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李文森仍舊抱著手臂: “房子太老了,百分之八十的窗戶上的防護(hù)欄都可以直接扯下來,你沒事也可以試試看。” “……” “我很冷靜。” 英格拉姆叼著煙,把鋼筋握在手里,一副英倫版古惑仔的架勢: “正因?yàn)槲蚁騺硎且粋€冷靜的男人,所以我知道這個家伙在撒謊,他居然敢說那個清潔工家里是十二點(diǎn)三十七分著火的,還質(zhì)疑我的性功能……” “晨勃的男人不能晨跑,晨跑的男人不能晨勃?!?/br> 坐在地上的男人只是抬了抬眼皮: “雖然醫(yī)生不會這么告訴你,但眼見為實(shí),這是上帝的定律?!?/br> “……” 英格拉姆又?jǐn)]起袖子往前沖: “我一定要把這個臭哄哄仿佛這輩子都沒噴過香水的小子揍到下半生都不能□□……” 一旁的警察又沖上去拉住他: “請冷靜,證人,在審訊室斗毆的后果是極其嚴(yán)重的?!?/br> ……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抱著一把舊吉他,坐在一邊的扶手椅上,對眼前混亂的情形視而不見。 ——第三個證人。 赫然是李文森之前和曹云山在餐廳談話的時候,在他們不遠(yuǎn)處唱歌的老人。 他閉著眼睛坐了一會兒,也不說話,自顧自地?fù)軇忧傧?,接著他之前沒有唱完的歌,繼續(xù)唱了起來—— “mama總是說,在外面的世界,到處都是惡魔。 你最好戴上面具,留在門里,保持緘默?!?/br> …… “這種形式的測謊,如果用隔離室,效果會好一點(diǎn)吧?!?/br> 劉易斯斜斜倚在李文森身邊,看著眼前鬧哄哄的一切,輕聲說: “我們?nèi)苏驹谒麄兛吹靡姷牡胤剑瑫粫绊懶Ч???/br> “這取決于你要什么樣的效果?!?/br> 李文森注視著不遠(yuǎn)處的三個證人: “我一直覺得隔離室是一種很雞肋的東西。” “為什么?” “你想想,你被叫來審訊,站在一個四面封閉,好像只有你一個人的房間里,但你會真的相信旁邊沒有人在監(jiān)視?” 李文森聳聳肩: “又不是豬?!?/br> “這倒是?!?/br> 劉易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西裝紐扣: “不過,我記得你最擅長的審訊方式是單審吧?!?/br> “嗯?!?/br> “那這次,你為什么要采用讓他們自己辯論的方式?” “因?yàn)槟莾蓚€。” 李文森指了指英格拉姆和曹云山的研究生陳郁: “權(quán)威型父母手下的犧牲品,一個從小參加黑幫從來沒讀過書,一個從小除了讀書沒干過其他事。這樣的人,但凡遇到能充當(dāng)他們父母角色的人,只有兩個反應(yīng)?!?/br> “的確,固著型人格?!?/br> 劉易斯點(diǎn)點(diǎn)頭: “要么反抗,要么遮掩?!?/br> 英格拉姆,是青春期沒有和父母解決好沖突的典型。 很多人都有這種經(jīng)驗(yàn),同齡人勸你天冷加衣,你感激,但若是你mama勸你多穿一點(diǎn),你就會抑制不住地?zé)┰旰蛻嵟?/br> 英格拉姆就是這樣。 這種憤怒,從他的青春期延續(xù)下來,陪伴終生,永不消失。 而陳郁,遇到問題和英格拉姆相同,但他采取的解決策略和他完全相反。 他陰沉,懶散,不修邊幅,憤世嫉俗。 像一株,有毒的蘑菇。 ……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按正常審訊方式挨個問他們,我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就是他們所有人,都在撒謊?!?/br> 李文森笑了一下: “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永遠(yuǎn)無法觸及真相?!?/br> 現(xiàn)場的這三位,只是目擊證人,肯來作證是心腸好,沒有法律義務(wù)幫助警察破案。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能采取任何逼問措施。 只要他們不想說真話,又不能找出他們作偽證的證據(jù),她就沒辦法。 “所以,與其讓他們懷著叛逆情緒和我們玩游戲,不如讓他們自己內(nèi)斗。” 畢竟搞科研的,最受不了別人質(zhì)疑自己的邏輯。 李文森養(yǎng)得半長的指甲,在木質(zhì)的桌上敲了敲: “而我們,就坐在一邊等著撿他們的邏輯漏洞就好?!?/br> …… “從我的公寓距離西布莉的別墅不超過一千五百米,從我窗口朝下望,九點(diǎn)鐘方向向下三十八點(diǎn)五度角的地方,就是那個清潔工的窗口?!?/br> 陳郁眼皮都不愿抬,盤腿坐在自己滿是泥漬的運(yùn)動鞋上: “那天晚上凌晨一點(diǎn)零五分,我剛計算完一個突破空間下的微積分極限證明,站起來休息的時候,看見那個清潔工的別墅冒出火光?!?/br> “buddy,你知道嗎,一個男人如果不噴香水,腦子會秀逗的。” buddy是同伴的意思。 英格拉姆拍拍陳郁的頭,嘲諷地說: “亞洲人,凌晨一點(diǎn)五分看到火光,不意味著那棟見鬼的別墅十二點(diǎn)三十七分的時候沒有著火,你根本就沒有反駁我的理由……” “所以我總是不愿和歐洲人說話,因?yàn)檠y(tǒng)已經(jīng)決定他們智力低下。” 陳郁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一截白色粉筆,在地上演算起來: “綜合一般木頭的燃燒速度,火光的輻射面積,那天晚上空氣的可見度指數(shù),和水分子含量,再往回推論火焰燃燒的時間,那個清潔工自燃的時間,不會早于十二點(diǎn)五十分?!?/br> 一大串精確到小數(shù)點(diǎn)后四位的可怕數(shù)字,在陳郁手里如同翻花,根本不用時間思考,就能直接計算出來。 他抬起頭: “我計算的誤差從來不會超過五?!?/br> 言下之意,英格拉姆晚上十二點(diǎn)三十七分著火的理論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睛出了錯?” “不是你的眼睛出了錯?!?/br> 陳郁把粉筆裝回口袋,用標(biāo)準(zhǔn)的倫敦腔說: “而是,你媽把你生下來就是個錯?!?/br> “……” 這回,旁邊的警察不等英格拉姆掄棍子,搶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腰: “請二號證人保持理智,審訊場合禁止械斗!” 還沒來得及拿到棍子,就被人直接扛到兩米外的英格拉姆:“……” “呵。” 陳郁輕蔑地笑了一聲: “蠢貨?!?/br> …… “這真是我看過的最別開生面的審訊。” 劉易斯揉著太陽xue: “現(xiàn)在,你覺得他們誰在說謊?” “除了那個老人,都在說謊?!?/br> 因?yàn)槟莻€老人到目前為止,只唱歌,不說話,根本無從建立他的測謊尺度。 燈光下,李文森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紙。 “英格拉姆說話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內(nèi)心強(qiáng)大,會故意直視對方的雙眼,但說謊的時候,眼球會不自覺地朝左偏,右臉頰肌rou會繃緊,腳會擦地?!?/br> 如果她猜得沒錯,英格拉姆的父親,是一個相當(dāng)嚴(yán)厲,且善于體罰的男人。 因?yàn)橛⒏窭肪o張時的姿態(tài),完全就是一個罰站的小男孩的姿態(tài)。 “而且你注意到他說的時間沒有?” “注意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