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jié)
“或者我愿意相信你?!?/br> 劉易斯看壓力給足了,這才輕柔地說: “我愿意相信你的無辜,愿意相信你沒有殺人,但是你的證據(jù)不夠,你至少要告訴我,到底把錢用在了哪里。” 傳聞中的極端危險的科研項目,最大的秘密。 這才是警方這一通大動作真正的目的——死去的人已經(jīng)死去了,但活人,還在危險里。 …… 李文森:“我不知道。” “那我們一點點來問吧?!?/br> 劉易斯也不急不徐: “沈城一開始想砍掉你的課題,為什么后面又沒有砍?” “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一千遍,因為我答應(yīng)他給一個投資人做心理輔導(dǎo)?!?/br> “誰?” “陳世安?!?/br> “沒有這個人?!?/br> “不可能?!?/br> 李文森的頭很疼,這是藥物戒斷作用,有時她疼得眼前都看不清楚,仍要清醒地回答問題……她的精神狀態(tài)她自己最清楚,他們真的會把她關(guān)進精神病院。 “沈城說他父親是今年最大的投資商,你去查的監(jiān)控視頻,我還和他在主樓前說過話?!?/br> 劉易斯翻了翻資料: “本地居民里沒有,出入境登記里也沒有,的視頻里也沒有?!?/br> “我忘了,視頻可以篡改,的監(jiān)控資料已經(jīng)不可信,你去問目擊者就知道,他還開了一輛車進來?!?/br>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抓住曹云山的手: “你也看見了對不對?我摔碎了他四千塊的杯子,還找你和洛夫借過錢,你就是那天約我去看電影的,你記得嗎?” 洛夫患有老年癡呆,當(dāng)然不能作為人證。 李文森和劉易斯都看向曹云山。 “不,我不記得有這個人?!?/br> 曹云山極其自然地反握,低聲說: “但我知道引擎振動會影響精密實驗準(zhǔn)確性,一個實驗就是幾千萬,上次我被狗咬傷,縫了那么多針,還自己爬了半個小時山路到救護車門口,就因為里不讓開車。” 他慢慢籠住她帶著手銬的手,小心地呵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把名字記錯了?你的手怎么這么冷哪?!?/br> …… 沒錯,的主樓里,一個實驗幾千萬甚至上億,就算有再大的后臺,沈城又怎么可能讓人開車進來? 李文森看著曹云山清秀的眉眼,覺得自己的手指真的一點點涼了下來。 從西布莉謀殺案開始,她就仿佛陷進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環(huán)環(huán)相扣,說她是兇手,要至她死地。她卻對這張網(wǎng)一無所知,不知道它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它要到哪里去……一切都莫名其妙,沒有頭緒。 西布莉為什么要說她是兇手? 沈城為什么要在手臂上刻她的名字? 陳郁那句“不是我殺了她,而是她殺死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愛麗絲和英格拉姆,又到底是為什么而死? 還有眼前的人,眼前的曹云山。 在監(jiān)獄里呆久了,藥物作用加上高負荷的審訊,她的意識越來越你清楚,有時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她的記憶出了錯,她其實真的是兇手,她拿了外賣后就去殺死了西布莉,她潛入沈城的辦公室給沈城下了毒,她買了3d打印機,把英格拉姆引到窗邊讓子彈穿過他的頭顱……只不過她以為自己不在案發(fā)現(xiàn)場而已。 …… 李文森閉上眼。 再睜開,又回到了冷靜的樣子。 而曹云山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死表情,仿佛她身陷牢獄不過是一場游戲……她望著他與她如出一轍的含笑雙眸,忽然想起一個已經(jīng)被她扔到記憶角落里的聲音。 ——“你聽過,人魚王子的故事嗎?” …… “人魚王子的故事是真的?!?/br> 那是陳世安。 漆黑夜里,他和她一起吃了一頓霸王餐,兩人逃到郊外。彼時整座城市燈火璀璨,高樓鱗次櫛比,而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落著星辰,咒語一般輕聲說: “沒有昨天,沒有明天,只有今天能與你相見……而等明天第一縷晨光升起,我就會化成海上的泡沫,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br> ——他真的消失了。 …… 銀河系另一頭,西路公寓五號。 空蕩蕩的房間,一只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中間。吧臺上一片狼藉,繼伽俐雷第一百二十五次離家出走抗議無果后,西路公寓五號終于迎來了史上最大的罷.工浪潮,電視機、電飯煲和電熱水器紛紛停止工作,要求喬伊立刻馬上最好光速把女主人帶回來,否則它們就要效仿蘇聯(lián).解.體,堅決從戈爾巴喬夫的統(tǒng)治下分離出去。 喬伊剛走進玄關(guān),就看見電視機的液晶屏幕上幽幽地亮起一行字——薄情未婚夫深夜不歸,飽受欺凌的孤女喲你為何哭泣。 