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們不敢吱聲，武玥用些微不滿和些微驕傲的目光掃了一眼自己的同學(xué)們：我十二叔臉上有疤怎么了？那是保國殺敵落下的光榮疤！沒有我十二叔他們這些將士在前線和敵人拼命，你們這幫米蟲還能有現(xiàn)在這樣的好日子過？！早不定投了幾輪胎了！

    只是可惜……武玥望向自己的十二叔，暗中嘆了口氣，明明尚值壯年，正是建功立業(yè)施展才華的大好年紀(jì)，卻因為那件事不得不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屈居在書院里做一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米蟲們的騎射先生，就像將雄鷹關(guān)進(jìn)了黃雀籠，這是何等的委屈與折辱？！

    武長戈的臉上這會子卻看不出什么委屈不平來，一雙銳利的眸子先將面前這幫嬌嬌小姐們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再度開口：“重新整隊，高的站右，矮的站左，四橫五縱。”

    四橫排，每排五個人，梅花班十九名學(xué)生，最后一排少一個。

    女孩子們手忙腳亂地一陣擁擠，燕七糊里糊涂地就被擠到了最前排第三個，位置正當(dāng)中。

    “胖子站到后面去。”武長戈抬了抬下巴，直接指向正對著他的燕七，毫不掩飾唇角對胖星人的嘲笑，“第一排可是整個隊伍的門面。”

    吾就草了。

    胖怎么了啊，吃你家一口糧食了么，胖怎么了啊，多站你家一分地兒了么，胖怎么了啊，多用你家一塊布料了么，胖怎么了啊，怎么了啊。

    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這世界還怎么充滿愛啊。

    燕七直接站去了最后一排，左右兩邊的姑娘還在偷偷地笑她。

    “上我的課，一不許哭，二不許鬧?！蔽溟L戈已經(jīng)開始正式講話，“所有人必須無條件聽從指令，但有違令者——”

    “斬！”武玥脫口接了一聲，然后就臥槽了：十二叔你在這兒拖什么長腔??！自古“違令者”后面都跟“斬”字的??！話本看多了條件反射地就接出話來了?。?/br>
    眾人集體嚇了一跳：不就上個學(xué)嗎，至于掉腦袋??？！我們不學(xué)了成嗎？我們回家做米蟲成嗎？

    “武鳴陽出列。”武長戈自是知道自己侄女的字，直接張口點她。

    武玥有些懊惱地從第一排隊伍里向前跨了兩步出去。

    “未經(jīng)許可擅自發(fā)言，罰俯臥撐二十個?！蔽溟L戈淡淡道。

    女孩子們都驚呆了，俯臥撐?。∧鞘侵挥心腥瞬抛龅贸傻氖掳。∵@先生也太狠了吧！

    再一看武玥二話不說地趴下就做，噌一個，噌一個，噌噌噌，姿勢標(biāo)準(zhǔn)幅度到位，轉(zhuǎn)眼七八個做出來輕輕松松毫無壓力，一幫人就更是呆若木雞。

    武玥那廂繼續(xù)做，武長戈這廂繼續(xù)講話：“違令者自有相應(yīng)懲罰，誰若不服，即刻走人，從此不必再學(xué)此課。在我的課上，你們只須做到兩點——絕對服從，拼盡全力?！?/br>
    麻痹呀！我們不是兵呀！我們是閨秀！是輕風(fēng)是細(xì)雨是軟云??！求別在我們身上找當(dāng)將軍的快感啊！一眾手無縛雞之力的閨秀欲哭無淚。

    武長戈望著面前這一張張苦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示意做完俯臥撐的武玥重回隊伍，方又續(xù)道：“射，弓弩發(fā)于身而中于遠(yuǎn)也。學(xué)習(xí)要點：站位，搭箭，扣弦，預(yù)拉，開弓，瞄準(zhǔn)，脫弦……”

    這就開講啦？眾人還沒從苦逼的心情中回復(fù)過來，這位已經(jīng)揚揚灑灑講了一大篇過去。

    介紹了一番弓箭的起源、傳統(tǒng)、用途及意義等字面知識之后，武長戈便帶著眾人前往騰飛場東邊的靶場。靶場上遠(yuǎn)遠(yuǎn)近近高高低低地立了數(shù)排箭靶，場地邊上放著一張長桌，桌上依次擺著由大到小五張弓，桌腳邊扔著一只大箭簍。

