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jié)
她拍了拍曹云山的臉: “jack?” 曹云山?jīng)]有反應(yīng)。 李文森只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涼下來,她等了一會兒,又伸出手,撥了撥他的眼皮: “jack?” 曹云山還是一動不動。 殷紅的血從解剖臺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腳下匯成小小的潭水,她手里的針管“啪”地一聲落在他的鮮血里,濺起的花朵在她白色的裙擺上綻放開來。 “他需要輸血?!?/br> 李文森握住他的手腕,冷靜地說: “他的脈搏非常微弱,血壓太低,腎上腺素打不進(jìn)去的,我們必須給他輸血,否則他會先因為大腦缺氧死亡。” “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差錯的話,我的血型和他并不匹配,僅有的存血就是冰箱里那袋食用豬血,還多虧你忘了你的血液料理?!?/br> 李文森抗議他時就會做的可怕菜肴,據(jù)說中國叫“毛血旺”。 喬伊伸出手: “大三角針,一號線?!?/br> “……” 李文森把三角針穿了一根三十厘米長的一號鋒線遞過去: “你還要多久能結(jié)束手術(shù)?” “至少十分鐘?!?/br> “他撐不了這么久。” 她垂下眼眸望著他蒼白的臉: “他撐不了十分鐘,否則你不會說‘至少’這個詞……是不是?” 喬伊沉默了一下,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 “他出血量的確很大,但是因為他受傷后跑了很遠(yuǎn),但他傷口本身并不嚴(yán)重,只要熬過這一關(guān)就沒有問題?!?/br> ……所以他的確撐不了這么久。 李文森慢慢握住曹云山的手,凝視了他一會兒。 蒼白的燈光,蒼白的臺面,蒼白的鮮血,和他……蒼白的臉。 他們曾互相欺騙,互相背棄;他曾在寒冷的冬夜把她關(guān)在門外,流離失所;曾把她從十七樓推下,一腳踩在她求生的手指上;曾在她身后捏造她的緋聞和流言,使她身陷囹圄,原因不明。 但他們也曾一起刷劇,一起熬夜,一起周游五湖四海。 這個大男孩,她認(rèn)識他的時間,比認(rèn)識喬伊更久。 即便時間把謊言都抵消,他們之間,還有一個煎雞蛋的交情。 …… 李文森忽然仰起頭,輕聲問道: “伽俐雷,你還沒有多余的手?” “要多少有多少?!?/br> 伽俐雷: “您是想……” “讓你按住我?!?/br> 她在曹云山身邊的地毯上躺下,簡單地說: “我和曹云山是一個血型,我需要你立刻調(diào)去抽血和輸血的步驟,然后——” “沒有然后?!?/br> 只是她話音還沒落,一直專注手術(shù)的喬伊已經(jīng)冷冷地打斷了她: “你對血管有極其復(fù)雜的抗拒心理,更不用提你身體還沒恢復(fù)好,又剛剛戒斷安眠藥,本身已經(jīng)處于嚴(yán)重貧血狀態(tài),再大量失血說不定死的就是你。” 他對伽俐雷偏了偏頭: “帶她出去?!?/br> 這…… 伽俐雷為難地看了李文森一眼,試探地拉住她的手臂。 “不?!?/br> 李文森甩開伽俐雷,一言不發(fā)地從一邊抽出一根輸血軟管,套上針頭,開始排氣。 喬伊正在縫合皮層,聽到聲音,頭也不抬地說: “把她拖出去?!?/br> “……” “否則我會卸載你。” “……走吧,走吧,夫人?!?/br> 伽俐雷立刻精神抖擻,麻利地把李文森打橫扛起來: “女人是易碎的珠寶,把世界交給男人打理就好?!?/br> “喬伊,你不能這樣?!?/br> 李文森抓住解剖臺的一角,懇求道: “即便你能在十分鐘之內(nèi)完成手術(shù),他也會因為血壓太低無法泵到腦部而死亡,喬伊……” ……哦,求。 這個男人對她的意義,真是非同凡響。 非同凡響得讓他忍不住要……一筆抹去。 …… “每天都有人死亡?!?/br> 曹云山無知無覺地躺在固定的臺面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而他手里的針慢慢地穿過他的血管、他的皮膚: “我能做的只是盡力,而不是用一條命換另一條命。你現(xiàn)在的身體太弱了,精神狀態(tài)也極不穩(wěn)定,就算此刻站在這里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普通的醫(yī)生,也不會同意讓你獻(xiàn)血?!?/br> “我不會有事的,我發(fā)誓我不會有事的?!?/br> 李文森的手上沾著曹云山的血,滑溜溜地拉不住鋼制的臺面。 “抱歉,但我不冒險?!?/br> 而喬伊的回答仍舊那樣無動于衷: “也不相信?!?/br>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像他的血液一絲絲從身體里滲出來。 她潑墨的長發(fā)原本盤起,此時因掙扎而松散了下來,海藻一般遮住了她半邊面孔,只留下一只漆黑的眼眸。 “喬伊,我不和你打賭了好不好?!?/br> 她忽然說,指尖因用力而泛著青灰: “我無條件答應(yīng)你的求婚,你想什么時候舉辦婚禮都可以,想在哪里辦都可以……但是現(xiàn)在,請讓我救他,喬伊,我求求你,讓我救他?!?/br> …… 真冷啊。 喬伊站在血跡斑斑的解剖臺前,冷靜地想。 現(xiàn)在是七月,亞熱帶的夏末。 里稍微冷一點,大概是尋?!酢踉路莸臍夂?,初秋的氣息。 但冬天的涼意卻已經(jīng)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如此明顯,冰霜的氣息順著他的腳慢慢向上延伸,一點點凍住他的血管、他的細(xì)胞、他的心臟……他甚至可以聽見心臟在極度的寒冷中,隨著凍裂的血液,逐漸干涸的聲音。 …… 但很快,喬伊微微笑起來,勾起的嘴角在燈光下漂亮得有點過分。 “那我們就七年后再結(jié)婚好了……我見過你被扎入針管的樣子,如果與我結(jié)婚的代價是讓你經(jīng)歷這樣的折磨,那我不介意再追你七年?!?/br> 他語氣漠然: “還要我說幾遍?把她帶出去。” …… “先生說的對?!?/br> 伽俐雷摸了摸李文森的頭發(fā),金屬手指一點一點地掰開李文森的手指: “您不可能救得了全世界,放手吧?!?/br> …… 花影在淡色壁紙上抖索,窗外的風(fēng)吹得窗戶砰砰作響,漫山遍野枝葉的沙沙聲如同海浪。 而他鮮血滴落的聲音,就想從瓦縫間滑落的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 ……那片大海又來了。 李文森在手徹底滑脫的那刻,忽然用力朝前伸出手。 喬伊的針正穿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撤手,李文森的手指已經(jīng)飛快地從他身邊的器械盤上掠過。 下一秒,一把冷冰冰的手術(shù)刀,已經(jīng)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