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詞是怎么說的來著？

    恍如隔世。

    “好久不見?！彼_口，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來。

    李司晨抿抿唇，一步步朝她走近：“之之，你這幾年過得好嗎？你回國之后的這段日子……我真的很想念你?！?/br>
    他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映著日光愈發(fā)清晰。不知道為什么，阮之之卻突然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她抬起頭來，從剛見到他時到現(xiàn)在，第一次沒有逃避地對上他的視線：“我很好，你呢？”

    李司晨聽到她這么說，卻低下頭，有些苦澀的笑了：“你很好，可是沒有了你的我，卻過得很不好?！?/br>
    一顆心完全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明明還是原來的那個李司晨，可是現(xiàn)在的他，無論是對她說話的口氣還是看著她時的表情，都和三年之前的他天壤之別。

    “之之，我們?nèi)隂]見了，讓我請你吃頓飯，就當做是賠罪，可以嗎？”李司晨打量著她的臉色，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她說話竟然會小心翼翼，真是將他們兩個人一貫扮演的角色本末倒置了。

    “賠罪？你有什么需要向我賠罪的？”阮之之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再一次面對著李司晨的時候，她竟然能夠做到這么冷靜鎮(zhèn)定。

    李司晨聽她這么說，眼神瞬間就黯淡下來：“之之，你還在因為三年前的事情怪我。那個時候的我太幼稚，還不懂……我承認全都是我的錯，我只求你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李司晨的嘴在她眼前一張一合，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分開的時候她都懂，可是組合到一起之后，阮之之卻是根本聽不懂話里的意思了。

    她無法適應(yīng)這樣面對著她時低聲下氣的李司晨，也理解不了他這些話里的含義。

    她不說話，李司晨也不知道該怎么再開口，只能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三年前的阮之之，只要李司晨對著她露出這種眼神，撒撒嬌，無論是什么事情她都會答應(yīng)，無論是什么不公平待遇她都會甘之如飴。

    可是現(xiàn)在不是三年前了。

    就在兩個人之間氣氛僵滯的時候，突然，有另外一道聲音在空氣里響起來，不輕不重的樣子，有些低沉，卻十分清晰——

    “阮之之。”

    猛地打了個激靈，阮之之瞬間回過神來。她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另外一邊，與李司晨完全相反的位置上，竟然站著時硯。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婚禮開始之前，她跟時硯說好了，結(jié)束之后要請他吃飯。

    那個時候，時硯對她說：“好，婚禮結(jié)束后我在大堂門口等你，不見不散?！?/br>
    說好了不見不散……可是她現(xiàn)在竟然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時硯就站在那里，微微垂著眼看她，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隱隱有霧氣籠罩，極單薄，讓人擔心是不是下一秒就會在空氣中破碎掉。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只是覺得時硯的眼睛很深邃，將一切都包容，唯獨沒有感情。

    可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她錯了，他的眼睛明明比洶涌人潮還要熱烈，怎么會沒有感情。

    “時硯——”

    她咬咬唇，剛想開口道歉自己的壞記性，卻看到時硯伸出手指對著她比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阮之之聽話的住了口，卻聽到他說：“阮之之，就這一次，不要拒絕我，跟我走，好嗎？”

    ☆、21.c10·被偏愛的

    如果有一天, 你曾經(jīng)深深喜歡過的人，和一個一直對你非常好的人同時站在你面前，你會怎么選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連婚宴大廳里的喧鬧也聽不見。

    阮之之從來都沒有想過李司晨會再一次回到a市，更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和時硯站在對立面，同時等待著她做出選擇。

    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她，這種情況下她應(yīng)該怎么做。

    就在這個時候, 李司晨的視線瞥過時硯, 突然再次開口：“之之, 你怎么會認識時硯？”

    阮之之一愣，張張嘴竟然不知該從何說起，半晌只能非常生硬地回了一句：“就是在一次旅游中……偶然認識的?！闭f完，她抬起頭看著李司晨, 發(fā)現(xiàn)他看著時硯的眼神里竟然有些敵意。

    李司晨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后緩緩走近, 伸出手拉了一下阮之之的衣角, 他的動作很輕, 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阮之之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那些她以為早已經(jīng)干枯褪色的回憶就在李司晨這個小動作里清晰涌現(xiàn)，一幀一幀，洶涌襲來。

