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昔年三諾許君,今當(dāng)兌現(xiàn)
君浮也是一臉凝重,“師父不是讓你在樂虛養(yǎng)好了身子再做別的打算?” “我此番從樂虛出來,就沒打算再回去。今次與你們相聚,是重逢,亦是告別?!?/br> “我看你如此胡鬧,倒像是想要永別。” 莫離將酒壇重重一放,“自打我認(rèn)識你,你就沒個消停的時候?!?/br> 先是為斡竹,又是為北之默,之后談場戀愛把自己的命都搭進(jìn)去了,好不容易回來了,怎的就不能學(xué)著安分點?真當(dāng)自己次次都能撿回一條命嗎? 青翎對它是愧疚的,她收他作寵物,卻沒有一天是真正與他相伴的,他受難上溪時,她為北之默分擔(dān)天雷之刑昏迷不醒,他化為人形時,她在樂虛的土壤里靈識沉睡。上古神獸,萬年都未化人,她甚至不曉得這些年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怎的就一夕之間有了人形。 她不是一個好的主人。 莫離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她張了張嘴,終究沒有把他叫住。 叫住了,說些什么呢? 她還是會再次扔下他,一個人離開。 “縱是個小獸,也是有感情的,何況他現(xiàn)在不僅僅是個小獸?!奔盘}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嘆息一聲。 “他在你這極好,我放心?!本畔戮票?,看向寂塵,“蘿兒設(shè)了宴,兩個師侄送了禮物,莫離燒了酒,你的禮物呢?可別告訴我,魔君是空手赴宴的?!?/br> 寂塵默了一瞬,掏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那珠子脫離開手,慢慢浮向空中,將整個院子覆上一層氤氳的光芒。雪花紛飛墜落,將這光芒映得更甚。 君浮和李萱沒見過,只當(dāng)這珠子極美,樣子像是顆夜明珠,又好像不是普通的夜明珠。 青翎和寂蘿卻對它再熟悉不過。 想當(dāng)年她拼盡全力,甚至搭上北之默和長生根也未真正得到的衍息珠,如今卻被他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真是世事難料,令人唏噓。 寂塵的目光深沉又炙熱,青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一言不發(fā),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綺陌,你……” 話剛出口,就被她打斷,“叫我青翎?!?/br> 她的言語無比溫柔,神情之中盡是大度和從容。 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這讓他無所適從。 是啊,她恢復(fù)的是三世的記憶,他與她那短短一世的情誼,在她眼里,不過須臾掠影,不值一提。她說她叫青翎,她輕易就舍了綺陌和君艾的兩世,奄忽若飆塵。 攥了攥手心,改了原本想說的話,“當(dāng)年,你為取衍息珠,許給我三個愿望,你可還記得?” 第一,陪他百年;第二,取一棵長生根。 “當(dāng)年你我討價還價,百年之期變?yōu)榱肆迥?,我在魔界伴你五年,如今還剩下六十年。長生根已取完,你的第三個條件,還是不能說嗎?” 寂塵苦笑,“從前我有足夠的把握讓你兌現(xiàn),如今卻不同了??v然說了,你也不會應(yīng)下?!?/br> 青翎笑得有些輕蔑,“縱是我應(yīng)下,你開得了口嗎?魔界尊后魔后可會應(yīng)?群魔眾妖可會應(yīng)?你休要將帽子扣在我的頭上,那無法兌現(xiàn)的條件,豈是我一人就能決定的?” “原來,你都知道。” 也是,他對她的種種心思一向來得直白,從未遮遮掩掩,她又怎會猜不到? “這珠子,你若是送我,我便留下。你若只為提醒我欠你的條件,那我今日便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只要我能做,我便會盡力兌現(xiàn)。但你若盡提些我做不到的事,我也無能為力?!?/br> 她的話說的極為犀利,臉上卻始終掛著從容的笑。 衍息珠的光芒照射進(jìn)雪地,四處一片閃閃的亮光,刺得他眼睛發(fā)痛。 “罷了,你明知我不會強(qiáng)求你做任何事。” 青翎伸手接過珠子,“長生根也只能保你魔界萬年,你將衍息珠給我,萬年以后你預(yù)備如何?” 寂塵笑笑,“若你我都活的過萬年,那萬年之后,我說不定還會找你將它討回來?!?/br> 明明是一句玩笑話,青翎卻覺著瘆得慌。 她忽而想起在鬼市,寂塵曾上十階找到胡一多求取耆尾草,胡一多那雙赤色的眸子不會窺錯,他相殺他的母親朝鴟。 難道他當(dāng)真是瘋癲了?! 他為什么覺得他們活不過萬年?是誰活不過萬年?是他?還是她? 扣了扣手心,將衍息珠收好,“屆時塑魂之術(shù)重見天日,我向你討的,可會僅僅是三個條件?!?/br> 寂塵輕笑,“你比過去精明許多。” “人都說吃一線長一智,我吃了這么多虧,若不學(xué)聰明點,可沒人會給我第四條命。不過你將衍息珠給我,興許萬年以后真用得上也說不定?!?/br> 聽到塑魂之術(shù),君浮這才明了這珠子的來歷。 寂蘿深知此次青翎辦宴的目的,酒過三巡便拉著李萱想要躲開。君浮也是明白人,沒過片刻便尋了借口跟著離開。 “你……可還恨我?” 院中四下無人,仿佛雪花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靜得可怕,他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他怕她恨他,更怕她不恨。 “人生須臾,何苦要將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怨恨上呢?我恨,害我的人就會死嗎?還是我不恨,她們就會過的有多幸福?”青翎頓了頓,“寂塵,你還不明白嗎?你錯的從來不是推開我,也從來不是娶了公孫成染,更不是令我死在東海之濱。作為一個男人,你無法處理好權(quán)勢,親情和愛情,你深處高位,就必定要權(quán)衡利弊,這是你根深蒂固睡也改變不了的本能??v然你覺得與我錯過十分可惜,再來一次,你還是不會讓我成為你的魔后。因為你的魔后,是整個魔宮的魔后,是整個魔界的魔后,從來都不是你自己的。你問我恨不恨你,有什么好恨的?你連你自己的人生都做不得主,我該感謝你,放了我一馬,讓我脫離了你們的那些是是非非。” “不是這樣的!”他身不由己,從來不是為了那些所謂的權(quán)勢。寂塵緊閉雙眼鎖緊眉頭,終究沒將真相說出口。 重來一次,他們都變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