾。 一路飛檐走壁,到了李珉所在之處,落地后,平煜先將傅蘭芽松開,等她立穩(wěn)后,兩人若無其事,一前一后往前走。 一轉彎,卻見前方不止有錦衣衛(wèi),白長老等人也在。 林嬤嬤一見傅蘭芽,便手腳并用從馬上爬下來,邁著碎步快步迎過來,哽聲道:“小姐?!?/br> 傅蘭芽攬住林嬤嬤,看她一眼,見她無恙,略松口氣。 白長老臉上含著愧意,一見平煜,便下馬一禮,懇切道:“平大人,我們秦門馭下不嚴,這才出了叛徒,險些連累平大人及眾位大人,剛才在下已將那人的行徑派人告知秦掌門,等今夜事畢,掌門人便會用幫規(guī)嚴厲處置?!?/br> 平煜看一眼他身旁那匹馬,果然上面綁著一人,手腳均被縛住,卻依然活著,看得出白長老打算留著活口用來迷惑南星派,越發(fā)對他所作所為表示認可,笑道:“白長老當真雷厲風行,不怪都說秦門輩出英雄人物,不過,既然南星派的手既能伸到秦門中,可見手腕委實了得,事不宜遲,我們先送罪眷去內院,再速去對付林之誠?!?/br> 白長老本就掛憂秦勇及秦晏殊,聽得此話,自然極力附和,一聲令下,預備出發(fā)。 剛才傅蘭芽主仆乘坐的馬車已然震裂,李珉情急之下,找來一輛小得多的簡陋馬車。 林嬤嬤扶了傅蘭芽正要上車,忽然巷尾傳來一陣疾行的馬蹄聲。 眾人如臨大敵,紛紛拔出武器,朝來處看去。 過不一會,就見夜霧中出現(xiàn)十來名男子。 白長老認出一行人中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又驚又喜道:“洪幫主!” 忙率領秦門一眾人等下馬,恭恭敬敬朝那人迎去。 除了洪幫主,另有一人,二十出頭,眉目俊雅,滿面風霜。 見到傅蘭芽,那人呼吸都滯了片刻,等回過神,忙下了馬,大步朝傅蘭芽行來。 還未走近,平煜陡然想起前幾日畫像上所見之人,面色一陰,對李珉和陳爾升使了個眼色。 兩人立即翻身從馬上下來,低喝道:“來者何人,速速止步?!?/br> 陸子謙詫異地看二人一眼,不得不停步。 傅蘭芽先未認出那人是誰,等那人走近,面色一淡,旋即撇過頭,便扶著林嬤嬤的手上車。 陸子謙面色黯了黯,知道若錯失這個機會,恐怕連句話都跟她說不上,再顧不得什么了,喚道:“蘭芽,我背信棄義,無顏見你,可是我——” 話未說完,傅蘭芽沉著臉看一眼林嬤嬤。 林嬤嬤會意,漠然對陸子謙行了個禮,客客氣氣道:“陸公子,既然說到信義之事,煩請陸公子改改稱呼,我家姑娘的閨名可不是隨便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叫的?!?/br> 第60章 陸子謙聽得此話,直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臉色都灰敗了幾分。 他因著跟傅蘭芽的親事,對傅家的人和事再熟悉不過,知道這位林嬤嬤是傅家的老人,極得傅蘭芽的倚重。 剛才那話若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也就罷了,偏偏是林嬤嬤…… 猶記得前年,有一回,他跟隨父親去傅家送節(jié)禮,路過花園時,聽得墻內有人說話,聲音輕柔婉轉,說不出的悅耳。心知是她,胸中一熱,有意停下細聽,身旁的傅延慶卻提醒似的輕咳一聲。 他轉頭,正好對上傅延慶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驚,想起父親及傅伯伯就在一旁,忙收斂心神往前走。 誰知剛一邁步,便見這位林嬤嬤從花園中走出來,身后領著一群丫鬟,手中捧著花瓶,里頭一枝海棠,花瓣上沾了露水,開得正艷。 見著傅伯伯,林嬤嬤領了人上前行禮,笑吟吟道:“小姐說昨夜那場雨來得正好,一夜之間,園子里的海棠全都開了,親自剪了一枝,讓給送到老爺的外書房去?!?/br> 傅伯伯臉上頓時綻出溫煦的笑意,撫了撫須,故作嚴肅道:“唔,知道了,送去吧?!?/br> 林嬤嬤含笑應了一聲,起身,卻抬眼朝他看來,打量他一番,臉上笑意更盛,轉過身,朝另一條甬道上走了。 那目光里分明透著滿意和嘉許,他雖微微回以一笑,心里卻大不好意思。 直到在大門口跟傅伯伯和傅延慶告別后,他胸腔里仍涌動著一股暖流。 可剛才林嬤嬤一番話,卻宛如鋼刀一般,直直插進他胸膛,將他最后的一絲希翼和僥幸都擊個粉碎。 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在她心里,不知將他視作怎樣的卑劣小人,怎還能再指望她身邊的人高看他一眼。 他嘴唇發(fā)白,苦澀地看著傅蘭芽,不敢再喚她閨名,只艱難道:“傅小姐,我此次南下,是誠心誠意想來幫你,一為咱們兩家多年來的交情,二來,是為了傅伯伯和延慶,” 傅蘭芽正自顧自扶著林嬤嬤的手上了車,聽到最后一句話,掀簾的動作滯了一下。 陸子謙看得再真切不過,一時忘情,抬步欲追,可傅蘭芽不過停留一瞬,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馬車前。 眼前兩名錦衣衛(wèi)寸步不讓,他無奈之下,揚聲欲說話,一道聲音卻驀的在耳邊響起,“陸公子,請自重?!?/br> 這人聲音并不大,口吻卻遠比身旁那兩名錦衣衛(wèi)有震懾力得多,他一凜,轉頭一看,卻見說話之人是名年輕男人,二十出頭,高挑俊美,神情卻極為陰冷,一雙眸子更是如寒星一般,亮得迫人。 他以往跟平煜只打過一兩回照面,連話都未說過,并未一眼認出他來,只是出于直覺,覺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極為不善,心里掠過一絲怪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