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十七理解不了主人的平淡反應,在他看來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其余一切計劃都只能是紙上空談:“您打算怎么辦?”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蘇逝川取出素銀懷表,展示給十七看,“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自我修復,玄凰已經(jīng)醒了?!?/br> 十七聽聞滿臉驚喜,眼珠隨著擺蕩的懷表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興奮道:“可以實戰(zhàn)了?” 蘇逝川搖頭,淡淡道:“估計還不行,自我修復的程度有限,那場終戰(zhàn)的消耗很大,應該只能滿足普通飛行需要?!?/br> “還是得盡快修好?!笔哒f。 “嗯?!碧K逝川贊同,“我需要最好的機甲設(shè)計師,這樣才能完美復原西法的白鳳凰?!?/br> 十七也沒多想,跟著點頭,隨口道:“您心里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有一個?!?/br> “誰?” “尤納斯博士,你覺得怎么樣?” “博士當然好啦,我記得玄凰就是他為三殿下量身打造,親自設(shè)計開發(fā)的。”說完,十七忽然一愣,幾秒后反應過來,眉頭直接鎖死,“可是博士沒有記憶,現(xiàn)在人在中央科學院,替帝國做事,您打算用什么理由說服他幫忙,而且還是修理一架領(lǐng)先現(xiàn)代科技水平的智能機甲?” “我沒打算說服他。”蘇逝川合上光腦,起身走到玄關(guān),從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背對十七套上一只袖子,“博士跟我不同,他就算知道西塞無能,也不會動‘推翻另擁新帝’的念頭,不然狩獵計劃啟動前夕,他對我就會有另一番交代了?!?/br> “這樣啊……”十七有點犯難,嘟噥道,“說服不了也不能硬拐嘛?!?/br> “誰說不能?”蘇逝川回頭看他。 十七:“??。浚??!” 十七簡直受到了驚嚇,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確定自家主人并不是在開玩笑,于是十分糾結(jié)地說:“您可能不知道,我們智能體通常會把創(chuàng)造者定義為‘father’,硬拐不太合適……” “這我知道。”系好最后一顆紐扣,蘇逝川取軍帽戴上,朝下微微一壓帽檐,“現(xiàn)在就看你怎么在father和主人之間做取舍了?!?/br> “……”十七頭頂冒出一排省略號,難以置信道,“我怎么覺得您在逼我造反?” “你怎么才覺得,我們不是早就在反了?”蘇逝川撫平戰(zhàn)術(shù)手套邊緣,最后拎起狗鏈,示意十七過來。 十七跳下沙發(fā),小跑到蘇逝川腳邊。 蘇逝川給他扣上狗鏈,順帶著摸了摸十七的頭,笑著說:“背叛西塞等同于背離了狩獵計劃的初衷,我要是成了臭名昭著的叛國者,你這小東西也別想脫離干系?!?/br> 十七還在糾結(jié)“拐賣親爹”那事,聽聞只是搖了搖尾巴,說:“這都不算什么,反正智能體沒有人格和三觀,聽從程序指令,不會受到世俗的譴責。但是三殿下那樣您也看見了,您心甘情愿為他背叛皇儲,可他并不知道以后會發(fā)生的事,又有什么理由去跟二哥爭帝位?” 蘇逝川哂笑,好整以暇道:“他不爭,我就逼他爭?!?/br> 上午八點,七號訓練場。 戶外氣溫寒冷,地表留有尚未溶化的積雪,這里是帝*校僅有的三塊綜合訓練場之一,場地內(nèi)涵蓋的功能區(qū)非常全面。 蘇逝川掐準了時間,等到熱身的25公里跑結(jié)束才親臨現(xiàn)場。阿寧提前收到通知,留下兩位助手監(jiān)督,自己則來到訓練場門口等人。 見蘇逝川牽著狗過來,阿寧忙快步迎上前,十分熟絡(luò)地打招呼:“蘇教,您來了?” “怎么樣?”蘇逝川問。 “那么回事吧,小鬼們?nèi)本?,中?5公里差點累趴下,等過一個月就好了?!卑幮Φ溃澳@邊請。”邊說,兩人邊一前一后地進了訓練場。 這時,第二個項目已經(jīng)無間隙開始。 蘇逝川安排的訓練內(nèi)容從某種角度來說很折磨人,倒不是單純的強度大、項目多,而是在壓榨體能的計時長跑過后,沒有半分鐘的休息時間,緊接著就是兩組四十分鐘的持槍練習。 眼下十位新人一字排開,以單膝跪地姿勢持激光狙|擊|槍保持脊背挺直的伏擊狀態(tài)。 這種槍全長74公分,重量不輕。