    以前他有事情求她的時候, 最喜歡伸手拉她的衣角, 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動作, 既不逾距，又略顯親昵，好像他對待她和對待旁人是不同的，輕而易舉就可以讓她的一顆心怦怦亂跳。

    原來，如果是真心喜歡過的人，不管相隔再久，只要你再次見到他，還是會覺得緊張，無措，膽戰(zhàn)心驚。

    “之之，我?guī)闳コ阅阕钕矚g的牛rou面，好嗎？”他的口吻里全是哀求，手指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根本就是阮之之完全拒絕不了的動作和語氣。

    阮之之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跟李司晨一起離開了酒店大堂，她只記得自己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時硯。

    從始至終，他站在那里，始終緘默。

    而現(xiàn)在，他依然一個人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微微垂著，看不清神色，可是全身上下都是濃重的孤獨感。

    他看起來并沒有多么難過，仿佛在他心中，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選擇。

    他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被放棄。

    阮之之突然有點后悔。

    *

    李司晨帶她來的，竟然也是那家她曾經(jīng)跟時硯一起來過的盧記面館。

    阮之之記得，那一次在這里，結(jié)賬的時候，她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極像李司晨的背影一閃而過，現(xiàn)在看來，也許不是她的錯覺。

    她怔怔地跟李司晨一起坐下來，看著桌上老板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牛rou面，心神竟然有那么一剎那的恍惚。

    李司晨伸手拆了一雙筷子遞到她手上，看著她的時候滿心滿眼全是似水溫柔：“之之，快點吃吧，一會兒面涼了就不好吃了。”

    阮之之低下頭來，牛rou面上的裊裊熱氣在半空中氤氳開來，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竟然越發(fā)不安起來。

    時硯他……連她不吃香菜這種小習慣都知道。

    李司晨也拆開一雙筷子，仿佛沒有發(fā)現(xiàn)阮之之在走神，他抬起頭，打量著她的神色，思索著開口：“之之，你回國之后，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我生日聚會那天發(fā)生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當時我以為自己只是把你當成朋友，當成哥們兒，但是你走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李司晨自顧自地開口，視線逐漸飄遠，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之之，你走之后，再沒有一個女生能夠和我聊天到深夜，再沒有一個女生會讓我覺得時時刻刻都想見到，也再沒有一個女生……能像你一樣全心全意地對待我。”

    他說到這里，眼眶竟然隱隱有些紅：“我發(fā)現(xiàn)我離不開你，一分一秒都離不開。”

    周圍人聲嘈雜，可是李司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千萬根細細小小的針一樣扎到她心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阮之之覺得自己握住筷子的手正在微微發(fā)抖，大腦已經(jīng)徹底死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以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這三年以來，她幾乎每天做夢都會夢到如果有一天，李司晨后悔了回頭找她，她會怎樣感動，怎樣驚喜，然后怎樣幸福地答應(yīng)他。

    可是現(xiàn)在真的等來了這么一天，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也許她應(yīng)該答應(yīng)李司晨，就算是為了圓滿自己藏匿四年的暗戀時光。

    可是她卻猶豫了。

    “之之，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發(fā)誓，我會一心一意地對你好，把過去這些年里欠你的全部補償回來，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委屈?！崩钏境靠吹剿q豫的眼神，咬咬唇再次急切地開口，他伸手，輕輕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他的手還是和記憶中一樣溫暖，不像時硯，就算掌心溫熱，手指也永遠都是冰冷的。

    阮之之怔忡了半天才終于回過神來，她抬起來，對上李司晨的視線，沒來得及思考就下意識地開口：“我……我現(xiàn)在，還不想考慮戀愛的事情。”

    她在說什么？

    她竟然拒絕了李司晨，拒絕了她從小到大唯一喜歡過的男人，拒絕了她放下自尊飛蛾撲火付出四年青春的男人。

    李司晨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握住她的手也微微收緊。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似乎是想要判斷，她到底是真心實意的拒絕，還是女生在接受表白之前的一點點矜持。

    半晌，他終于松手，無奈地嘆了口氣：“沒關(guān)系，之之，我會等你，一直等你，就像你等我一樣?！?/br>
    吃完飯之后，阮之之婉拒了李司晨提出要一起看電影的邀請，堅持一個人打車回了家。