    “五斤弓，十斤弓，十五斤弓，二十斤弓，三十斤弓?！蔽溟L戈報出這幾張弓的拉力，而后目光一掃這些嬌嬌小姐，唇角又挑起似是而非的笑，“第一堂課的內(nèi)容：摸底比試。前半堂教學(xué)，后半堂比試，成績最差者，罰。”

    第20章 技能    揭去記憶封印，開啟神級技能！……

    太惡心了。

    哪有第一堂課就考試的啊。

    軍人都這么雷厲風(fēng)行上來就直奔結(jié)果的嗎？

    擺張三十斤的弓在這兒你嚇唬誰呀？！我們壓根兒都不會去碰它好嘛！

    閨秀們一人一張苦菊臉，千般不愿也沒轍，尊師重道乃教化之本，誰敢違令?。坑仓^皮上吧，所幸在家里啟蒙時也都學(xué)過些基本功了，錦繡書院的入門考里也有這一科，不會射箭的人根本不會被錄取，除了那些自動具有入學(xué)資格的教師親屬……

    武玥就不必說了，人一氣兒做二十個俯臥撐跟翻了二十頁書似的，一點兒事沒有，估摸著那三十斤的弓人都拉得動，教師親屬怎么了？家庭環(huán)境最能影響人了。

    上半堂課在閨秀們的擔(dān)驚受怕中一晃而過，武長戈重點講解了用弓的要領(lǐng)，好在眾人都有些基礎(chǔ)，弓箭是都會用的，區(qū)別僅在于射箭的技巧運用罷了。

    接下來就是摸底測驗，一個一個依次上前，從五張弓里挑選一張自己適用的弓，每個人可以練習(xí)十箭，然后再開始計成績，測驗時也要射十箭，取射中靶值總分為最終成績，一個靶子有十環(huán)，用紅漆畫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鮮明得很。

    武長戈隨手從箭簍里抽了支箭，在地上劃了一道橫線：“就在這條線后射靶，二十步距?！?/br>
    這里的一步實則是指左右足各邁出一步的總距，約合一米五的長度，因此二十步就是三十米，對于初學(xué)者來說還是很考驗水平的。

    第一排第一位的高個兒女孩子緊緊張張地邁出列去，先到長桌旁選弓，拿的是五斤弓，然后站到地上的線后，舉了弓就瞄準(zhǔn)。

    “箭呢？”武長戈在旁道。

    緊張得忘記拿箭了啦！高個兒女孩險些窘哭，旁觀的眾人雖覺好笑，卻因同樣緊張以及對武長戈的畏懼而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都繃著身子緊盯著這高個兒女孩行事。

    高個兒抽出一支箭，哆哆嗦嗦地搭上弓扣上弦，還沒等弦拉滿手就一松，那箭飛出了四五米之后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少女又快哭了，武長戈只管負(fù)著手在旁邊立著，不催也不惱。

    一連試了三四回，高個兒才算勉強(qiáng)平復(fù)了緊張情緒，后面幾箭射得還算不錯，起碼都上靶了，十箭過后開始計成績，這姑娘就又開始緊張起來，一連脫了四靶，有一回甚至連弦都沒搭好，直接把箭彈向了身后，嚇得站在后頭的眾人一片尖叫，然后前排的人就覺眼前一花，再看時那箭已經(jīng)不知怎么地就跑到了武長戈的手里，而他卻似乎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過。

    高個兒射完換第二個，那情形比之高個兒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排五個人，全體撲街。

    第二排頭一個就是武玥，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直接就挑了三十斤的弓，一鼓作氣連練習(xí)帶測試合共二十支箭，全部上靶，靶靶七環(huán)靠上。

    眾人不由一陣驚嘆，后面上去的人反而壓力小了，許是受了武玥泰然自若的表現(xiàn)的影響，第二排整體發(fā)揮都還算不錯，脫靶的少些，還有一個瞎貓撞上死耗子，竟中了一次紅心。

    嬌小姐們輪著番的上前胡折騰，那情形兒要讓別的男人看見怕是早就笑翻了，武長戈卻始終在旁肅目看著，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當(dāng)然了，他是先生嘛，教學(xué)生都沒耐心還當(dāng)什么先生。