持槍練習還會在槍頭額外懸掛不低于10公斤的重物,全程要求重物擺幅不能超過±3度,否則就會被金屬片割斷。而一旦重物落地,先前的計時則即刻作廢,兩名監(jiān)督會負責懸掛上新的重物,并開始新一輪的計時。 持槍練習本身的要求就已經(jīng)極為苛刻,況且進行訓練的學員已經(jīng)提前達到了一定的疲憊程度。 中速跑導致全身肌rou緊張,血流加速,普通人需要大口呼吸才能平復下生理上對于氧氣的需求,然而制定計劃的家伙完全忽略掉了這個階段,直接強迫他們靜止下來,且一動也不能動。 簡直喪心病狂! 新生滿腹怨氣無處發(fā)泄,在心里把連阿寧在內(nèi)的三個人罵成了篩子,而這種怨氣在總教大人牽著狗親臨現(xiàn)場的瞬間攀至頂峰。 西法排在末尾,額頭沁著的汗水已經(jīng)在低溫下結(jié)冰,他余光瞥了眼專心查看光腦的蘇逝川,總感覺沒早晨出門那會兒那么喜歡他了。 在他旁邊,奧斯汀右小腿痙攣,肌rou緊繃成了一個硬塊,疼得滿臉是汗,只能費力維持上半身直立。懸在槍口的細線搖搖晃晃,每一次擺動都更加貼近金屬片。終于,他的手臂不堪重負地抖了一下,細線頃刻被斬斷,緊接著“咚”的一聲,重物落地。 計時前功盡棄,奧斯汀卻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趁著監(jiān)督還沒過來更換重物的空當站起來抻了抻腿筋。 聽見聲響,蘇逝川抬頭朝他看了一眼,繼而看向下一位的三殿下,然后不甚明顯地揚了揚嘴角。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學生的重物落地,監(jiān)督們跑前跑后地忙活,暫時沒顧上最遠處的奧斯汀。 蘇逝川抬腕查看通訊器,時間顯示僅為八點過五分,這水平還真是有的練呢。 阿寧留意到他的動作,了然一笑,解釋道:“新人掌握不好技巧,端不住是正常的。” “還是懲罰不夠,”蘇逝川把光腦按進他懷里,“重新計時都沒有危機感,反倒利用再開始前的間隙休息,這毛病不能慣?!?/br> 阿寧一愣,眼看著蘇逝川朝橫排最右走去,忙不迭地跟上他。 蘇逝川在奧斯汀近前停下來,視線自上而下將人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向右腿,對阿寧吩咐道:“幫他把筋拉開?!比缓笥挚聪驃W斯汀,淡淡補充,“下次注意點。” 那一剎那,新生們或多或少都覺得總教官似乎變得有人情味了!作為當事人的奧斯汀更是受寵若驚! 然而這種莫須有的感動持續(xù)了不到一分鐘,總教大人的下一句話登時讓人想把他當場弄死。 蘇逝川沉默半晌,然后淡定地宣布:“從現(xiàn)在開始,重物每落地一次則增加5公斤負重,不設(shè)上限,而且——”他側(cè)目依次看過所有人,“你們是同屆,是隊友,要一起追加處罰?!?/br> 新生們:“……” 說好的特殊戰(zhàn)術(shù)沒隊友呢?怎么一遇見懲罰就變卦了?! 咚!咚!咚!咚……! 剩余的重物全部掉在了地上。 阿寧扶額偷笑,既不看蘇逝川,也不看面前的一排新人,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蘇逝川的神色清冷如常,見狀十分貼心地提醒:“你們考慮清楚,60公斤的起始負重可不是開玩笑的,就連軍部的正規(guī)士兵都很少能采用這個水平的訓練強度。阿寧——”他伸手拍了拍助理教官的肩膀,阿寧立馬站得筆直,蘇逝川道,“你給他們端一組看看?!?/br> 阿寧:“……” 阿寧扭頭看向蘇逝川,不確定地說:“60公斤,四十分鐘?” 蘇逝川斜睨他:“嫌少?” “沒有……”阿寧不敢再多話,默默撿了條備用的狙|擊|槍,自覺掛上加碼后的重物做示范去了。 蘇逝川重新看向新人,又思忖了片刻,說:“今天是第一次,我也沒有事先說明,所以懲罰措施從明天開始施行。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鐘,然后負重10公斤繼續(xù)訓練,下不為例?!?/br> 待他說完,新生們紛紛松了口氣,既樂得放松,又喜聞樂見地看總教一本正經(jīng)地“欺負”助教。 雖然不清楚為什么,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蘇逝川玩的是明里示范,實則懲罰。 西法撂下狙|擊|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給自己催眠,還是喜歡他的。 十七搖著尾巴湊到?jīng)]人那邊,雪橇犬狼似的眼睛炯炯有神,仰著一張jian詐的長臉十分欠抽地盯著西法看。 眼下周圍還有外人,他不方便說話,但那表情什么意思卻顯而易見,看你丫還有沒有力氣爬主人的床! 