    回到家里，打開天花板的吊燈，屋子里面看起來仍然是空蕩蕩的，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阮之之這個人看起來獨立要強，其實生活中卻是最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她長這么大至今不會做飯，平時在家的時候最多就是煮個泡面，工作起來也是日夜顛倒，生物鐘錯亂，一點也不健康。

    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沒什么，一個人總歸是自由自在。可是現(xiàn)在，當她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沙發(fā)上，卻突然覺得有點寂寞。

    其實她也想要人陪。

    時硯一定生氣了。

    約好了一起吃飯，說好的不見不散，可是她竟然在他面前拒絕了他，還跟另外一個人走掉了。連她自己都覺得真是罪不可恕。

    時硯這么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以后肯定不會再理睬她了。

    可是……潛意識里，她真的不想失去時硯這么一個朋友。

    顧念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阮之之正在廚房里失魂落魄地煮泡面，她伸手劃開綠色的通話鍵，對面的環(huán)境十分嘈雜，顧念的聲音急急忙忙地響起來：“之之，我聽說今天你和李司晨一起去吃飯了，怎么樣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重大進展？”

    阮之之無語：“我跟他之前……還能有什么進展?！?/br>
    “咦……不可能啊，我聽風瑾說，李司晨這次放棄國外高薪優(yōu)渥的工作，跟家里鬧翻了也要回國，全都是為了把你追回來。風瑾說，李司晨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知道自己離不開你了，還讓我勸你，讓你一定要再給他一次機會?！?/br>
    “叮咚”一聲，熱水壺上的按鈕亮起來，提醒她熱水已經(jīng)燒好。

    阮之之一只手拿著手機聽電話，一只手小心翼翼把guntang的熱水倒進桶裝泡面里，看似動作井井有條，可是腦袋里面卻是一團糟。

    “不過……我卻不是來當李司晨的說客的?！鳖櫮钫f到這里，電話那頭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阮之之聽到顧念遠遠應(yīng)了一聲，然后繼續(xù)道，“之之，一會兒我就要跟風瑾回家了，哎，今天可是我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燭夜，要不是因為我覺得這些話對你來說很重要，才不會在這個時候?qū)ｉT來給你打電話呢?！?/br>
    阮之之失笑，找了個碗把泡面桶嚴嚴實實地蓋住，漫不經(jīng)心道：“快說吧，我的大小姐，你又有什么指示了？”

    “其實也沒什么指示，我就是覺得，也許你應(yīng)該考慮一下時硯，他比李司晨強多了，而且對你也要好多了?！鳖D了頓，顧念又若有所思地開口，“之前讀大學(xué)的時候，不管我們?nèi)ツ睦锟偸悄軌蚺龅綍r硯，當時我沒想太多，以為只是碰巧?？墒乾F(xiàn)在回想起來，這個世界上哪里會有這么碰巧的事情呢？如果不是有一方一直在努力的話，就算是身處一個城市的兩個人也不大容易碰得到?！?/br>
    她匆匆忙忙說完這句話，很快就火急火燎地把電話掛斷了。

    留下阮之之一個人在廚房里發(fā)呆。

    她的意思是說……是時硯故意找機會跟她制造偶遇的？

    以時硯那樣冷清的性格……不太可能吧。

    夜里，阮之之手里抱著一桶泡面，懶得開燈，在一片黑暗中的臥室里摸索著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后在豆瓣里面搜索：如果你暗戀過的人回頭找你，你該怎么辦。

    這個問題下面回答的人很多，并且各執(zhí)一詞。

    “別犯傻，他要真喜歡你當時就表白了，你暗戀他他肯定會有感覺?，F(xiàn)在突然找你，也是身邊沒合適的，在窮極無聊的情況下又想起你對他的好，覺得你最容易得手而已?！?/br>
    “當然要答應(yīng)??！有一句話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jīng)擁有。只要能夠擁有他，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我也心滿意足了?！?/br>
    “在他拒絕我的一瞬間，他就已經(jīng)永遠失去我了?！?/br>
    ……

    阮之之走馬觀花地一條條翻著評論，慢慢地竟然涌上來一絲困意，直到下一秒，她看到了一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