喬伊:“……”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順手掛在一邊的衣帽架上。 衣帽架上還掛著李文森的包,背后的書架卻幾乎空了。李文森習(xí)慣用kindle閱讀,藏書不多,消失的都是他的。以前他總是逼李文森幫他整理行李,看著她纖細手指一件一件給他折起袖口,一頁一頁為他展平手稿,準(zhǔn)備旅行的樂趣時常大于旅行本身的樂趣。 但現(xiàn)在,她離開了,他的很多習(xí)慣不用再堅持,不過一個電話,自有人為他做好一切……就像此刻在茶幾上的襯衫,被人整整齊齊碼在一邊,和李文森疊的,似乎也沒什么不一樣。 喬伊看了那些襯衫一眼,轉(zhuǎn)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再折回來時,忽然伸手,面無表情地把它們?nèi)舆M了垃圾桶。 …… 伽俐雷陰郁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有本事扔衣服,有本事你別穿啊?!?/br> 喬伊:“……” 伽俐雷:“你有沒有感覺到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沒錯,這就是失戀的感覺?!?/br> 喬伊:“……” 伽俐雷:“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你還是那個清純不做作的你嗎?不,你不是,伽俐雷再也不相信愛情了?!?/br> 喬伊:“……” 這個智障系統(tǒng)一定趁李文森不在又偷偷看了什么奇怪的東西,喬伊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法接下一句。 但伽俐雷也沒指望他接下一句。 “您說您整理行李就整理行李,為什么要把伽俐雷的感官系統(tǒng)關(guān)閉,伽俐雷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見了!” 它一抒完情,立刻高冷地說: “但是伽俐雷發(fā)揮了超級電腦的潛力為您算了一卦,今天正是百年一遇的黃道吉日,宜出門左拐再左拐,并向南行駛?cè)?,那里有一座小房子,住著你的小仙女……這是夫人最喜歡的炸魚排,您只要把這只籃子掛在警務(wù)處門口,夫人聞著香一定自己就出來了?!?/br> “……” 季節(jié)已近初冬,樹葉一層一層落下,山巒間逐漸顯露出一種枯敗的色澤。 喬伊在扶手椅上坐下,隨手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淡淡地說: “不必,她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就不會再見我。”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 喬伊向后靠在扶手椅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闔著,修長的十指互相交錯,緋色薄暮下,竟給人一種瀲滟的錯覺。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 靜也好,動也好,就像南邊來的風(fēng),北邊流去的水,畫一樣徐徐展開。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br> 他睜開眼,慢慢端起面前的水杯,清淺水紋落進他的眸子,一派平靜。 “我也知道你想給我看什么,但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在這里等到太陽落山,如果她在這三個小時里聯(lián)系我,哪怕只是在手機里輸入過我的號碼,我也會把她帶回來?!?/br> 然后一切就會像過去七年一樣,東升西落,平靜過去。 他會把戒指找回來,重新戴在她的無名指上,他會教她學(xué)希臘文,和她一起去春天的阿爾卑斯山……他會遵守他對她許下的一切承諾,就算她不愛他,也會和她在一起。 一生這樣長,她總會愛上他。 …… 伽俐雷想對他說的,無非是李文森態(tài)度的突然轉(zhuǎn)變——那天晚上他去接她,走到沈城樓下,隔著墨色山林,她還遠遠朝他微笑了一下,而一分鐘后,他走到她面前時,她卻忽然提出悔婚。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變的這樣快。 問題一定出在這一分鐘里。 只是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讓她這樣決絕地把他拋之腦后,即便他用視頻施壓也毫無動靜。他不能強迫她回到他身邊,只能忍著焦灼,一面推遲婚禮,一面等她自己回心轉(zhuǎn)意。 但這十幾天來,他卻慢慢想通了一些事……那些因巨大的喜悅而被他忽略的細節(jié),在漫長的等待里,海藻一樣浮出水面。 李文森第一次和他做.愛,正是她聽到到他和警方有聯(lián)系的時候。 李文森突兀地答應(yīng)他求婚的時候,也正是她需要他線索的時候。 當(dāng)時他以為她的舉動是巨大失望下的不信任,怕他以泄露信息之名監(jiān)控她的行為……又或是因他內(nèi)心隱秘的愿望,希望她愛著他,不舍得與他疏遠才主動擁抱他。 直到后來,他才逐漸意識到,以李文森的性格,她真正的目的更可能是 ——反利用。