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這樣的丑事,根本不該在這種場合鬧起來。就算陰差陽錯起了點兒風(fēng)波,順王和順王妃也該把這件事情壓下,就算壓不下去,在說出原委之前,也該求他換個清凈的地方,單獨稟明于他?!@種話他不方便說,是擔(dān)心群臣想到別處,可他們呢? 他們怕什么?怕事情不在人前鬧起來,他就等閑視之、不聞不問么? 可他難道不應(yīng)該不聞不問么?——那是他們自己上不得臺面的事,憑什么要他做主? 心念急速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皇帝想到了寧王在護(hù)國寺清修的那檔子事,又想到了貴妃、順王曾到端王府搜查并帶走一名女子的事情。 明白了。 他們從那時起就結(jié)了仇,決意斗個你死我活,決意要他在明面上表態(tài),從而自己也好安心或死心。 為了達(dá)到目的,在所不惜。 他這個皇帝的臉面,哪兒比得了他們手足的分量、權(quán)益的分量? 比不了,他必須得承認(rèn)這一點。 比不了又如何?他就是不管,就要豁出臉面去看他們爭、看他們斗,看他們在人前出丑。 想讓他在明面上偏袒誰、嫌棄誰,那是做夢。 打定主意,皇帝唇畔的笑意略略加深,“聽起來,這不過是一件惡仆欺主的事,怎么扯到端王了?” 梁湛出聲道:“既然已經(jīng)有相關(guān)人證,訊問一番便可?!彼骋谎哿簽t,“順王、順王妃何必在大庭廣眾之下丑事外揚?”又恭聲對皇帝道,“兒臣委實一頭霧水,就算想辯解,都不知從何處著手?!?/br> 梁瀟卻道:“說起來,這的確只是一件惡仆欺主的事,但巧合的是,相關(guān)兩個人都與你端王有關(guān)!不瞞你說,我早就對那名侍衛(wèi)起了疑心,若說他與你沒有半點兒瓜葛,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 梁湛無奈地一笑,“皇兄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說什么呢?既然如此,皇兄看著辦吧。只有一點,我府里的下人,有一些也曾在你的王府當(dāng)差,日后他們?nèi)羰墙o我惹出蹊蹺的事,我是不是也要跑到父皇跟前告你的狀?以往我們兄弟幾人一向親厚,個別的下人轉(zhuǎn)送旁人,并不稀奇吧?” “事有輕重?!表樛蹂纫徊桨言捊恿诉^去,“青柳的事情往大了說,可是關(guān)系到皇室血脈!” 到此刻,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梁瀟與順王妃之前那一巴掌的事情,不過是做戲——夫妻兩個根本就是一唱一和,只是用了一種不太常見的方式。 梁湛仍是回以無奈的一笑。 薇瓏瞥他一眼,預(yù)感不妙:如果不是梁湛預(yù)謀在先的事情,他通常有兩種反應(yīng):一是臨危不亂、巧舌如簧,在一定程度上大事化小、把自己摘出去;二是想見到了結(jié)果,干脆地放棄掙扎。 今日這件事,如果他真的不知情,又是這樣可大可小的罪名,他不可能是這種一再示弱裝糊涂的態(tài)度。 鬧來鬧去,梁瀟和順王妃要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雖然薇瓏對這夫婦兩個也無好感,還是有些擔(dān)心——任何梁湛得逞的事情,她都不愿意見到。 “好?!被实勰抗馍畛恋赝蝽樛蹂?,“如你所愿,朕就從重處置這件事?!彼D(zhuǎn)頭喚劉允,低聲吩咐幾句,“抓緊?!?/br> 劉允正色稱是,匆匆離開。 順王妃有些不甘,“父皇,事關(guān)順王清譽,是不是該交由錦衣衛(wèi)……” 皇帝失笑,“朕的錦衣衛(wèi),不是用來料理這種瑣事的。幾時你們鬧出人命官司,朕興許會讓他們分心幫襯查證?!?/br> 順王妃不安地低下頭去。 