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失策
眾人正爭辨間,黃門郎進(jìn)來稟報:“陛下,趙小公子在殿外求見?!?/br> 司馬凌回頭問:“趙瑯?他來做什么?” “趙公子說事關(guān)趙大人,請陛下務(wù)必見他一次。” 到底要信楮銘,還是留著趙淮安,他心里也沒底,司馬凌猶豫了一下:“宣進(jìn)來吧?!?/br> 云舒瞇了瞇眼,今日突然發(fā)難,本來想打趙家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趙瑯竟然還是得了消息。 不一會兒,趙瑯就到殿上來了,他還穿著六品參軍的服色,上前來叩首,不卑不亢:“微臣趙瑯,參見陛下!” “你起來說話,你對你父親有何辯解?!?/br> 趙瑯答道:“回陛下,微臣不敢為父辯解,只是有話不得不說,父親為大靖兢兢業(yè)業(yè)幾十年,自成為駙馬都尉,事事無不以天家為先,而這次父親糊涂,完全是逼不得已啊!” 司馬凌皺眉:“趙大人有何冤屈?” 趙瑯頓了頓又說:“母親的陪嫁媵臣江福,乃是當(dāng)年服侍貴妃之人,此人舊主難忘,多年蟄伏母親身邊,實則與廢王暗中勾結(jié),利用了母親對侄兒的心軟,逼迫父親求陛下召司馬昂回京,也是他,盜取父親的令牌,調(diào)動趙家府兵去劫糧,如今此人知道東窗事發(fā),已經(jīng)被微臣扭送到殿外來了,陛下可宣他與家父對質(zhì)?!?/br> 曾渠疾聲道:“趙公子,你這番說辭未免太過勉強,公主逼迫?媵臣自作主張,這么巧合,剛剛趙大人不是親口承認(rèn)自己無話可說嗎?” “那是家父對母親蒹蝶情深,家母是貴妃的公主,與逆賊江家有剪不斷的關(guān)系,如果父親說出江福是母親的人,那別人會怎么想,有心人恐怕會抹黑這是家母的指使,到時候才是百口莫辯。” 他這是在敲打皇帝,有人誣陷長公主。 他看看楮銘,語氣晦暗不明:“再說,父親為官多年,如何不知這些利害,傻到用趙家令信調(diào)動府兵,還留下這么多漏洞讓莊大人查到?!?/br> 他提高聲音:“也是了,莊大人曾掛職衛(wèi)尉府,想必見到那些劫匪不是什么難事吧,那這供詞又幾分可信?” 莊御史掛職衛(wèi)尉府,為楮家做事,這般言之鑿鑿,想必是得了楮家的授意,這么一想,剛才種種指向趙家的不利,都被避重就輕的扭轉(zhuǎn)了。 云舒皺眉,楮銘這次冒進(jìn)了,難道不知道避嫌嗎?讓自己手底下的人來攻擊政敵,現(xiàn)在豈不是坐實了他們聯(lián)合構(gòu)陷趙家,堪堪將一手好牌打爛。 云舒沒說什么,也不能說什么,楮家下了水,她才不會再傻乎乎的跟下去引起皇帝的猜疑,若讓人以為云王府和武安侯聯(lián)手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趙瑯從容不迫的樣子,已經(jīng)全無平日的紈绔,眼神間全是算計,一字一句都直奔利害,王婳,若是看到這樣的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那江福上了殿來,對著皇帝和楮家破口大罵,連帶這趙家也罵上了。 “…狗皇帝,你老子弒父殺弟才得的帝位,楮家,玩弄權(quán)勢的走狗,舔求殘羹冷炙,搖尾乞憐,又會有什么好下場,呸!…” 句句戳心,句句都是大逆不道。 趙瑯故作憤怒:“把他的嘴堵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有污圣聽?!?