西法:“……” 西法抹掉額頭凍住的冰碴子,雙手一撐地面站起來,借助拉筋的假動作發(fā)力一踹,把雪橇犬圓潤踢開。 十七屁股挨了一腳,又不能反撲回去,只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返回蘇逝川身邊。 蘇逝川垂眸掃了他一眼,有點想笑,低聲戲謔:“你惹他做什么?” 十七賭氣不說話,耷拉著耳朵尾巴,疼得嗚嗚哼唧。 特戰(zhàn)專業(yè)的體能訓練分為早中晚三組,每組不低于四小時,內(nèi)容一致。 除去已經(jīng)接觸過的中長跑和持槍練習以外,還會有針對力量、速度、靈敏度等等的專項訓練,消耗量幾乎把人榨干,完整跟下來以后沒有人能做到完全不受影響,除此之外偶爾還會有零點以后的突襲加練。 蘇逝川心情不錯,第一天親自監(jiān)督滿了上下午的兩組練習,直到晚餐時間才離開訓練場,等到晚訓開始又短暫地露了個面。 這算是本屆特殊戰(zhàn)術(shù)的十名新生跟總教接觸時間最長的一天。 當初在林場外大家對蘇逝川有了個初步了解,私下交流的印象也相差無幾,都覺得他這個人嚴肅又嚴厲。雖然不至于到不茍言笑的程度,但總教笑起來往往意味著有“壞事”要宣布,比冷著臉的時候還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這種印象在正式訓練的第一天稍微出現(xiàn)了偏差,倒不是總教的行事作風真的有了變化,而是……該怎么形容呢? 簡單總結(jié),大概就是——助教練新人,總教練助教,而且是成倍加碼的練。 所以盡管訓練內(nèi)容辛苦枯燥,但看蘇逝川“折磨”阿寧還是個相對不錯的消遣。 一天下來新生們累趴下了,阿寧比新生更慘,累得直不起腰還得趴在桌子上寫日訓總結(jié),分析出每個人的長處和不足,然后再發(fā)給蘇逝川,好根據(jù)個人差異制定后續(xù)的個性化提高方案。 深夜十一點半,阿寧敲完最后一個字,關(guān)了光腦,身心俱疲地翻身滾上床鋪,心里難免琢磨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那位總教大人,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往死里練他。 為了方便訓練和處理日常事務(wù),助理教官的宿舍通常跟專業(yè)應屆生安排在同一建筑內(nèi),只不過沒有室友,是個空間獨立的單間。 隔壁的兩個家伙已經(jīng)睡熟了,響亮的鼾聲此起彼伏。 阿寧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靜了好一會兒,感覺飽受摧殘的小腿肌rou終于叫囂得不那么厲害,這才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隨手取過床頭柜上的通訊器。 隨著淡藍色的熒光亮起,阿寧注意到屏幕上有一條未讀消息,應該是趕總結(jié)的時候收到的,所以才沒注意。 那個人問:【逝川怎么樣?】 阿寧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思路,打算盡可能描述得詳細一些,當成短報告給對方回復。 就在這時,通訊器又振了一下,新消息推出。 阿寧注意到發(fā)件人是蘇逝川,整個人“騰”地彈起來,半點也不敢怠慢,忙暫時退了這邊,點開查看。 蘇逝川的信息簡單粗暴,就四個字:【凌晨加練。】 阿寧作為助教,生平頭一次體會到被訓練支配的恐懼,立了兩秒又絕望地倒回床上。 他給蘇逝川回復:【收到,我安排一點緊急集合,您早點休息?!?/br> 然后切換回之前的信息,懶得再編輯短報告,簡要回復:【厲害了!】 隨后,阿寧又給另外兩名監(jiān)督傳達了蘇逝川的指示。 退出消息界面,他注意到還有時間,于是匆匆定了鬧鐘,拉過被子把腦袋蒙住,入睡前誠懇祈禱自家總教大人千萬不要心血來潮地再親臨一次訓練場,不然新人練廢以前他這個助理教官恐怕得先一步報廢了。 同一時間,軍校北部圍墻。 蘇逝川一身純黑色作戰(zhàn)勁裝,長腿蓄力躍起,靴底登上墻面,伸手一攀,縱身翻上三米多高的院墻。緊接著片刻不停,借助慣性單手支撐緩沖,凌空時身體繃緊成一道水平的線,重心輕移,從兩根高壓電網(wǎng)間擰身而過,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了軍校外的雪地上。 撲啦啦的振翅聲響,黑鳥落地化作人高馬大的雪地灰狼。 兩位搭檔配合得無比默契,不需要任何交流,蘇逝川翻身跨上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