皇帝繼續(xù)敲打順王妃:“不管今日之事如何收場,順王妃都有過失。七出之一是犯口舌,切記?!?/br> 順王妃面色發(fā)白。 不等她認(rèn)錯,皇后已經(jīng)起身,不安地道:“是臣妾管教不嚴(yán)之過?!?/br> “罷了。這種事若是細(xì)說,沒人能免于罪責(zé)?!被实鄱似鹁票蛟趫瞿凶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朕也如此?,嵤露?,不需為此壞了興致?!?/br> 皇后則笑微微地端杯向在場女子。 柔嘉與薇瓏回到先前的位置落座。 宴席繼續(xù)。 柔嘉認(rèn)真看了陸開林兩眼,悄聲詢問薇瓏:“陸指揮使是你家侯爺?shù)陌l(fā)小,應(yīng)該也是能文能武的人吧?” “應(yīng)該是?!鞭杯嚾鐚嵉溃奥犔蛉苏f起過,侯爺與陸指揮使小時候,常聚在一起習(xí)文練武。陸指揮使精通書畫,棋藝很好,年少時曾醉心于詩詞歌賦,尋常詩詞集,他都倒背如流?!?/br> “是真的嗎?”柔嘉睜大了眼睛,忍不住再次對陸開林凝眸,“我先前以為,你家侯爺是真的能文能武,他則只會給父皇做些亂七八糟的事?!?/br> 薇瓏失笑,“公主殿下,您這樣說陸指揮使,我實在是要為他鳴不平了?!?/br> 柔嘉繼續(xù)端詳陸開林那張俊朗之至的臉,“那你倒是與我說說,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薇瓏思忖片刻,“就是一個真性情的人,能文能武,公務(wù)盡心盡責(zé),平日是勞逸結(jié)合,喜歡□□美的菜肴糕點、喝味美的佳釀好茶——我見到他的時候極少,都是太夫人與我閑談時說起的。太夫人對陸指揮使很好,陸指揮使是把她老人家當(dāng)做長輩來孝敬的。” 柔嘉不由笑起來,“瞧瞧你,把他說得比你家侯爺還要好——起碼,我是這么覺得?!碧菩藓饨o她的感覺,只有敬重和沒來由的畏懼,聽到的陸開林其人,則是一個面面俱到的鮮活的人。 “……這是真的啊,侯爺如今除了下棋,都沒什么喜好?!碧菩藓馐且魂囈魂嚨?,大多數(shù)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比他更鮮活、有趣致。薇瓏是他的同類,緣分是注定的,僅此而已。換個女子,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他三起三落的態(tài)度磨瘋了。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相信——除了這些。”柔嘉忽閃著大大的丹鳳眼,調(diào)皮地笑起來,“等會兒我要跟陸指揮使較量一下詩詞……我安排一下,試試他的功底。” “這不好吧?”薇瓏并不擔(dān)心陸開林是繡花枕頭,擔(dān)心的只是他會為此不耐煩——要是那樣,她的幾句話豈不就成了惹他不快的源頭?可是,她又能怎么說?總不能把特別出色的一個人貶低得一無是處吧?——跟柔嘉也只是說了聽來的、感覺到的一小部分而已——沒什么啊,哪兒就算得上出色了?要是全說了,柔嘉豈不是要驚為天人或是因為不信而嗤之以鼻? 唉,不做文官就是這點兒不好,沒人愿意相信他們也是才華橫溢之輩。 薇瓏為自己夫君之類的人鳴不平起來。 “放心?!比峒涡χ兆∞杯嚨氖?,撓了撓她的手心,“今日是我設(shè)宴,總得安排些讓人覺得沒白來的事兒吧?誰都知道我貪玩兒。陸指揮使要是不賞臉,我絕不勉強?!闭f著,又瞥了陸開林一眼,“他應(yīng)該不會掃興的,畢竟,有父皇給我撐腰呢?!边@一點,柔嘉從來比誰都明白,正因為明白,該利用的任何機會都不會放過。 此刻的陸開林一頭霧水,還有點兒不高興——那小公主總看他做什么?一眼又一眼的,期間還與黎郡主嘀嘀咕咕,莫不是在向郡主說他的壞話? 他不會無意間得罪過她吧?應(yīng)該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