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沉沉的，看起來今日是陰天。

    他最終在水榭停下，坐在石桌前, 喚小廝把沈笑山請來對弈。

    ·

    上午，薇瓏把阿魏喚到面前, 問起一件事：“侯爺尋找良醫(yī)的事情, 你可知道？”

    “知道。”阿魏道, “人已經(jīng)找到了，但在進(jìn)京途中，繞道去了大名府——那里的父母官是侯爺舊識, 近期病倒在床，侯爺請那位大夫去看看，說能痊愈得快一些?！?/br>
    薇瓏釋然，“原來是這樣。”

    阿魏不免好奇地問她：“夫人，侯爺好像對那位大夫的情形十分了解，是不是您或王爺跟侯爺仔細(xì)說過其人其事？”如果是沈笑山、陸開林的主意，他不可能不知道。

    薇瓏一笑，“算是我跟侯爺仔細(xì)說過吧。”人是她先尋到的，但那個(gè)人擅長哪些疑難雜癥，則是唐修衡留心到的。

    阿魏釋然之后，又有了新的問題：“那么，請這位大夫來，是——”

    “可能的話，讓他給侯爺調(diào)理調(diào)理。侯爺睡得太少，這可不行。”

    “是是是?！卑⑽捍笙策^望，轉(zhuǎn)念想到唐修衡這幾日的情形，不由得神色一黯，“侯爺好幾日不合眼了?！?/br>
    “實(shí)在不行的話……”薇瓏看住阿魏，“你不能想個(gè)法子么？就算不大妥當(dāng)，也總得讓侯爺歇息一半日，罪責(zé)我可以替你擔(dān)著，就說是我自作主張?！?/br>
    阿魏心里很感動，卻真是有心無力，“小的偶爾想給侯爺下迷藥，可是……耽誤了要緊事怎么辦？”

    “也是?！鞭杯嚀崃藫犷~，“你好生服侍，我翻翻醫(yī)書，看有沒有偏方。”頓了頓，又叮囑，“別跟太夫人說這些，橫豎誰知道了也是束手無策。”

    “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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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小廝到沈宅相請的時(shí)候，沈笑山正在跟代安說話。

    “康王來找過我。他先去的唐府，想讓唐夫人出面幫忙說項(xiàng)，侯爺沒答應(yīng)，讓他來見見我?！鄙蛐ι桨蚜撼旱那樾稳鐚?shí)告訴代安，“他找到我這兒，不外乎是讓我給你堂兄遞句話，讓你們兄妹兩個(gè)好生斟酌。料想你堂兄也管不了你，那你就跟我交個(gè)底，到底想怎樣?！?/br>
    代安蹙眉，思忖片刻，“沒想怎樣，還是和先前的心思相同。嫁有嫁的壞處，不嫁也有不嫁的壞處。”

    “總這樣拖著也不是個(gè)事兒?！鄙蛐ι侥怂谎郏拔腋憬粋€(gè)底吧，你若是嫁給康王，便與我、唐家再無關(guān)系，好生過你的日子。你若是嫁給他之后出了岔子，那我與侯爺還是你的——叔父或師父，沈宅與唐家就是你的退路?！?/br>
    代安動容，“你們這是——”

    “嫁個(gè)人而已，比跟人不清不楚容易得多。”沈笑山直言道，“這一點(diǎn)你不要顛倒了輕重?！?/br>
    這是什么世道？男婚女嫁容易，跟人糾纏不清的女子，那完全就是把自己的名節(jié)、一生豁出去了。代安雖然向來不著調(diào)，可以前到底不是輕浮的做派。他旁觀者清，確定她對梁澈的確不同于別人。

    讓他看，這事兒很簡單：兩個(gè)不著調(diào)的人看對了眼，那就不妨光明正大的成親，能過就廝守一生，不能過就一拍兩散。

    代安成為康王妃之后，離他越遠(yuǎn)越好，對彼此都有益處；代安當(dāng)真與梁澈過不下去，那就回來，還是他沈笑山的義女。

    終歸是他看著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的孩子，好事他沒閑心摻和，有難處他當(dāng)仁不讓。

    “至于其他細(xì)枝末節(jié)，需得你自己掌握著分寸。”沈笑山語氣溫和，“你不是沒腦子的人，有時(shí)候是聰明過了頭，弄得自己瞻前顧后，弄得別人的位置不上不下?！?/br>
    代安斟酌片刻，正色道：“再給我三天時(shí)間?！?/br>
    “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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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唐修衡下棋的時(shí)候，沈笑山說道：“昨晚舒明達(dá)去我那兒坐了坐?！?/br>
    “誰？”唐修衡走神了，沒聽清。

    沈笑山重復(fù)了一遍。

    “哦，他說了什么？”

    “等眼前這些事有了著落，他也就放心了，能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br>
    唐修衡牽了牽唇，“這意思是說，他一直在等著出這種事？”

    “算是吧?！鄙蛐ι胶攘艘槐?，又催促唐修衡，“你快點(diǎn)兒，一步棋琢磨一刻鐘，可真是好意思。”

    唐修衡歉然一笑，一面觀望棋盤上的局勢，一面說回舒明達(dá)的事情，“他不回祖籍么？”

    “祖籍沒什么人了，他也不是尋常那種把祖籍當(dāng)根的人。倒是真記掛著你，讓我轉(zhuǎn)告你，別上火，能共苦難不能同富貴的人很常見?！?/br>
    唐修衡手里的棋子落下，“道理誰不明白，只是趕上了正不痛快的時(shí)候?！?/br>
    “知道。”沈笑山建議道，“實(shí)在煩的話，出門轉(zhuǎn)轉(zhuǎn)。章真人就在京城，去找他山南海北地說說話。”

    “還是算了?！碧菩藓庑α诵?，“被他勸得遁入空門怎么辦？”

    沈笑山輕輕地笑起來，“要是那樣，倒又是一個(gè)傳奇。但還是省省吧，你可是有家有業(yè)的人?！?/br>
    午間，阿魏請示把飯菜擺在何處，沈笑山見唐修衡懶得動，就道：“就擺在這兒吧，敞亮。還有，需得你家侯爺過目的東西也都拿到這兒來。”

    阿魏稱是而去，帶人搬來飯桌、書桌、座椅，擺好飯菜，又將一些外地管事送來的書信、公文安置在書桌上。

    下午，陸開林找過來，把皇帝處置梁湛、厲閣老、石楠的詳細(xì)經(jīng)過娓娓道來，末了道：“皇上這回可真是氣得不輕，今日不舒坦，起不得身，太醫(yī)院的人請脈之后開了個(gè)方子?！?/br>
    沈笑山打趣道：“皇上不讓你管的事，你知道的比自己著手的事情還清楚?！?/br>
    陸開林就笑，“把我晾一邊兒，找我前輩著手，不是出于好意，便是出了岔子，我再稀里糊涂的，這些年不是白活了？”

    “也對?！碧菩藓馄鹕?，“你來?！?/br>
    陸開林坐到他先前的位置，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上午去了一趟刑部，有人托我把這封信交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