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因此變得溫馨、平和，說笑到后半夜，兩個人相擁而眠。

    早間，薇瓏陪著太夫人去佛堂的路上，提了提唐修衡昨日說過的事：“午間、晚間我都要去您房里吃飯，是侯爺?shù)囊馑?。您可別往外趕我啊?！?/br>
    太夫人逸出愉悅的笑聲，“怎么會，高興還來不及。”

    “那我心里就踏實了。”薇瓏挽住太夫人的手臂，“侯爺若是得空，也會陪您用飯，這是他昨日下午就說過的?！?/br>
    “那自然好?！碧蛉藗?cè)頭凝視著薇瓏，欣慰地笑了，“你可真是我和修衡的小福星?！?/br>
    “哪有?！鞭杯囎允遣桓揖庸Γ昂顮敱緛砭陀羞@打算，趕巧了?！?/br>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碧蛉诵χ呐霓杯嚨氖?，問道，“修衡呢？一大早就沒了人影?！?/br>
    “去程府了?！鞭杯嚨溃俺汤咸珷斶@次真病倒了?！?/br>
    ·

    程閣老一句一句戳心的話幾乎成了程老太爺?shù)膲趑|，身子骨撐不住，由裝病變成了真病。

    這樣一來，裝病的程老夫人就痊愈了，命人把老太爺接回到房里，親自侍奉湯藥。

    上午，溫煦的陽光透過雪白的窗紗入室，在地上投下光影。

    程老太爺躺在床上，時不時長嘆一聲。

    程老夫人勸慰道：“日子還長著，你也不必這樣犯愁?！?/br>
    程老太爺苦笑，“日子是長是短，有何差別？那個逆子如今把持著朝政，又是當家做主之人——我已到了山窮水盡、無計可施的地步?！?/br>
    程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他到底是為什么？你可問清楚了？”

    程老太爺冷哼一聲，“為什么？都是當年那個女人引來的禍患。那個禍水！”

    程老夫人聞言，驚訝得揚一揚眉，“這不大可能。是不是你們爭執(zhí)了起來，他故意這樣說，惹你生氣？”

    程老太爺冷笑，“你這話是抬舉我。那逆子眼下是什么人物？當朝首輔啊。你瞧著他像是有與人置氣的閑情的人？他提都沒提過那檔子事，我提起的時候，他不正經(jīng)搭腔——這反倒能讓我確定。”

    “……原來是這樣。”程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沉吟道，“那你就更要快些好起來才是。因女子而起的是非，可以想想法子?！?/br>
    程老太爺面上一喜，“這樣說來，你有應對之策？”

    “我也只是依照人之常情罷了?！背汤戏蛉诵θ菘酀八c那女子年歲都不小了，對他而言，是尚在盛年，對那女子而言，卻是美人將遲暮。說到底，他是不甘心。既然不甘，我們就盡量彌補他。當然，我只是想試一試，萬一他這輩子都鉆進牛角尖不肯出來，大羅神仙也沒法子?！?/br>
    程老太爺斟酌片刻，嘆息一聲，“依我看是難。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br>
    “那我就想法子安排下去?！?/br>
    ·

    唐修衡這次前來，只是以探病為名，實際是來見程閣老的。

    程閣老命人把他請到了書房，如實道出用意：“老太爺精力不濟，我就不讓他見侯爺了?！?/br>
    唐修衡一笑，“與閣老說說話就行。”

    程閣老從小廝手里接過茶，送到他手邊，“以往上朝的時候總是相見，卻不曾坐在一起敘談。你我都這般清閑，此生怕是也沒幾次。只是，你是喜事臨門，我則正相反?！?/br>
    “這倒是?！?/br>
    “你不來，我也要去唐府拜訪?！背涕w老道，“昨晚，我所思所想，只關乎誰會在日后害我?！?/br>
    “是該居安思危?！?/br>
    “能害我的人，只能是文官?！背涕w老凝了唐修衡一眼，“侯爺可曾想過，誰對你存著歹毒之心？”

    “近來經(jīng)常會想?！碧菩藓馊鐚嵉?，“能給我迎頭痛擊的人，是武官?！?/br>
    “這也算是同病相憐了?！背涕w老微笑，“只是，我倒是想不出，誰會有這個膽子。你若出了岔子，害你的人，開罪的便是萬眾將士，此生也別想再建功立業(yè)?！?/br>
    “閣老抬舉，真是擔不起?！碧菩藓庾猿耙恍?，“我倒是真有過目中無人的光景，如今卻再不敢如此?！?/br>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程閣老也笑，透著些許落寞。如果不是周夫人提醒，他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為人處世并非滴水不漏。

    “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吩咐一聲便可?！?/br>
    “多謝侯爺?！背涕w老知道他為何如此，“文官動筆桿子、斗心計還算在行，人手卻不是訓練有素。日后武官與你生罅隙，只要我在朝堂，便會出面幫襯?！?/br>
    這是一報還一報。唐修衡笑著頷首，“如此最好?！毙睦飫t清楚，只要皇帝離京巡視，便會帶上程閣老。他想避免前世的牢獄之災，只能自己抽絲剝繭，先一步除掉隱患。

    說了一陣子話，唐修衡起身道辭，離開程府之后，去了沈宅。

    到了巷子轉(zhuǎn)角處，他下了馬車，即刻察覺到了周遭氛圍不對。

    發(fā)覺潛在的危險，對于他已經(jīng)是一種本能。

    唐修衡不動聲色，如常步行到沈宅。見到沈笑山，他問：“附近有人埋伏，意在監(jiān)視你。你怎么不把人打發(fā)掉？”

    沈笑山神色平靜，“京城是你的地盤，我住在京城，是你的主意。我遇到麻煩，難道不該等你解決么？”

    “……”唐修衡用食指關節(jié)按了按眉心，“合著我是又多了一個債主。”

    “才知道？”

    “你手里的人留著做什么？”

    “享清福啊?！鄙蛐ι叫Φ溃胺判?，他們一定會對你感恩戴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