/br> “趙淮安,狗賊…你對不起江家,你們趙家都不得……不得好死!嗚…不得好死!…嗚” 侍衛(wèi)終于把他的嘴堵上了,皇帝示意拖下去。 本來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如今最嚴(yán)重的兩樁還讓江福給背了,再動趙家已經(jīng)不可能,皇帝貶了趙淮安去營陽郡,申斥長公主,這件事就被揭過去了,至于司馬昂,立刻緝拿。 趙淮安跪下,取下鑲玉的三梁進(jìn)賢冠,叩首謝恩:“謝陛下恩典!” 有人唏噓,有人不甘。 御道前云舒笑著看他,“趙公子果然深藏不露?!?/br> 趙瑯拱手,眼里沒有多少波動,緩聲道:“能站在這朝堂上的,哪一個是簡單的,彼此彼此而已?!?/br> 云舒看著他身上的服色,漫不經(jīng)心的說:“細(xì)柳營怕是安不下你這尊大佛了,王婳的選擇果然是沒錯,你的身邊,她永遠(yuǎn)也去不的?!?/br> 趙瑯終于有一絲波動,苦笑著看向那重重殿宇:“是啊,我與婳婳相遇,本來就是始于一場算計,沒有好結(jié)果也是情理之中?!?/br> 拱手謝云舒:“以前多謝郡王成全,從今往后,只有趙家長孫,不會再有那個癡傻的趙瑯了。” 云舒盯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他與王婳尚且如此,自己呢,奢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重則粉身碎骨吧。 夜里公主府 趙淮安和趙瑯站在書房,趙淮安站在穿了一件素色的長袍,哪怕時局困頓,也不見頹色,很有世家清貴的風(fēng)范。 “父親今日本可以辯解,為何要輕易認(rèn)罪?” 趙淮安看著窗外,春花爛漫,暗香浮動,語氣很平靜:“因為不想再做棋子了。” 趙瑯皺了皺眉,他是知道父親脾性的,他也是個孤高清冷的人啊,年輕時玄學(xué)頗有造詣,還是個信奉天師道的人,師長給他取號韻之,他本來志不在廟堂的,卻因為娶了母親,不得不卷入黨派之爭中。 當(dāng)年琿王叛亂,趙家之所以沒有衰敗,不是因為手段有多好,而是父親根本就沒有參與。 趙淮安看著春意盎然的庭院,這般一身輕松,多少年不曾有過了,“仲卿,如果我還繼續(xù)留在平都,就只能成為司馬昂的棋子,也會讓你母親還有期盼,這樣遲早會把趙家拉下水,到時候再想全身而退,就難了,你明白嗎?” 父親無意司馬家的奪位,卻因為長公主許多無奈,這點趙瑯還是看得到的。 “是,兒子明白了?!?/br> 現(xiàn)在只有他離開,趙家才能成為棄子,才能保全。 “哈哈哈…從今往后,再沒有駙馬都尉,只有目送歸鴻,手揮五弦的趙韻之。 勾心斗角了一輩子,到頭來還能山野深林俯仰自得,游心太玄,不錯不錯,老天待我是不薄的?!?/br> 他語氣輕松起來:“成為駙馬這些年來,行止多有違心,如今能遠(yuǎn)離這些是非,正合我意?!?/br> 趙瑯明白父親的心境,他能這么淡泊,也算是善終。 他笑著拍拍趙瑯的肩:“趙家以后就靠你了,吾兒聰慧,我沒什么好擔(dān)憂的,記住,做你想做的事,其他功利得失,不要汲汲所求?!?/br> “是,謹(jǐn)遵父親教誨?!?/br> 趙淮安叫住正準(zhǔn)備退下的他:“等一下。” 趙瑯側(cè)過身來:“父親?” 他卻望向窗外,語氣微微傷感:“你與王撼岳家的女兒…你若對她真心,大可不必顧及其他,不要像我,后悔一輩子?!?/br> 趙瑯想了想,點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