    但誰又知道這位先生一會子會怎樣懲罰最后一名的學(xué)生，天天幫他臉上刀疤抹去疤靈？

    正猜測著，前面十八名同學(xué)已經(jīng)全都射完了，此刻正齊齊扭臉看著排在最后一排隊尾的燕七。

    是小胖子喂，快看。

    又要遭嘲諷了吧。

    站不穩(wěn)的話會不會一不小心骨碌出去？

    打賭她肯定能拉得動三十斤的弓。

    小肚腩會擋住弦的吧？

    弦會陷進(jìn)臉上的rou里的吧？

    小肚腩會擋住弦 1

    小肚腩會擋住弦 2

    小肚腩會擋住弦 10086

    ……

    燕七從隊尾走出來，一步一步繞上前去。長桌上五張弓擺放整齊，材料已顯老舊，質(zhì)地卻依然結(jié)實。古樸的做工，精細(xì)的雕琢，優(yōu)美的形意，沒有哪種冷兵器能像它這樣剛?cè)岷弦?、遠(yuǎn)近皆宜，沒有哪種冷兵器能像它這樣以最輕的重量擊穿最厚的阻礙。

    有人說槍是百兵之王，劍稱百兵之秀，棍乃百兵之首，刀為百兵之霸。

    弓箭呢？

    燕七認(rèn)為，弓箭，是百兵之神。

    有多神？

    《戰(zhàn)國策》中韓策記載：“天下強(qiáng)弓勁弩，皆自韓出，溪子、少府、時力、距來，皆射六百步外?！?/br>
    戰(zhàn)國時期一“步”長為六尺或八尺，這是怎樣長距離的射程？換算成現(xiàn)代的“米”，輕箭可達(dá)三百二十米，重箭也能達(dá)到二百五十米，有效殺傷距離一百五十米，不亞于沖鋒槍。

    唐初名將薛仁貴，高宗時任鐵勒道行軍總管出征西域，臨行時高宗賜宴內(nèi)殿為其餞行，席間高宗道：“古善射有穿七札者，卿試以五甲射焉?！苯Y(jié)果薛仁貴一發(fā)洞貫——一箭洞穿五層鎧甲，這又是怎樣一種強(qiáng)悍？

    有些人認(rèn)為弓箭只能做為遠(yuǎn)攻武器，近攻則不比刀劍自如靈便?！吨腑h(huán)王》里的精靈王子告訴你，只要手夠快，箭夠準(zhǔn)，近在咫尺也照樣滅你。

    可遠(yuǎn)可近，強(qiáng)力十足，不是兵中之神，還能是什么？

    伸手將那張五斤拉力的弓握住，仿佛握住了一段回憶的熱流，從指尖導(dǎo)入，呼嘯澎湃著注入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經(jīng)脈，指尖微動，摩梭上弓身的暗紋，而后收指，再一次握緊。

    燕七拿了弓，平靜地走向地上劃的線后。

    抽一支箭在手，雙足站位，挺腰收腹，抬頜端肩。

    舉弓。

    搭箭。

    扣弦。

    開弓。

    瞄準(zhǔn)。

    脫弦。

    “嗖”地一聲箭飛出去。

    “嘣”地一聲射在靶上。

    正中紅心。

    沒有空耗時間，一箭接一箭，一連十箭，箭箭入心，靶中央的紅點上開出一簇十瓣箭花。

    同學(xué)們因第一箭射中紅心而感到驚訝張開的嘴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張大，燕七的十箭已經(jīng)射完。

    “嘩”地一下子隊伍像沸開了水，女孩子們顧不上武長戈的師威，瞠目結(jié)舌地驚嘆起來。

    好厲害！

    是瞎蒙的吧？！

    你能一連蒙對十回??？！

    太神了！全中紅心！跟直接拿手插上去的一樣！

    她怎么做到的呀？家里是不是有身為武將的長輩？

    這長輩也太兇殘了吧，只有讓女孩子從小練箭才能練到這個程度吧？

    這每天得練幾個時辰的箭啊？怪不得胳膊粗，是練箭練的嗎？

    小肚腩上不會全是田字肌rou塊吧？

    跟騎射社的謝霏比，倆人誰更厲害呢？

    當(dāng)然是謝霏厲害啦！這胖子拿的只是五斤拉力的弓好吧，步距也才二十步，人謝霏百步外用三十斤的弓可以射碎小茶盅，這胖子還差得遠(yuǎn)吶！

    ——你們夠了啊，心里面的吐槽不要說出聲來啊！我都聽見了好嘛！你們肚子上才有田字塊！

    “燕子恪是你什么人？”武長戈終于正眼在燕七的臉上看了看。

    “學(xué)生的大伯。”燕七道。

    “你父親是燕子忱？”武長戈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